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景辰怀疑宁涟川就是薛真。

    不,准确来说,是地宫里的那个薛真。

    至于他为何产生此种猜疑,因为他在赶去听雨阁的路上,见到了一只与那时一模一样的兔子!

    纪景辰第一眼以为是幻觉,观摩许久后,直到那只兔子跑到他跟前吃草。

    小小的、绒绒的一团,光洁的皮毛...

    他收敛气息,谨慎靠近,双手将那只兔子捧起,这真实的触感让他意识到眼前的一切并不是在做梦!

    由于观察兔子浪费了太多时间,他上学的第一天就迟到了。

    然后他就被喻长老罚去面壁了。

    不过念在纪景辰是初犯,喻知微只是让他站在门口,并不妨碍听她讲课。

    但这时的纪景辰哪有听课的心思?因为他一门心思投入到匹配薛假与宁涟川的身份当中。

    而为了防止喻长老的声音打断思路,他索性暂时封掉了自己的听觉。

    “今日教诸位辨人识人,不该惹的人切莫随意招惹。”

    “万一哪天起了歹心,想杀人夺宝,不至于落得个自讨苦吃的下场...”

    “首先,万宗会之人,他们...”

    首先,他们都是万宗会之人。纪景辰想。

    虽说不能听信他二人的一面之词,但身份上极难作假。

    一方面,收到乡长求救信的只能是万宗会,而另一方面,除了试炼者以外,能够进入到化虚秘境,并且知晓地宫存在的也只有万宗会。

    “其次,化名伪作他人者,他们...”

    其次,他们都曾伪用他人姓名。

    贾明,假名。

    薛真,薛假。

    简直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路数,如此恶劣的手段想来也不会有第三人使用。

    真是太可恶了。

    “此外,便是灵阵师与灵符师。”

    “由于阵符皆为外物,所以若仅是透过其人外在修为,无法感知出此二者的确切实力。”

    “请问长老,我们该如何辨识呢?”堂下一弟子出声道。

    喻知微漫不经心道:“级别较低的灵阵师与灵符师不用在意,改日我会传你们应对之法。”

    “至于级别较高的...反而更好辨认。”

    就拿灵阵师作例。

    实力堪比通天境强者的灵阵大师,通常是一席蓝缎绣金长袍加身,其版式与万宗会首席的公服类似。

    ...而道天境的灵阵宗师,则是紫金纹样,瞧上去更是尊贵非凡。

    毕竟这类强者无需掩藏,他们大多是上流宗族的客卿或供奉,地位高贵,无论走到哪儿,身旁总有一堆人拥簇。

    “今日便到这儿吧,再过些时候就是你们的入门考核了,好生准备。”

    “尤其是你,纪景辰。”

    感受到背后有个身影在逐步逼近,纪景辰一个激灵,瞬间回过神来。

    接着他见到喻知微正严肃地盯着他。

    “过几日的考核,你再敢迟到,后果自负。”丢下一句话后,喻知微的身形消失在了纪景辰眼前。

    尽管对方放了狠话,但他还是没有当一回事。

    因为从上课前到下课后,他一直在想着怎么把宁涟川这层马甲扒掉。

    如果他仅凭一张嘴就当面戳穿,万一这人咬死不认怎么办?

    凡事都是要讲求证据。

    纪景辰决定去寻找证据。

    于是他借“新弟子尚不熟悉布局”这个理由,找到了热心的几位师兄师姐带路,并将自己假装成宁涟川的迷弟,明里暗里打探他的消息。

    最后他得知宁涟川今日外出的喜讯。

    真是天助我也。纪景辰暗笑道。

    方才与这些天玄宗弟子接触时,他感应到他们大多都是化天境修为,源天境的更是少之又少。

    那么,想要避开他们可太轻易了。

    一阵光芒闪过,隐息符文勾勒完成。

    你要是问纪景辰他这一行为算什么?

    他会告诉你,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

    真难找啊。

    不知道翻过了几座山头,直到纪景辰行至一处偏远的山崖,他终于找到了宁涟川居住的地方。

    住这么远,搞得跟生人勿近一样。

    竹屋上并未设下禁制,所以纪景辰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走了进去。

    虽然私闯民宅让他不由得生出一种负罪感,但一想到被宁涟川耍了两回,他顿时没那么不自在了。

    穿过素洁的堂屋,纪景辰直抵内室,入眼两排横木上,分门别类地挂着两种颜色的衣衫。

    一白,一蓝。

    只是这白,白得并不彻底。

    不同于天玄宗弟子的常规服饰,宁涟川每件白袍的衣摆处皆以泼墨晕染,浓淡相叠,意境悠然。

    而他化名贾明时穿的那件,也在其中。

    哈哈,演都不演了。

    他转而去翻另一排的蓝衣。

    但这在之中没有那件绀色的公服。

    藏哪儿去了?

    难道说是他多心了?纪景辰疑思难解。

    他扭头张望,最终在一处角落发现了某个看似不寻常的物品。

    那是一个沉木箱。

    尽管木箱附近的地带早已覆盖上厚厚的灰尘,像是放置许久,但它的表面却“崭新”依旧。

    会在这里面吗?

    木箱没有上锁,但从其上斑驳的碎痕可以看出,它定是被反复打开过很多次。

    纪景辰怀揣着激动的心情,缓缓掀开箱盖。

    马上,马上就要找到证据了!

    尽管这不过是一瞬间的动作,但在他眼中仿佛被分割成了无数个细小的片段。

    “嘎吱——”

    随着箱盖的完全揭开,他看到了里头的物件。

    那的确是件衣服。

    不过却并不是万宗会的公服。

    只见一件深紫色衣袍被规整地叠放于箱内,除此之外,周围还零散地摆放着几颗颜色各异的石头。

    纪景辰能感觉到,这些石头中蕴含着强大的能量。

    只是他似乎并不能直接吸收。

    有点可惜。

    但仔细一想还是算了,因为他并没有找出能够证明宁涟川就是假薛真的证据。

    所以一声不吭就拿走人家的东西,有些太过分了。

    虽然在房间内没有找出丝毫疑点,但放眼整个天玄宗,除了宁涟川之外,他实在想不到还有谁会这样做。

    不对。

    他还忽视了两个点。

    第一,宁涟川是源天境巅峰的修为,还是个使剑的。

    而假薛真在地宫中展现出的实力至少是灵天境啊。

    光是这一点便身份存疑。

    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他是在扮猪吃虎呢?

    这点待定。

    第二,性格上有差异。

    一个笑面虎就不多说了。

    一个外冷内热谜语人,和薛真那种会认真给他解答疑问的人全然不同。

    这两种全然不同的性格怎么会在同一个人身上体现呢?

    演技这么好的?

    纪景辰左思右想,还是把才得出不久的结论全部推倒了。

    因为此时他诞生了一个全新的思考方向。

    乍一看两人确实有着共通之处,若是按照惯性思维来解释,想必直接就能盖棺定论了。

    但是,如果站在第三者的视角去思考,此事还是疑点重重。

    如果是有人故意引导他把宁涟川与假薛真联系上呢?

    毕竟宁涟川已经骗过他一次了,有第一回没准就有第二回,常人确实是会这么想。

    刚好他们都是万宗会之人,栽赃起来也非常容易。

    兔子虽说是个物证,但它是可动的,扔给谁都能说理。

    并且在他来天玄宗的第二天就碰到了这只兔子,最巧的是宁涟川也刚好不在。

    这巧合真是太刻意了。

    但是这样一来,就没有新的线索可以供他探究了。

    要想继续发掘真相,唯一的办法就是加入万宗会,潜入内部打探情况。

    不过那要等他结束新生考核后才能安排。

    一想到喻长老那厌恶全世界的眼神,纪景辰不禁打了个寒颤。

    还是得把眼前的难关给过掉。

    于是他果断地转头离开,当然在这之前,他早已把一切恢复原状。

    在纪景辰走后的几个时辰内,宁涟川也自宗外归来。

    从他迈进竹屋的一步起,屋内陡然间泛起白光,一道小型法阵即刻现出。

    霎时,一幕幕生动的画面涌入识海。

    这是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内,屋里所发生的事情。

    看着那道不知道在忙活什么的身影,宁涟川有种想笑又笑不出来的感觉。

    罢了,随他去吧。

    与此同时,纪景辰早晨见到的那只寻宝兔,也在嗅到了宁涟川的气息后,蹿到了后者的脚边。

    宁涟川抱起寻宝兔,给它喂了少许甘露以及两把仙草,便将其放出去玩了。

    一抹流光自乾坤袋掠出,他的手中出现了一页宣纸。

    “敬邀...”

    他将信上内容逐字阅完,神色也从最初的平静变得踌躇起来。

    作为将人带出地牢的答谢,那边邀他前往分家商议报酬。

    听上去是一件很寻常的事情,一般人在帮完忙后便会得到回报。

    但宁涟川却对此郁结不已。

    若真是感谢,应当是对方提着大礼上门致谢。

    而不是像这信上所说的这般。

    所以,他们的意图也很明显。

    那就是将宁涟川招揽到己方势力。

    说得再明确些,是想让他成为分家的客卿。

    他本不想卷进这世家的纷争当中。

    若不是纪景辰...

    唉。

    既然进了天玄宗的门,那便是天玄宗的弟子了。

    他会一视同仁。

    不过,此事也不急着给他们答复。宁涟川心道。

    他将宣纸抛向半空中,纸张自燃,化作飞灰飘散。

    因为眼下有着另一重事件亟待解决。

    宁涟川看向书案上的一摞卷宗,上面记载着三个宗门的有关讯息。

    算算时日,也该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