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霁月没有被雾崎故作无辜的语气迷惑,她还是很熟悉他这种把戏的,每次他准备编织谎言欺骗自己的时候,就会露出这种孩子般的纯真神情。

    他仿佛真的只是困惑于她的问题,那双眼眸清澄得仿佛能映出她的倒影。却深不见底。

    她直视着他的眼睛,指尖点了点自己的心口:“胸口结冰的花,是山茶花。”

    雾崎轻嗯了一声。

    江霁月继续说道:“死因是心脏骤停,脏器却保存完好,就像是……被精心保存的艺术品。”

    她的声音很轻很平静,却像那朵山茶花花瓣的边缘一样锋利,能轻而易举地切割开伪装,露出表象。

    江霁月停顿了一下,想起自己看的新闻里,法医困惑的表情,还有那只从白布里垂落下来的,爬满了冰晶花纹的手。

    雾崎沉默着,静静注视着江霁月,虽然是笑着,弧度都没有改变分毫,但唇角的笑意却是一点一点的淡去,最终变成某种可称之为温柔的神情——如果忽略他眼底凝结的靛蓝色的霜意的话。

    奇怪的是,哪怕被他这样注视,江霁月发现自己仍是感觉不到有危险的气息,她与他视线相对,静静地感受自己平稳的心跳。

    “呵呵。”雾崎忽然低笑出声,他的笑声很轻,就像一阵掠过废墟的风,却带着令人脊背发寒的冷意,“霁月小姐,你比我想象得还要敏锐呢。”

    他没有否认……江霁月不知道为何,心底微松了口气,但紧接着,她又为自己的反应,为他的默认而呼吸一滞。

    尽管她心里已经有了肯定的答案,但亲耳听到雾崎这相当于默认的回答,还是让她的心脏重重地跳了一下。

    他承认了,为了那枚胸针,为了……我吗?

    这个念头甫一浮现,就像一滴墨汁落入了澄澈的水里,在江霁月的心里晕开一片难以言说的情绪,她按紧了掌心里的山茶花胸针,“为什么?”

    这声疑问,语气却没有半点质问的意思,轻得就像一片雪花落在了结冰的湖面,在两人之间溅起无声的涟漪。

    虽然她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答案,根岸哲也那黏腻恶心的眼神,对她的出言不逊,对山茶花胸针的侮辱——轻蔑的“便宜货”评价……每个细节在回忆起来时,都像毒蛇一般缠绕上来,让她不自觉地摩挲着胸针上的星轨纹路。

    之前江霁月会否认,只是觉得那件事似乎和雾崎没什么关系,他也不在研究所,怎么可能知道当时发生的事。

    但是方才雾崎已经承认了,蛊惑九条莲人的恶魔就是他,那么当晚,虽然她没见到雾崎,但是他一定就在附近,安静地注视着一切——作为观测者,把一切都映入自己眼帘。

    就像他说的,编写了一出舞台剧,剧场就在研究所。

    这一切都指向一个确切的事实,但她还是想听雾崎亲口对她说出来。

    江霁月没注意到的是,她领口里的玉佩,此刻正在发光,琥珀色的光晕透过衣襟渗透出来,散发着温暖的光。

    窗外的霓虹灯变换着颜色,在他们之间投下斑驳光影,雾崎微微眯起了眼,他的指尖轻轻摩挲着咖啡杯的杯沿,细小的冰晶顺着杯壁蜿蜒生长,开出一朵朵山茶花。

    他的目光落在江霁月的脸上,带着令人心悸的专注。

    “为什么啊……”雾崎轻声重复,忽然笑了起来,他支起下巴,分明是甜蜜的表情,吐出的字句却裹着寒霜,“因为他不配。”

    他的声音依旧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冰冷,轻轻巧巧地将事实剖开在江霁月面前。

    “不配靠近你,不配用那种肮脏的眼神打量你的轮廓,不配用那种语气说出评价你的话……”

    江霁月:“……”

    若是从前的她,这会一定又在心里上演这人到底是在吃醋,还是她过多联想了的小剧场,但是经历了今天下午的事之后,她现在可以肯定,对方就是占有欲发作了在吃醋。

    但是……为了吃醋杀人……总觉得太小题大做了——但想想这人是地雷病娇奥特曼,什么行为放在他身上好像也不奇怪了,可是话又说回来,一句话……

    若不是雾崎在那天夜里的出租车上,已经清理干净了那个垃圾污染的空气,这会他一定会上手,替江霁月擦拭被污染的痕迹,哪怕根岸哲也根本就没有触碰到她。

    出租车上那缕被她察觉到的山茶花的香气,怎么可能只是普通的车载香氛,那是雾崎在净化被污染的空气。

    “更不配……”他的声音陡然冷了下来,眼底的雾蓝已经结成了冰,“用他垃圾蝼蚁的价值观评价我送给你的礼物。”

    江霁月呼吸一停,此刻的雾崎像是被触及了逆鳞一样,每根头发丝都散发着危险的气息,就连那次在电车上,让她在泰迦和他之间做选择,因她提起泰罗而生气的时候,都没有站在这样可怕。

    毕竟那个时候的愤怒,她还可以感觉到温度和他的情绪波动,像是燃烧爆发的恒星,而此刻的雾崎,冷得像宇宙中无尽的真空。

    不是大发雷霆的愤怒,是理性克制到恐惧的冰冷的怒气,偏执的蓝族科学家,看起来下一秒就要伸手剖开那人的胸腔,用他的手指捏起那人的心脏了。

    修长的瓷白手指明明沾了鲜血,却依旧能姿态优雅地捏碎那颗跳动的心脏——奇怪,她为什么会有这么可怕血腥的联想?

    江霁月挥去脑海里乱七八糟的联想,捏了捏指尖可怜的吸管——已经被她又咬又捏得扁掉了,在塑料垂死的哀鸣中,她轻声道:“为了一句评价就杀人,是不是有些……”

    “小题大做?”

    雾崎接过话头,玻璃窗里映出的他的影子诡异地扭曲了一下,瞬间就从人类形态,变成了真实的托雷基亚奥特曼的虚影,靛蓝色的能量中,暗红色的眼灯微微闪烁,像两轮血月。

    “亲爱的观测者小姐,你什么时候产生了,我是人类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