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颜的糕点送了一月有余,每次来的,都是她手底下不同的暗卫,又或者是叶筱。

    许是她想让叶筱,与洛月能够借此见到彼此。

    可洛浔每每问叶筱的话,都不曾有半句提及慕颜,她问叶筱的都是楚莲的下落。

    而叶筱都是神色凝重的回道,还未查到。

    都一个多月了,莲姨的下落,还没有查到。

    她若活着,那抓她的人,定是想从她嘴里挖出想要知道的秘密。

    而这秘密,无非就是洛浔。

    可这一个多月来,洛浔都相安无事,可想而知,楚莲是如何抗过来的。

    每次听叶筱口中,楚莲还是下落不明,让她心忧难以压抑。

    洛浔声音颤抖:“筱筱,请你务必,务必要查到莲姨的下落。”

    这些日子里,洛浔都在试图让自己忙碌,让自己没有空闲想其他,让自己不在沉寂在悲伤里。

    许是当日她在街上说的话,还是能有理智的女子听进了心中。

    许知柔最后还清了债务,与她阿爹断绝了父女情分,她的字画得到了更多人的欣赏,已经慢慢的有了自己的名气。

    她们通过许知柔的事情,感想自身,渐渐的开始有女子跟随着其步伐。

    可越是贫瘠的地方,人们受到的思想也越顽固。

    这些女子受到不公的事情有很多,洛浔虽办的事多了起来,可她无法都一一能够确保她们日后会如何。

    因为这个世道如此,不是一朝一夕的时日,一桩一件的事情,可以去改变的。

    洛浔不仅处理公务,一有空闲就去街上了解各商贩,产业铺子的收益经商等情况。

    上官晴说过,朱家之所以在西芜能那么嚣张,有那么大的势力,就是因着他垄断了西芜商道往来,若是没了朱家的存在,那些外头的行商交易的商人,怕是就不愿与西芜往来。

    如此一来,西芜的贸易中断,城中百姓的生计就会成了问题。

    而朱家垄断不说,还暗自里增加了许多收利,通过他向往交易的铺子,都会被抽取大部分的银两,他们仗着商道与官场上人脉的干系,使得西芜的商人们,只能接受。

    若是遇上匪患猖獗之际,朱家就更能大肆收取银两,洛浔觉得,说不定这盗匪与朱家也是有干系的。

    匪患的问题,有上官晴可以解决,但是贸易往来,使西芜繁盛的问题,洛浔还得再想个法子才好。

    上官晴并不能在西芜久呆,可她也是借着巡防的由头,隔着几日就会来西芜一趟,因此洛浔在西芜的这段时间内,倒是没有遇到什么盗匪袭城的困扰。

    衙役们像往常一样打开了府衙的大门,只不过今儿却是出奇的热闹,府衙门外站着许多的百姓。

    而为首者朱成济正在让人煽动百姓,让洛浔出来。

    衙役来禀时,洛浔的眉头都皱成了一团,心下想他鼓动百姓是想做什么?

    她一出来,那些喧闹的百姓都静了下来,朱成济走至她跟前,洛浔蹙眉冷言道:“朱成济,你聚众闹事,想要做什么?”

    洛浔在的这段日子以来,朱家处处受限,朱成济忍无可忍,今日就要让洛浔为她这段时间做的事情,尝尝苦头。

    “洛大人,别再装的一派正人君子的模样了,你的事情,我都知晓了。”

    他故意说的大声,洛浔神色微凛,朱成济盯着她冰冷的目光,只用她两人听到的声音说道:“你不要我好过,我也不会让你好过。”

    朱成济话一落,就撤步离去,回到百姓跟前:“诸位,你们知道洛大人是怎么来西芜当知府的吗?她,是被圣上贬来的!”

    他指着洛浔一字一句道:“她原先是朝中大学士,三公主的驸马,不曾想她贪图美色,将花魁美人私藏在三公主别院,害三公主被天下人耻笑,被圣上发觉后,使其二人和离,被贬到我们这做知府!”

    都城的事情,也不知是何人告诉朱成济的,他如今在这里大声宣扬洛浔让洛月故意去制造的流言,用这流言来使得她与百姓造成误会。

    “没想到是个伪君子,还说得女子如何如何,还说朱公子贪图美色,她自己不也是这样的人吗?”

    “真是瞎了眼,还以为真来了个清白的好官,如此厚颜无耻,真是令人作呕!”

    “圣上就该斩了她!辜负三公主,辜负圣上期许,这样的人,怎么还有脸继续做官?”

    “圣上不杀是仁慈,她就该自己辞官以死谢罪!”

    人言鼎沸,将洛浔评判的体无完肤,洛浔想要解释,可这解释的事实是什么?

    是慕颜带的人?是圣上去的别院?是她揽下她父女二人的污名?

    洛浔呆滞原地,看着百姓的指指点点,咬牙切齿的模样,大脑随着众人的批判一片空白。

    “不许你们这样说洛大人!”

    小棠从府衙的大门后跑出,拦在洛浔身前:“洛大人是好官!她是好人!不是这个大坏蛋说的那样!这些都是他胡编乱造的!”

    朱成济冷哼了声:“这在都城都已经说得沸沸扬扬,圣上的圣旨也都昭告天下她与三公主和离,若她真的什么都没做,为何要与公主和离?又为何要来西芜做一个区区知府?都城的事情,可都不是空穴来风的!”

    “小棠,你别被这种人迷惑了,她要你们住在衙门里,不知道生的什么龌龊心思,快与你祖母离开这里!”

    “小棠,好孩子,别跟着她身边了!”

    “还说什么?大家伙砸她啊!”

    他们不由分说,直接拿起自己篮子里的吃食扔向洛浔。

    衙役们上前阻拦要上去对洛浔施暴的人们,洛浔看东西要扔到小棠了,就将她往后一拉,挡在她身前。

    自己被结结实实的被砸了许多的东西,洛月受不了要拔剑,这个时候,要是以暴制暴,会让洛浔日后更取信不了,洛浔只能按住她要拔出剑的手。

    “住手!你们也太大胆了!”

    一声怒喊自另一侧响起,众人停下手中的举止,转头看向声音来源处。

    就见穿着一身淡蓝色衣裙的女子,与一身蓝袍的清秀男子,带着身后的护卫,运来了许多西芜里头没有见过的物件,来到府衙门口。

    洛浔缓了一口气,放下衣袖,可她的身子都已经被砸的脏乱不堪,她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脏东西,又抬头看向那两人。

    齐然与楚玉妍,她们怎么来了?

    齐然与楚玉妍翻身下马,朱成济见她们衣着光鲜富贵,又带着一众护卫,还以为是都城里的哪位达官贵族,带着自家夫人来此。

    连想上去作揖:“不知二位是?”

    齐然与楚玉妍冷眼相待,不作搭理只走向洛浔。

    “我二人是从都城而来,此人所说的传言之事,并非属实,你们怎么能凭他口头之言,就去污蔑一个清正的官员?”

    楚玉妍说着,就从袖中拿出一方丝帕递给洛浔:“此人之心,阴险可恶,他是什么人,你们心里头不清楚吗?”

    齐然看着众人小声议论,她也冷言道:“散布谣言,可治大罪!”

    “那她,为何会与三公主和离?她又为何被贬到我们这里?”

    底下有人问道,齐然昂头眯起眼睛,一脸毋庸置疑的模样:“是因西芜常年贫瘠,圣上有意派洛大人来此整顿,至于为什么三公主和离,这是她二人之间的感情私事,圣上都没有说是因何原因,你们倒是在这里揣度起来了?”

    楚玉妍站在齐然身侧,附和道:“就像依你们所言,她若真因此辜负三公主,圣上早就斩了她,怎么会还让她继续任官来到此处?你们竟然听信此人的话,都不信圣上吗?”

    她二人的言语,让众人都渐渐平息了怒意,纷纷看向朱成济,思索着她们二人的话,朱成济见此事已然不成,这二人不知是何来历,可她们这般气势逼人,三两语就能使得风头转变,朱成济开始暗自想着,是不是上头的人弄错了,消息有误?

    齐然见他们都呆着不走,怒声喊道:“还想继续留在这里,聚众闹事吗?若想落罪入狱的,大可试试!”

    说到要下罪入狱,他们心里也有些害怕,见齐然与楚玉妍如此坚决,就在想,因是朱成济为了让洛浔难堪,而擅自编造的谣言,便也纷纷都散了去。

    朱成济见势头已去,便也不在停留,带着护院匆匆而离。

    洛浔这才将小棠从身后牵出来,蹲下身子,伸手捋了她有些散乱的头发:“小棠,他们说的话,你不害怕吗?”

    小棠扑入她怀中,在她肩头哭泣道:“小棠不怕,小棠只知道洛大人是好人,他们说的小棠都不信,洛大人救了我和祖母,给我们地方住,教小棠读书写字,给小棠好吃的,带小棠玩好玩的,还救了那么多被欺负的姐姐,洛大人是好人。”

    洛浔抿唇一笑:“小棠,我身上脏。”

    “洛大人的衣袍脏了,是他们所污,可洛大人是清清白白,干干净净的人!”

    洛浔本是枯死的心,终是被小棠所打动:“小棠,你真像儿时的我,可我又不想你像我,我希望你比我更无忧无虑,平平安安的长大。”

    “洛大人幼时,过得不开心吗?”

    洛浔脸上已有泪痕,小棠捏着楚玉妍的帕子,明明她自己已经哭的像个小花猫,却还是为洛浔擦拭脸上的泪水。

    “那小棠去给洛大人拿糖葫芦,糖葫芦甜,洛大人吃一颗,就不会那么苦了。”

    她话说完,就朝街上跑去,要去寻她祖母拿糖葫芦。

    洛浔起身看着那小小背影跑远,轻声呢喃道:“十岁以前开心,十岁以后,希望你比我过得更开心。”

    午膳时,洛浔府衙的小厨房内,只有一些简单的菜肴,还都是洛月做的。

    “粗茶淡饭,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洛浔招呼齐然与楚玉妍入座,不好意思道:“多谢你们帮我解围,你们怎么来西芜了?”

    “我阿爹辞世后,有些偏远地方的产业未有及时顾及到,所以我和玉妍这几日来这附近走访查账,知晓你在此处,就来看看。”

    齐然说着神情有些失落,料想齐伯父离世,她也才刚走出悲痛,又需得投身与产业事务当中去。

    洛浔语气有些低落:“抱歉,西芜处在边陲,所得消息都比一般地方要晚上好几日,只能道一声迟来的节哀。”

    齐然似不想让她也心绪不好,便轻笑道:“无碍,都过去了,活着的人还要代替死去的人接着活下去,我们都应该走出来,放下了。”

    齐然后面的话,显然是提点洛浔的,她希望洛浔不要沉浸在往事的伤怀之中。

    希望她能快些走出来,做回以前的那个洛浔。

    洛浔不接话,只沉默的吃着碗里的菜肴,楚玉妍将话头转移:“对了,我们此次来,给你带了一些东西,这些东西料想西芜也没有,都是我们在外头寻来的。”

    朱家垄断贸易,只把西芜的东西拿到外头,却不曾见外头有什么东西进入西芜,楚玉妍这话到是让洛浔有了个想法。

    “西芜贸易落后,只一朱家独大垄断商道交易,可我就是没见西芜有别地的东西,这倒是很怪。”

    齐然蹙眉,思索一番:“听你此言,很有可能是这朱家,占了商道商人交易,独享利益。”

    洛浔叹气:“他不止商业中有人脉,连官场上也有,像西芜这个小地方的商人都因此惧怕他,只能听他的,因此他的势力日渐扩大,在这里欺压百姓作威作福,还与前任知府有勾结,我现在都怀疑,他与那盗匪又有干系。”

    楚玉妍冷笑:“他这种人,为了利益什么都干得出来,能在此处霸居一方,有些事情可想而知。”

    洛浔咬牙,声音温怒:“我想将朱家连根拔起,可我还有一事顾忌。”

    她不说,齐然与楚玉妍都明白,齐然捧着碗挑眉道:“你怕西芜贸易就此断了?”

    “你们,有没有兴趣做西芜的商贸?”洛浔对着二人眨了眨眼睛:“西芜的东西朱成济都能让外头地方收,定有其好处所在,考虑考虑呗。”

    齐然与楚玉妍相视一笑,楚玉妍捧着脸撇嘴道:“不瞒你说,其实我们二人此次来西芜还有一点,不知你要不要试试?”

    西芜是在西境最边上,最靠近他国的边界,齐然与楚玉妍两人来此,应该不单单只是要在西芜做产业,西芜贫瘠也没有什么能让她们获得更大利益的产业。

    齐楚两家在慕王朝许多的地方都有产业,她们也无需考虑西芜,可如今提起想法,难道是要……

    “你们是想,与他国互通贸易,将产业外扩到他国?”

    她二人欣喜点头,齐然耸肩道:“也没有什么地方能够让我们开办产业扩大,只有通往他国了,可圣上并没有开通贸易往来的政策,我们也无可奈何。”

    洛浔想起,当时殿试上慕邺的问题,她回答的话里曾提及过与他朝开通商道贸易往来,那时候慕邺并没有什么拒绝的意思,想来他也是有考虑的,只是一直没有人去做。

    而洛浔说到他心里的想法了,可她一直以来也没有机会去筹划这个政策,看来慕邺贬她至此,也是给了她机会。

    “虽无政策,旦殿试时我提过,我想圣上会同意,只不过需要一个人先去做到。”

    洛浔愁了几日的思绪,被齐然与楚玉妍打开,要想西芜贸易繁荣,说不定也可借此,将西芜做成与外朝头一个贸易往来的城池。

    她欣喜道:“我愿意一试,你们可真是我的贵人。”

    这不仅能让洛浔将西芜整治好,也能让齐楚两家获得外朝的利益,她们是相互成就彼此。

    齐然与楚玉妍异口同声道:“你也是我们的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