一进城中,就被百姓们的传言所闻。
这个城内流言转变的很快,这几日是慕颜,现下就换了一个人,是洛浔。
原来不是三公主,向圣上进献美人如兰。
而是三驸马偷偷将如兰藏于公主别院,圣上驾临别院散心抒怀,突发现如兰在那,而后引发种种之事。
圣上盛怒使其与三公主和离,贬至西芜做一个区区知府。
实乃大快人心。
一时之间,众人都开始咒骂评判洛浔,骂她狼心狗肺辜负三公主,骂她虚伪小人装的与公主情深,骂她一朝得势便忘乎所以,做那下流之事,害的三公主被世人误解。
诸如此类的骂言贬低还有许多,人们说得有多难听,齐然她们心里就有多难受。
可她们知道,这是洛浔让人故意传扬的。
慕颜被她从污浊的海底救起,而她自己却沉入海底。
任人言汹涌可怖,让她无法再洗净污言。
洛浔不辞而别,慕颜被禁宫中,她们连离别一面都见不到。
齐父本来病势好转,可不知近日怎的又严重起来,齐然与楚玉妍心系其病,好在都城的铺子产业也已安排妥当,便先行告别诸人回盛淮。
纪兰若与闵莞在都城都玩了个遍,出来多日南闵府的事情堆积着,需等纪兰若回去处置,她二人也告别回了邬城。
上官晴没有理由再呆在朝中,上官贺在西境没有一日清闲,纵使她想留在都中不舍与慕宁分开,可她还是被慕邺派回西境戍边,而慕宁呆在宫中默默陪着慕颜。
君知墨与池川易在竹苑里,暂居一段时日后也都离开,林启言会时不时从宫里带出慕颜的消息,以及都城内的境况,让林启音二人知晓。
热闹了几日的竹苑,又恢复了往常的寂静,只留下了洛清与林启音二人。
西芜是西境边缘一座最小的城池,也是西境最贫瘠之地。
慕邺让她到了此处,确实有够磨炼她的,一直以来,她都是被他看重的驸马人选,因着这点缘故在,她都是被慕邺捧上高处才能得以与慕颜相配。
朝中的人也一直认为,她是因着慕颜才能有如今的地位,并非她自己的才能,因此她被赋予了权利之后,才会有那么多人的不服。
慕邺也有私心,他想借此让洛浔,靠自己的能力再重回朝堂,彼时,她也一定比现在,能够在朝中站的更稳。
洛浔初到西芜,一路上行来便见此城萧条贫乏,不似路上经过的其他城中那般富庶。
洛浔牵马走在街道之上,眼见之处都在细细留察,百姓的穿着,街道两边贩卖的物件以及开办的铺子,虽比不得其他城池好,但也不像都城里头那些人所言,这里是个荒芜之地。
她想,或许是上官贺也有管理这里的缘故,使其比从前要好些,又或许是都城太过繁华富饶,便让里头的人觉着边境之地多贫瘠困穷吧。
原本任西芜知府的张氏因洛浔而来,已高升上任,留下一堆没有料理完的烂摊子,堆在府衙的案桌上。
洛浔翻开那些卷宗,都是一些草草了事的案子,府衙的衙役端着一杯没有什么茶叶的茶水放在案上。
“衙门里的其余人呢?还有怎么不见捕头与师爷?”洛浔见府衙里头只有这一名衙役,便蹙眉问道。
那衙役满脸不在意的说道:“捕头与师爷,早早就和原先的张大人高升去了,至于其他人,不知大人要来,都在各自屋中歇着呢。”
洛浔让衙役将其余的人都喊来衙内,不一会儿人都站在了堂上,而洛浔已经换好了官袍,正端坐在案前。
见底下的衙役们懒懒散散的,没了个统领他们的人,都变得散漫了起来。
也不知是原先的张知府就是任由他们如此,还是他们这是看不惯她,想给她一点难堪。
“本官是新上任的知府洛浔,往后的日子里与诸位都在府衙内办差,诸位皆是同僚,还望齐心协力将西芜管制的更好。”
洛浔说话淡淡的,众人不屑的看着她:“既然没了捕头,那从此以后,她就是你们的新捕头。”
众人将视线定格在一身黑衣冷脸的洛月身上,见这女子面容清冷,身形消瘦只抱着一柄长剑立在洛浔身侧,顿时哄堂大笑,似有不服。
“就她?还能当我们的捕头?她抱着把剑可别真把自己当什么高手了,她能拔得出来剑吗?”
“一介女流,还想当我们的头?有这个本事吗?”
“大人看着就像个小白脸,连护卫都是个女子,只怕不单单只是护卫吧?”
这人话一落,案上的一方令签就拍到了他的嘴上,众人瞬间雅雀无声,那人怒视着收回手的洛浔,洛浔却只是抿了一口茶。
她平静冷言道:“既然你们不服,那就让她,打服你们。”
洛浔单手撑头,手指在案上轻敲着,那些人看洛月放下长剑,抽了一方令签,在掌中轻拍着就朝他们走来。
他们也不惧怕:“既然不拿剑,那我们也不拿刀了,免得说我们一群男子欺负了你。”
洛月冷冷开口:“随你们。”
她说完话,就在他们的震惊之中,闪身至每人的跟前,将他们一一都踹飞到了堂前的院落里。
他们反应过来起身,觉得这女子当真有些身手,是小看了她,便抄起两边的刑杖,将洛月团团围住,纷纷朝着她袭去。
洛月身姿灵巧,他们还未打到她,就被她拿着令签击打再身上各处,最后才不过一会儿,就都倒在地上。
洛浔看着他们躺在地上唉声怨载,随即又抽出一方令签,扔到了他们之中:“小月,各杖十大板,往后若再有懒散不敬之人,以此数为戒。”
听到洛浔下令,洛月以抄起刑杖朝着他们一下又一下的重重落下。
哀嚎声顿时响彻整个府衙内,引得外头的百姓都驻足围观,他们趴在地上却还是有些不服气,洛浔见他们各个都有些骨气在身上的,洛月打完之后立在了一边,洛浔也从堂上走了出来。
“今日这十杖,只是小惩大诫,我知你们心中还有不服,先前的知府待你们如何我不知,然现在我是西芜的知府,你们就得听我管制,日后之事皆是未知,我只希望与你们共事之时,能多为百姓多为西芜尽一份心力。”
洛浔说完后,便拿出记载着他们名姓的簿子,依次念了他们的名字,被念到的人,也都捂着伤处喊了声在。
洛浔看了一眼府衙外的百姓,对着里头的他们评论着,她放下簿子,将他们一一都扶了起来。
“都先回去养伤吧,明日若有不想跟着我的,就可不用再来了。”洛浔转身侧头郑重道:“不过不来之前,请诸位好好想想,当初为何要在衙内办差。”
众人神色复杂的看着她的背影,洛浔没有再多说什么,便已经朝着府衙后院里头走去。
她刚来西芜,对于很多地方都不了解,只能先把西芜历来所办的案子,已经有关城中各种事物的卷宗一一详看。
原来西芜并不是一开始就这般落没贫困的,因着在西境边缘,外有他国敌军,内有匪患猖獗,时常洗劫城中百姓,虽有守军却也难以抵御。
那些匪患会借此敌军来袭之际,趁火打劫家舍,而敌军也会因城中之物来此搜刮军资。
久而久之,百姓们长期处于担心受怕之中,家家只顾自卫,西芜成便就萧条了下来。
后来上官贺来西境镇守,西芜城才渐渐有了好转,但上官贺所管辖西境城池众多,他无力时常顾及到西芜,因此只能偶有让上官晴巡视周边城池,才得以震慑敌军与匪寇,不敢轻易冒然洗劫西芜。
洛浔看到深夜,才困倦睡去,到第二日清晨之时,府衙外突响起鸣冤鼓的阵阵鼓声,才将趴在书案上睡着的洛浔惊醒。
洛月打开府衙大门,就见一女子着急慌张的跑到她跟前,躲到她的身后:“姑娘救我!请知府大人救我!”
她颤抖着身子哭喊着,洛月蹙眉想要询问,一名嚣张至极的男子就想过来抓这女子,洛月将他伸过来的手瞬间握住,运起内力让男子痛叫着。
“放开小爷!你可知道小爷是谁吗?”
洛月不听他的叫嚣,只是握着他的手臂,将他拽到了衙内公堂之上。
女子的鼓声引来了许多的百姓,他们也都随着进了府衙站在堂外的院落之中,这是新知府上任的第一件案子,都好奇这新知府会如何办理。
看到被告之人,又纷纷为那女子感到可惜,不知这任知府,是能够秉公办理,还是像上一任收受银两颠倒黑白。
洛浔坐在公堂之上,看到两边都没有衙役,果然他们还是不愿跟着她的,估计这府衙日后也就只有她和洛月二人了。
洛月押着那男子,踢了一脚他的腿后,让他跪在了堂上,那女子跪在另一边,神色忐忑的不敢抬头看洛浔。
洛浔看了她二人一眼,将惊堂木一拍桌案:“堂下何人?有何冤情?”
那女子深吸了一口气,叩拜道:“民女许知柔,状告朱成济强抢民女!”
要是没有记错的话,昨晚看到记载的朱家,好像是西芜当地的富庶人家,办案第一天就撞见了这家。
洛浔还未开口,那男子就嚷道:“大人明察,是她阿爹欠了我们公子银两,将她卖与我家公子,何来强抢一说?”
卖女还债,又是一个赌徒。
“可有字据?”
男子听洛浔问他,连忙从怀中拿出字据,洛月将字据呈给洛浔,洛浔看着字据上所写的,许父欠下二十两银子,若是十日后未有还清,就将独女许知柔送入朱家。
这二十两银子对于他们富庶人家来说,只是洒洒水罢了,可对于许家父女,却是她女儿的一生。
二十两银子,就将他女儿一生都毁了。
“这上头的期限未到,确实属于强抢民女。”洛浔将字据撇到一旁去,冷言道:“当街胁迫女子,本官可对你施以杖刑。”
她伸手要将令签抽出,可男子见此立马上前握住了那抽出一半的令签,当着洛浔的面,从怀中取出了一锭银子放在案上。
他眯起眼睛说道:“大人刚刚上任有所不知,我家老爷在西芜人脉广泛,连官场上都有相识之人,大人不必为了一个区区女子,就将自己的仕途断送了。”
原来,那些草草结案的案子,前任知府都是这样做的。
难怪连底下的衙役都有不满。
洛浔瞟了一眼院子里站着的百姓,正对着此事评头论足,连连摇头,她转回视线怒视着这男子,无需她开口,洛月已经将他从身后一拽,重重摔到了堂上。
“这锭银子,就要葬送许姑娘的一生。”
洛浔将那锭银子一扔,砸到了那男子的脑门上:“朱家可真是出手阔绰,又何须在意区区二十两银子何时能还清?”
“大人,那可都是真凭实据,许老头欠钱还不起,就拿还债他女儿抵债已是板上钉钉,长一日短一日的又改变不了什么,她迟早都得入朱府!”
“是我爹欠你们的,不是我!”许知柔咬牙喊道。
她知道靠她爹已经改变不了她的命运,她只能自己去争取改变:“若我能还清这二十两,是不是可以一笔勾销不入朱家?”
那男子冷冷嘲笑道:“就凭你一个女子,你有何本事能赚这十两还债?靠自己?是靠你的……”
他话还未说完,洛浔的令签就已经打在了他的嘴上:“先罚了他当街抢人的罪,小月,杖打二十。”
“洛大人!你要是敢动我,朱家一定会为我做主,你到时候吃不了兜着走!”
洛浔将字据也扔到了他的面前:“威胁本官,再加十杖。”
“你!”
男子作势要跑,洛月已然拿着刑杖打在他的腿上,他吃痛趴在地上,洛月的刑杖就一杖杖落下,院落里的百姓纷纷叫好。
当她打到第二十杖的时候,人群里突然传来冷笑声:“好啊,新官上任三把火,洛大人可真厉害。”
洛浔闻声抬眸望去,人群里的朱成济,带着自家的护院就走了出来,走到堂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目光瞟了一眼许知柔。
“洛大人刚刚上任,在下理应登门拜访,不想初见就在公堂之上,正巧了,在下正有礼要献给大人,还请大人笑纳。”
这可明摆着当着众人的面收买她。
只怕此前这样的事颇多,他都已经肆无忌惮到这种程度。
“你的礼太脏,怕污了本官的公堂。”
洛浔没有给他好脸色,还公然拒绝了他的好意,朱成济忍气道:“大人,可是要撕破脸,要与朱家对立?只怕大人要一辈子呆在西芜了。”
“那又如何?”洛浔冷笑了笑,不屑道:“你当众拦下惩处,可是要代他受罚?”
朱成济咬牙切齿道: “洛大人,你要是再打下去,可是再打朱家的脸了。”
“朱家的脸面,是你自己丢的,可不是本官打的。”
朱成济巡视了一圈,最后将视线定格在洛浔的脸上:“这府衙内就只有大人与这一女子,其余衙役一个不在,这般就是个空壳衙门,也不知大人有何底气可以行罚?”
洛浔抿着下唇,人群里的突然有几人,阴沉着脸走出,齐齐单膝跪在地上作揖:“参见洛大人,月铺头。”
这几人便是昨日刚受了罚的衙役们,洛浔勾唇喊道:“来人,将剩下的十杖,继续打完!”
衙役们得令,已纷纷拿着刑杖,将那男子压制地上,重重的打完最后的十杖,那人也已经疼晕了过去。
朱成济头一次被人这般打破脸,他怒不可遏的看着洛浔:“洛大人,你会后悔的!”
他抬脚要走,却被那些衙役们拦下去路,他的护院见此也拿着棍棒作势要动手,洛月握着腰身后的剑柄,立在衙役身前,冷眼瞧着朱成济。
朱成济愣神,转过身来问道:“洛大人,你此意何为?”
“这桩案子还未了结,你是被告之人,岂能让你走?”
“怎么?洛大人也想杖打在下不成?”
洛浔冷着脸说道:“诸位百姓都是见证,今日正好将事情说白了,许姑娘,你确有把握可以在十日后,还清这二十两吗?”
许知柔连连点头,因着紧张不安,声音都有些颤抖:“民女读过书,作过画,可卖字画赚取银两,以还此债。”
“真是可笑。”朱成济肆意嘲笑着:“就凭你一个女人,还能卖字画还债,你有这本事吗?”
许知柔咬着下唇,隐忍着心头的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