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城麻辣鹅里，吸饱了汤汁的干子也是一绝，干子是一根拧得像麻花一样的豆制品，有的地方也管它叫素鸡。
不过在宋秋光家那边，素鸡指的是另一样东西，用豆腐皮堆叠出来的一片片圆干，呈虎皮状，很能吸收汤汁。
不过这两样东西说白了，就是普通胡萝卜和水果胡萝卜的关系，素鸡也不过是干子切成片再油炸的产物。
川城麻辣鹅本身算是道卤菜，大多数淮城人不会想着自己在家做。
宋秋光当然也是，再说她大学四年是在梧城念的，要不是系统嘴里蹦出这个名字，她其实也不一定能想起来。
但她叫不醒一个装睡的系统，只好看着晶体里的菜谱发愁。
说起来也是奇怪，段恙给她的晶体里什么都有，连川城麻辣鹅这道江省之外的人未必知道的特色菜都有，但有菜谱传世，大多数食材也保留了下来，最重要的厨艺却广陵散绝了呢？
现在甚至要指望她这个一开始只把做饭当作省钱手段的人，这世道真是神奇。
想着总是麻烦汪玉用飞行器带着她飞来飞去也不好，宋秋光打算去西区转悠一圈，看能不能买到飞行器，买不到的话搜寻一下川城麻辣鹅要用到的香料也行。
“你准备去西区买飞行器？”汪玉像是听到了什么匪夷所思的话一样，拉住她不放，“有时候我真觉得你是从地底下爬出来的古地球人。”
宋秋光扯了扯嘴角，汪玉猜对了一半，她一点也不古，她是穿越到星际之前刚死的地球人，新鲜得不得了。
“你在哪个区都买不到飞行器的，无论是东区西区还是南区中央区，我们所在的星球上也是如此，你就算去往下层星系的其他星系也是一样。”汪玉说。
“那你的飞行器是？”
汪玉指向三号渡口，那里停着一艘巨轮，正是当初把她带到第十二星系来的那艘。
“那艘船一开始是为了被驱逐的上层星系居民和中层星系居民而开设的，由居民原来所属的星系出资，其他人是没有办法乘坐的。”
“但后来有这么一群人发现，她们也可以乘坐，而不受丝毫限制。我们管她们叫‘星屑’，因为她们没有任何一个星系的居民身份，不需要哪个星系出资，所以反而能在那艘船上自由出入。”
“我的飞行器就是靠着她们带进来的，”汪玉道，“别用那种眼神看我，秋光，你的道德感未免太高了。”
宋秋光心说汪玉对她的滤镜深得过头，她只是在想，早知道能做这生意，当时她从第七星系过来的时候，怎么也得背一麻袋飞行器，不，两麻袋。
【话说你干嘛不用索菲亚的飞船，还不要花钱。】
宋秋光冷笑一声，那是她不用吗，她根本用不了好吗，“我又不是真正的索菲亚，怎么用得了她的飞船？”
【你当然可以啊，要不然我干嘛选择索菲亚。】
“你为什么不早说？”
【0个人问我。】
宋秋光深感自己哪一天被气出乳腺结节，一定是系统干的。
飞行器的事情勉强算是解决了，汪玉还在思考她描述的那些香料在哪里能买到。
宋秋光也不急，在星网上到处浏览，恶补星际常识。
“我明天到第十二星系。”宋秋光在看上中下三个星系的通行路线，正好瞄到段恙发来一句简短的消息。
这消息显得有些高冷，要是他两天前没有缠着她再寄一些无骨鸡柳，这高冷也许会更有说服力。
前些日子炸了整整五千斤鸡柳，实在把她伤得不轻，加上要忙开店的事情，直播也随之改成了上一休一。
有时候她也会想，直播间的观众还是没吃过好的，因此对她宽容得过了头。
且不说她每次做的分量根本不够观众吃，就是这个完全不固定的直播时间，搁在地球上，她应该早就被骂得退出直播这个行当了。
但分量的问题她暂时也没法解决，除了汪玉和克里斯汀，她在星际并没有可以拜托的人。
她也考虑过招人，不过这回用不着问汪玉，她就查到了自己顶着索菲亚第七星系“弃民”的身份，至少要在第十二星系踏踏实实地工作五年，没偷税漏税过一次，才能有这个资格雇佣当地的居民。
因此，她也没有实际意义上的雇佣汪玉，而是和之前一样，将相应数额的星币从克里斯汀那里过一手，再转交给汪玉。
“估计只有西区黎刹人开的香料市场才能买到你说的东西了。”
汪玉不是很情愿去那里，黎刹人是很有战斗热情的类人种族，对很多东西的理解都和纯种人类不一样。
你对黎刹人展露温暖的笑容，她可能以为你在挑衅她，等到你被打得直不起身，很灵活地开始跪地求饶，她可能更加愤怒，觉得你还是在挑衅她。
汪玉也被黎刹人袭击过，不巧的是，她不爱忍气吞声，当时就狠狠地报复了回去。
算了，她们应该没那么记仇，汪玉纠结片刻，简单地乔装打扮了一下，还是带宋秋光去了香料市场。
香料市场和普通的市场不同，色彩上十分养眼，气味上也非常浓郁。
大多数香料店都会把香料堆在店外，似乎很有些美术造诣，按照明暗和色系把香料排列得整整齐齐。
现舂的红色辣椒粉，更是让宋秋光扎扎实实地打了个喷嚏。
第三次路过用巨大袋子装起来的红葱头时，宋秋光凑齐了一多半要用到的香料。
整个市场弥漫着香料复杂的辛香，又掺杂着不知名的甜香，让人觉得阵阵困意袭来，眼皮都变得沉重了。
“山奈和甘草？”店主摇摇头，“从来就没听说过这两个名字。”
这已经是第六个这么说的店主了，宋秋光倒是接受良好。
虽然在地球上，山奈和甘草是相当常见的香料，但毕竟她现在身在星际，有自然很好，没有也就算了。
然而汪玉不太甘心，领着她在熙熙攘攘的人潮中来回穿梭，似乎要找到所有需要的香料才肯罢休。
要是星际也能看到微信步数就好了，宋秋光想，她今天走得腿肚子直打摆，恐怕明天是再起不能了。
【33758。】
说时迟那时快，宋秋光拽住了汪玉的衣袖，待到汪玉投来疑惑的眼神时，她用小时候深耕无数湾城偶像剧的经验，完美地向汪玉展现了什么叫做平地摔。
把买到的几袋子香料通过青鸟传回克里斯汀，汪玉一边扶着她，一边在心底暗暗地骂起黎刹人，都那么有钱了，怎么就不知道把道路铺平整点？
回到克里斯汀的时候，门外的天色已经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汪玉一直把她送到房间里。
临走的时候还叮嘱她要是严重的话，不要怕麻烦克里斯汀，离这里不远就有一家诊所，诊所里的医生在收取的诊费上是黑心了一些，但是医术也是没话说的。
宋秋光实在心虚，一直到她听见汪玉飞行器远去的声音，才敢从床上爬起来整理香料。
白日里因着香料珍稀，市场中的要价一个比一个狠，有些店主更是恨不得把她的皮也扒掉一层。
第二天，从日行三万步的伟大成就里缓过来的宋秋光，终于全盘准备好了能买到的所有食材和香料，调料部分仍然由系统出品的调料大礼包负责。
卤菜鲜红诱人的色泽往往来源于糖色，在来星际之前，她对炒糖色敬谢不敏，来到星际之后，经过许许多多菜色的锻炼，她已经能炒得一手好糖色了。
炒糖色最重要的就是看准时机。
锅中倒入少许油，放入适量冰糖，全程开小火慢慢翻炒，直到冰糖由原来雪白的晶体融化成看不清原色的糖液，不断冒出细密的小泡。
等到有焦糖香味时，快准狠地倒入热水，最后再煮上一会儿，炒好的糖色就从锅里舀出，以备后续取用。
川城麻辣鹅用到的香料她找到了十之七八，剩余的部分系统死活不肯帮忙。
宋秋光只好将就着先做一锅出来再说，把准备好的香料用温水浸泡片刻。
她把煮好的高汤倒入锅中，放进香料，先大火煮开，转小火耐心地熬煮，再把先前炒好的糖色，以及调料大礼包里的青花椒、白胡椒粉和干辣椒等也加进去，卤菜中最重要的卤水就制作完成了。
在川城麻辣鹅中，辣椒油也颇有些讲究，仿佛决定了它本身的口味是否会泯然众人矣。
宋秋光用热水打底，把辣椒油和葱花、炸好的花生和切得细碎的蒜瓣混合起来，她尝了一口，辣椒油的鲜香和麻辣同记忆里家中总买的那家没什么区别，不过她也觉得自己的眼泪有点控制不住。
说来也好笑，川城麻辣鹅听起来重点应该是在麻辣和鹅上，其实大多数人都是冲着干子和辣椒油去的。
汪玉的妈妈按照宋秋光的口头描述，竟也成功地做出了星际版干子，还倾情赞助了十数根。
宋秋光把处理好的鹅放进盆中，很遗憾她没找到不锈钢材质的盆，只好退而求其次使用了星际普遍使用的乳白色盛器中。
把调好的辣椒油倒入盛器，加入必不可少的卤水，均匀地翻拌几下，折磨了她好几天的川城麻辣鹅终于做好了。
这下系统不舍得装死了，又鬼鬼祟祟地把一多半的川城麻辣鹅转移走。
宋秋光留好给汪玉妈妈的一份，感谢她的鼎力支持，就下楼召唤了汪玉和克里斯汀过来一起吃。
“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段恙笑了笑。
恍惚间他记起，半个多月前，也是这样的天气，他推开克里斯汀的门，望见一个因为先搬红豆还是绿豆苦恼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