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纵被许野汶放倒在床上,他的衣襟有些凌乱,许野汶锁住他的双手禁止他乱动。曹青萍的脚步声响在门外,也许只是路过,程纵急促的呼吸撩在许野汶耳边。
“我要回去了。你爸是不是明天回来?”
程纵说是,又说你别走。许野汶唇上还有口水印,这在他们来说不是最出格的,然而那不绝的脚步声就像一串催命铃铛,他趁乱咬在程纵嘴唇上,程纵双腿盘在他腰间,愈发难舍难分。许野汶捺下程纵的腿,把在他大腿上,说不可以。程纵泪花莹莹,煎熬的要命,许野汶也是狠心。程纵同他对视片刻,忽的按下许野汶的脑袋。程纵喘息着看向天花板,载沉载浮之中,天黑了下来。
许野汶拽卫生纸擦脸,他的书包没有背上,而是一手提着。他连家都没回就来找程纵了。曹青萍皱眉目送他离开,又望了眼程纵闭合的房门,想心事。
程领军是凌晨到的家,曹青萍被他吵醒,他让曹青萍接着睡。程纵睡得沉,不知道他爸啥时候回来的。次日清早,曹青萍把程纵叫起来吃早饭,他在饭桌上看到程领军,一颗心开始七上八下。
程领军粗神经,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他还想吃完饭看电视,程纵偷瞄他,他都没看见。
曹青萍酝酿着怎么跟程领军开口,她其实不想说,她希望许野汶能按她昨天提示的,带程纵去堕胎。真是不够心烦的,她叹了口气,没事找事的拖地起了。程领军也就这点眼力见了,他把拖把从曹青萍手里夺过来,说好不容易星期天,你歇着呗,我来拖。
程纵跟玩老鹰捉小鸡游戏似的,跟着曹青萍,曹青萍到哪他到哪。
程领军毛病,点了根烟,程纵皱皱鼻子,曹青萍大声呵斥道:“滚出去抽!”
程领军被吓了一跳,赶忙在烟灰缸里面掐灭,说:“你今天吃炮仗了啊。”
“爷俩没一个让人省心。看见你们俩就烦。”曹青萍发牢骚。程领军一听就是程纵惹事了,插腰准备把程纵数落一顿,曹青萍一瞪,程领军就熄火了。给程纵使眼色,程纵跟个瞎子一样,他嘿道今天真是邪乎啊。
更邪乎的在后头。
中午吃完饭,程领军从柜子上面拿酒,想小酌两杯,外面门铃响了,程纵一激灵,曹青萍面色也凝重起来。他拖拖拉拉的走到门口说今天都怎么了,就看见外面站的学生仔了。
“找程纵啊。”程领军贴心的侧身让许野汶进来。
许野汶穿的很正式,是他十八岁成人礼那套,有点儿英伦风,西装一看就是学生化的,充不了大人。程纵眼睛都看直了,这会儿还有心思想着帅,太帅了。
他一进来,屋子里气氛就变了,程领军还在那看电视呢,这是他好不容易调休来的周末。曹青萍一看大事不妙,先去厨房把菜刀收起来了。程领军不是那种会盘问户口的人,什么家住哪,父母在哪里上班,他一概不问。这点他跟曹青萍挺像的。主要是程纵的很多朋友都不读书了,他也懒得管,反正程纵别染上什么不良嗜好就行了。
许野汶几乎是开门见山,他说:“叔叔。”程领军瞥他一眼,他面不改色道:“我跟程纵在一起了。”程领军牛眼瞪的老大,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后槽牙紧咬着,还没发作呢,许野汶一张嘴,他天都要塌了。
“程纵怀了我的孩子。”
“你说什么!”程领军豁地起身,精壮的臂膀鼓起肌肉来,看样子像是要给许野汶一拳。搁以往,程纵看见他爸这样,早就躲起来了,这会儿也不知道哪来的胆子,往许野汶跟前站。
程领军拨着程纵让他一边儿去,程领军手劲儿那么大,程纵被他一推就得摔。如今的身子可是摔不得。程纵被许野汶抱了把做缓冲,趔趄了下,程领军铁扇般的巴掌就招呼到许野汶脸上了。
啪的脆响。许野汶本来就白,红的就格外红,他低下头,知道这样会让大人没那么生气。他在岳国妮跟前就这样。可惜程领军不是岳国妮。程领军火冒三丈的对着许野汶,看样子是要动粗。程纵先恼了。
“你干什么呀。”程纵捧着许野汶的脸,一看肿老高,气的要死,说:“来,你照我脸上抽,你打他干什么!”
程领军扬着手,真想给程纵一巴掌,曹青萍出来拦着他,说打人有用吗?谁今天敢动手,我就报警!
“你要不要脸!”程领军怒斥程纵,看他为了许野汶跟自己犟那劲儿,程领军气就不打一处来。“我真想抽死你。”
“程领军!”曹青萍说,“再说这种话你就给我出去。”
程领军额角青筋都在跳,“你还说我,都是你惯的,看看像什么样子。弄这种丑事出来。”
许野汶握着程纵的手,让程纵别搅进去,程纵就是气不过他爸打人。哪有这样的。昨儿曹青萍还打了许野汶呢,都打许野汶,程纵眼泪快要掉下来,许野汶拽他,让他别哭,一哭就不好说了。
“去把你家长给我叫过来。”他两口子在这方面倒是出奇的一致。
许野汶说:“我没有家长。”
程领军呵道:“你放屁呢,你孙猴子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把你爸妈给我叫过来,我看看是什么人教出来你这样式的。”
“我没有爸妈。”许野汶咬死这个既定事实,他绝口不提岳国妮,反正这事不能让岳国妮知道,别的都好说。
程领军气死了,骂道:“难怪没教养,看来是没人养。”他气到口不择言,骂了两句操了。粗鄙的一面暴露在人前,程纵有点害怕,但他还是想挡着许野汶,这回许野汶说什么也不让了。
许野汶并不生气,他倒像全场最冷静的那个人,他说:“我们想把孩子生下来。”
程领军抄着烟灰缸就朝许野汶的方向砸,要不是程纵拽了下,可能都要砸到许野汶的眼睛了。他的额角破了,烟灰缸碎了一地,程纵刚要看他的伤口,他就叫程纵别站这里,说会割到脚。
“别他妈的开玩笑了好吗?”程领军怒不可遏道:“他才刚成年,啊?你是不是要我告你!把你告进去。”
程纵喊道:“我们是成年以后才发生的关系。”
程领军一张脸涨红,想揍程纵,曹青萍拦着他,许野汶又护着程纵,他都快要七窍生烟了。“行,程纵,你真是好样的。你等着我揍死你。翅膀硬了是吧,还跟我犟,你看看你们干的都是什么事。”
“那你要我怎么样?我这样能跟人家正常女孩结婚吗?你把我生成这个样子,我说什么了吗?”程纵不是没有怨气,尤其是在程领军这样的大男子主义面前。家庭间的怨怼就是这样的,就像陈年老垢,藏在角落里,没发现还好,一路过谁都得在上面打出溜。摔。狠狠的摔。摔个鼻青脸肿头破血流。
曹青萍心一揪,听的难受。
他的话像一盆油,浇在程领军的怒火上。程领军找回了些许的理智,他的脸臭的不像话,持续输出道:“我要你怎么样,我没要你瞎胡闹。他连他家长都不敢叫过来,还有什么可说的。你以为生孩子那么容易。程纵,你别问家里要一分钱,自己去养,我手伸不了那么长,管不着你。你也长大了,有自己的判断,你要觉得行,你自己滚出去生,我当没你这个儿子,下半辈子不用你给我养老送终。”
程纵瞪着程领军,经不起激,一双眼睛睁的通红。他不明白为什么他的爸妈这么反对这件事,他又没有犯法。
许野汶握着程纵的手,他俩不知道谁出冷汗了,两个人手都冷冰冰的,像死了很久。
“你去把你家长给我叫过来。”
许野汶还是那句话:“我没有家长。”
程领军以为许野汶故意跟自己作对,他气的拐去厨房拎菜刀,找了一圈没找到,于是提着擀面杖出来了。曹青萍眼皮直跳,程纵吓得挡在许野汶跟前,程领军说你给我一边儿去。程纵颤抖着说:
“你是不是要我从楼上跳下去一尸两命啊!”
在场三人俱是一愣,程纵眼泪断线一般坠落,哭着说:“他都说了他没有家长,他只有一个奶奶,你要他怎么办。”
程领军愕然的看向程纵,嘴角有些抽搐,骂了程纵一句傻*。他真是气坏了,他说:“他只有一个奶奶又怎么了?好像这件事就不是他干的一样。程纵你真是个傻子,就你们两这样还想养小孩?是不是有病!那可是人命啊操。”
许野汶说他会负责,程领军骂骂咧咧道:“你他妈懂个屁,就你们这样三观都没健全的,经济也没独立的,孩子真是倒血霉进你们俩家门,他落地了都得扇自己两巴掌怪自己不会投胎。”
许野汶面色冷凝,程领军说话难听,可也是不争的事实。他们还没有经济独立,所以寸步难行。
但程领军没有说要程纵把孩子打掉。他点了支烟,曹青萍说:“阳台抽去,怀孕了还能闻你这烟味儿?”
程领军去了阳台,程纵和许野汶还站着,曹青萍拿簸箕把玻璃碎片扫了。所以要怎么办呢。程领军眯缝着眼望向天空,程纵真是被惯坏了,没有吃过苦,所以去自讨苦吃。
“你们俩先进屋吧。”曹青萍擦了擦手,程纵带着许野汶进去了,他还要给许野汶包扎伤口呢。
曹青萍跟程领军说:“老程,咱俩谈谈吧。”
程领军好像一下子老了很多,精气神儿都没了,曹青萍眼窝一湿,说:“我问医生了,程纵的身体能生,他想生就让他生吧。”程领军眉心拧出一个‘山’字型。显然很不同意。“拿了对他的身体也不好。我不管别的,反正只要他没事,其他都是小事。”
“你就惯他!孩子出来谁养?我就问你,你看看他那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儿,你养他,还给他养孩子,程纵上辈子烧高香了这辈子你给他当妈。”程领军一骂就骂两个人。
曹青萍说:“你少说风凉话,我不听你发牢骚,你就说同意还是不同意。你要不同意,咱俩离婚,程纵跟我,我赚钱养我儿子和我孙儿。”
程领军两眼瞪大如铜铃,说:“青萍啊,你威胁我?”
“程纵这样你也有一份儿,别说你当爹的教的好,你教的好你今天在这儿跳脚?这会儿你去说他了,他白长这么大年纪,你早干嘛去了。”曹青萍脑子疼好久了,不想听程领军在这儿跟她大小声。
程领军头大的说:“让我想想。”
“成,你想吧,别再跟程纵说什么滚出去那种话。这个家要滚也是你滚。”
“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