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无忧像娇弱的小白花一般,撑地仰首,脸上写满了委屈。

    荼靡仙尊深感不妙,这小兔崽子居然在演绿茶苦肉计,明明自己已经很贴心地屏蔽她的感官了好吗!

    江瞑没有拔出霜华剑,但她四周剑气环绕,空气凝结,只见她垂眼绕指间——荼靡仙尊半张着刚想解释的嘴,身影频闪,消失了!

    陆无忧看呆了,刚刚是发生甚了?虽然自己是想通过示弱引起师尊的怜惜,但是她没有想到江瞑好似生气了。

    以至于陆无忧不敢说话,也不敢乱动。

    由于只恢复了一部分身体掌控,她也使不上力气起身,她看着师尊的眼神很无助,就像台风天里奄奄一息的小猫一样。

    江瞑俯身贴近陆无忧,虽然有点疑惑为什么一会不见,陆无忧就变成这个模样。

    不过,她没有多大反应,有头发的陆无忧和没头发的陆无忧,在她眼里,都是陆无忧,并且陆无忧没有出事。

    暗香盈袖,陆无忧不敢直视师尊,赶紧闭上眼:自己是不是有点过分了,怎么解释呢,荼靡仙尊,对不起,我真不知道怎么开口。

    陆无忧心里给荼靡仙尊点了一盏小蜡烛,希望她没事。

    江瞑冰冷的气息扑面而来:“有力气吗?“

    陆无忧听见师尊在关心自己,眨巴了一下眼睛,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师尊,我腰使不上力,起不来。”

    陆无忧内心:摔倒了,要师尊亲亲抱抱才起来。

    但是,陆无忧没想到,这一抱,从药王峰抱到霜瞑峰了。

    玄天宗的弟子甲:“这天上好像是霜瞑剑尊,赶紧用投影石记录一下。等等,不对,霜瞑剑尊怀里好像抱着谁?”

    弟子乙:“哦,那个是霜瞑剑尊刚收的弟子,我偷偷跟你说,那日拜师仪式,我亲眼所见,那测灵石……”

    弟子甲:“这也太废了吧,连共乘都要霜瞑剑尊抱着。”

    下一秒,玄天宗多了两块冰雕。

    淬体后的陆无忧六根清净,她躲在师尊怀里哭卿卿:“师尊,我真的很废吗?”

    “今日的同门都会丹决和御火控灵,但是我怎么也学不会……”

    她又想到那个灰溜溜的炼丹炉,顿感不安,那个玩意,不太正经。

    江瞑语气很平淡:“那今晚共浴。”

    陆无忧抬眼确认确实是师尊亲口说的话。

    不过,总感觉哪里不对,是怎么跳过天赋和炼丹到共浴的。

    “根基未固,尚需浴药炼化。”

    有点道理,但是陆无忧总感觉自己修的仙是不是有点怪。

    ……

    命星峰,金宥倩房间。

    金炉燃着醒脑的贯顶香,金宥倩眉宇紧凑,四肢颤抖,眼睛湿漉漉,冷汗不停滴露在床单上。

    “再忍忍!”

    亘师姐眼神带着些心疼,但是手上的动作没有停下。

    腾蛇的妖丹并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炼化的。

    此刻的金宥倩的身体就像炼丹炉,但是炼化的是岩浆一般的妖气,那妖气竟然跃上金丹,将原本无瑕晶莹的金丹侵染墨色。

    她才金丹中期,这颗妖丹已经是元婴巅峰,并有半步化神之境。

    鬼门关里求生,剧烈的疼痛连元婴都受不了,精神已经被割成碎片。

    金宥倩在仅有意识下,运转命星峰的九转心法,以气化剑,镇压原本嚣张的妖气,

    亘师姐将金宥倩体内所有灵脉打通,万岳心法运转,掌心刻画黄龙铭文,聚集命星峰的龙脉真气输入。

    这腾蛇的血脉并不纯粹,在两相镇压下,落入下风。

    但是,这妖兽生性狡诈,即便是快被完全炼化,也会暗藏一道杀机。

    眼看已经臣服,却再次竖瞳张牙,獠牙扎入金丹。

    金宥倩发出痛苦的声音后昏了。

    亘师姐赶紧护住金宥倩心脉,确保她不会陷入心魔。

    金宥倩身上的金铃大震,命星峰的龙脉真气化成钟鼓笼罩在她身上。

    昏迷的她仿佛听见龙吟九霄,原本漆黑的心境瞬间澄清。

    腾蛇已经完全被金丹吸纳,原本的金丹体积又大了一成。

    “成了!”

    金宥倩虚弱的声音难掩喜悦。

    修仙本枯燥,闭关修炼苦,炼化固境难,好不容易快破镜了还有雷劫,而雷劫下,九死一生。

    大部分修士为了多一丝生机,都会在破镜前尽可能提升道法、心境和体质。

    但是其实也极少会像金宥倩这种吞噬越阶妖丹的,很容易入魔,得不偿失。

    金宥倩瞳孔漫上青色,亘秀真笑着摸了摸她头上真气化成的鹿角:”挺好看的!“

    煌灵根吸收着玄灵根的灵气滋养,金宥倩苍白的脸多了些气色,她很不好意思的收回头上的角,瞳孔回复原来的颜色。

    “秀真姐姐,辛苦你这两日的辅修,我都不知如何回报了。”

    “不知如何回报吗?”

    亘师姐说这话时极尽温柔,眼波烟雨凝珠,手已经覆上金宥倩手腕,手链蹭过柔荑,凉意泛心头。

    不像陆无忧这种对亲密过敏脸红的,金宥倩遵从于本心,随心所欲,她直接皓腕反扣,花瓣贴上。

    蜻蜓点水即离,心起涟漪后又如止水,点到为止,这也是随心所欲。

    烛台的长明灯忽地发出炸鸣声,亘秀真面上还是很从容。

    “若是在破镜前,将灵煌剑铸成,便更好了。只是那灵煌剑剑坯是域外玄铁,主材是千年玄晶石,辅材就得是阴土的天罡石。”

    “这阴土属性的天罡石较难寻,拍卖行那边我会帮你留意些。”

    金宥倩从空间袋拿出星罗盘,念起命星老头教的玄机心法,眼里泛起星河,罗针盘旋三周后停在东南位。

    这周数代表位置不远,联合这方向大概位置是清河镇。

    也就是说,这天罡石很可能在清河镇,就是不知道好不好取。

    不知觉间,眉暗不禁秋。

    亘师姐信手揉了揉金宥倩的紧皱着的眉宇。

    “多谢秀真姐姐,只是……”金宥倩欲言又止。

    其实她不太好多去麻烦亘师姐,她们间还隔着那段已经断了的联姻。

    金宥倩从来没有这么愧疚过,但是她有不得不这样做的原因。

    但亘师姐语气平静安心:“我说过了,你不需要感到负担,我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

    “而且,你只是加速了这段联姻的解除,它始终会破灭。”她顿了顿,“我们不需要那些枷锁,也可以相处得很好。”

    或许有些问题根本不是问题,她们保持着默契的沉默。

    亘秀真的眼神很坦然和沉稳,让金宥倩想起初次见面时,她也是这样的神情。

    ……

    那时,她还没有觉醒煌灵根,灵根是晦暗的金色,除了身为金家家主的母亲和步茕姐姐,金家其他人都明里暗里地嘲讽她。

    现任金家家主就一个女儿,金家其他掌事利用金家与土家世代联姻,将这一代嫁入土家的名额安在了金宥倩身上。

    “她唯一的用处就是她体内还留着金家的血脉,能与土家联姻。难道家主你还期盼她继承金家之位吗?”

    年少的金宥倩因捡风筝不小心听见议事堂的对话。

    她爬上那中庭院最高的梧桐树上,将缠住的风筝解开,并没有立刻下来。

    她望着天空:金家是个巨大牢笼,禁锢着母亲。同时为了繁荣昌盛,又把她推向另一个牢笼。

    树叶纷落,一股强劲的风袭来。

    她看那御剑下落的女人身上是与自己不一样的服饰,刻着黄龙铭文,想必是土家人。

    女子立身,天高云淡,江阔风平,服饰繁多但又天然有序。

    她站在那,便是群龙之首。

    直到那女子率直的目光聚向树上的金宥倩。

    年幼的金宥倩本来已经看呆了,被她这么一盯,心里一慌,脚下没站稳,手上没抓牢。

    俗套地,她跌落了那山河的怀抱,意外地,很温暖柔软。

    女子帮金宥倩理了理头上的落叶,从芥子囊掏出一金钗将其束上。

    沉木香气扑鼻,很安心,那掌心也很温暖。

    所以,如果是与这人联姻的话,她想她大抵也是愿意的。

    当金宥倩带着风筝回到自己的别院时,侍女告诉她步茕脱离金家了。

    步茕是玄天宗的内门弟子,五大世家若要成为仙门的亲传弟子,便要脱离世家。

    步茕再也不会回来金家了。

    步茕本清白,平时也只配剑,所以自然没有留下什么东西,连一句告别也没有留下。

    但金宥倩没有很伤感,如果能飞出去的话,那就飞得更高吧。

    ……

    回忆淡去,金宥倩望着窗外的梧桐树,那最高的枝丫上悬挂着明月。

    “秀真姐姐,能不能陪我散个步?”

    现在的金宥倩刚吸收完妖丹,很虚弱。

    但亘秀真没有迟疑,就像当初,她在树下接住了她,她握着金宥倩的手,将其抱起。

    月色如洗,道路上的青板石很光滑,倒影着蓝色星河。

    金宥倩在亘秀真的背上,看着地上一圈又一圈光晕,她们好似行走在海浪上,不过,前方不是深海,是星海。

    ……

    孑然一身的命星峰主在玄机石旁,将龙脉真气安抚:“还好赶上了。”

    他看着远处的人影,有种自己刚刚呵护好的萝卜被挖走的感觉。

    他白须倒竖:是器峰的弟子,肯定是亘固这家伙没有在拜师礼抢过自己,在使暗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