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吓人吗？”
“是的。”
伦纳德在凌晨两点接到了好友的电话。这个时间，很难不吓人吧。
“嘉，你知道我还在中国吗？”
“你睡了吗？”
“那倒没有。”
秦祈嘉清楚伦纳德的作息，基本上是凌晨不睡上午睡，每天从中午十二点开启。
“好吧。”伦纳德换了个姿势，“我亲爱的朋友，你有什么烦恼？”
秦祈嘉将晚上的事情告诉了他，然后抛出一个疑问：“是我的表白吓到他了吗？”
伦纳德沉默许久，反手抛回来一个问题：“他真的不知道你喜欢他吗？”
秦祈嘉哑然。
他觉得爱情真是世界上最难解的谜题。
“好吧。”伦纳德又说，“这只是我的猜测。如果你想知道答案，就去问他吧。除了他，还有谁知道正确答案？”
“他不会说。”秦祈嘉这下很肯定。
他以为他们已经是不错的关系，至少在他这里，宋星映是唯一一个能够跟他通吃同住、散步聊天的人。
他以为自己很了解宋星映，宋星映可能会拒绝，但没料到他会产生那么浓烈的抵触情绪。
他自以为的了解，不过是宋星映想在他面前呈现的样子。
宋星映曾谈起他们相遇之前的经历。他十六七岁跟着亲人来到A市，去过一些地方，做过一些工作，吃过很多苦。
他曾在理发店当学徒，专门帮人洗头，虽然技术生疏但温柔有耐心，受到客人一致好评。他在清吧唱过歌，因为他年纪最小，所有人都很照顾他。后来他去餐馆当服务员，被星探发现。这一路他遇见了许多人，他们热情地向他伸出援手，尽管分别之后他们几乎没有联系，但这份恩情他会永远记得。
秦祈嘉现在才意识到，他从来没有真正懂得宋星映。
他和其他人一样，都只是他生命中的匆匆过客。
“……”
“嘉，你在吗？为什么不说话？”
秦祈嘉回过神。
他终于理解为什么有些人一到晚上就情绪低落睡不着开始无病呻吟了。
天道好轮回。
他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一整宿没睡着。
一想到宋星映把自己跟那些人放在同一水平线上，理智沉稳的秦总就被气清醒了。
“他不说，为什么你不去调查？”伦纳德积极开解他的朋友，“有句中国古话说得好，症对下药。”
“对症下药。”
“听起来都一样。”
秦祈嘉没心情继续纠正他的用词，说：“我应该继续下去吗？”
“我有一个研究星盘的朋友，需要他帮你算一算吗？”
秦祈嘉想了想，“什么时候？”
“嘿，我的朋友，你变了！”伦纳德怪腔怪调地乱叫，“以前的你可不是这样。你一定会对我说：伦纳德，走开！我不需要！”
秦祈嘉无语两秒，道：“……未尝不可。”
伦纳德：“直到此刻我才相信，朋友，你真的堕入爱河了！”
秦祈嘉：“……”
“Follow your heart.（遵从你的内心。）”
伦纳德说了三遍，言语恳切，字字珠玑。
秦祈嘉一夜无眠。翌日天未亮，他独自坐在一路客厅的沙发上。沙发对面的墙壁从暗到亮，上面的影子从长到短。
宋星映睡眼朦胧走出来，见到沙发上不声不响的人一惊。他看了眼时间，才七点，他以为自己醒得够早了。
“睡得怎么样？”
“秦总……早。”
秦祈嘉眼底的淡淡乌青和微肿的眼泡，一看就没睡好。为什么没睡好，宋星映心知肚明，但避而不谈。
秦祈嘉放下两个月前的杂志，平静地问：“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宋星映一笑：“没有啦，秦总，我昨晚说我好了，看来你还是没有信。”
“喝牛奶吗？”秦祈嘉把没翻两页的杂志放回去，起身走向岛台，在宋星映说出任何一个拒绝的音节之前，说：“我喝，顺便。”
宋星映刚张开嘴，又懂事地闭上了。
哐当。
准点上班的阿姨看见两人都愣了。
她忧心忡忡地看了眼挂钟，确认没迟到，才问：“你们为啥子起得这么早？”
吓死她了！
都没睡好的两人自然给不出真实的回答。
见秦祈嘉和宋星映手中各自有一杯热牛奶，阿姨了然道：“和好了？”
宋星映有点尴尬：“我们没有……”
同一时间，秦祈嘉：“嗯。”
“……”
两人同时刹住话头，视线相汇，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沉默。
真是……一点默契都没有啊。
“噗嗤。”宋星映没忍住，笑了出来。
秦祈嘉正郁闷，不亲密、不了解就算了，还没默契，那他们之间还有什么？
但看见宋星映发自内心的笑容，他心一软，原谅了，没默契就没默契吧，可以培养，来日方长。
宋星映不知道秦祈嘉丰富的心理活动，笑了一声，就努力把笑憋了回去，偷瞄秦总的神色，真是十足的冷酷呢。
阿姨一副我都懂的表情：“有什么事不能好好商量？大家都住在一起，日子还长着嘞，和和睦睦的，互相体谅。不然我烧的饭都没人吃了，浪费啊。”
听见这话，宋星映眸底的笑意反倒褪去了。他侧过头，秦祈嘉果然也在安静地看着他。
阿姨性格直率，想到什么说什么，只想让两人和好，没有考虑太多。但说者无意听者有意，她不知道宋星映不会一直住在这里。
他们只签了三个月劳动合同，再过一个多月，宋星映就能偿还违约金，他可以去找一份新的工作。
宋星映是要走的。
在一点上，他们倒是有着心照不宣的默契。
原本这只是一件普通的事情，会很自然而然地发生，宋星映走后也不会影响什么。但秦祈嘉的告白让这件事变得微妙起来。
宋星映闷声喝了口热牛奶——咦，甜的？
他还以为是普通纯牛奶，原来是高钙奶。
分针走了五圈。
秦祈嘉寸步不移地注视着他。
看着他唇边沾上一圈奶渍，看着他的舌头灵巧探出，慢慢舔了个干净。
等阿姨进了厨房，厨房传出洗菜的流水声，秦祈嘉才动了动。
这一动，就拦住了宋星映的去路。
“……秦总？”
“你在想什么？”
“什么？”
秦祈嘉一只手搭在岛台上，身体微微前倾，垂眸道：“你打算辞职？”
“我……”
宋星映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往后仰，他就是突然发现秦总还挺高的，需要抬起下巴才能接住他的眼神。
“我不会辞职的。”宋星映说，“秦总，我们签了合同，我不会违约。”
秦祈嘉语气冷硬：“你不需要支付违约金。”
“就算是这样……”宋星映猛然意识到什么，瞳孔放大，“秦总，您是希望我离职吗？”
瞬间凌乱和惊慌的眼神，让秦祈嘉获得了一刻心安。
他当然不会辞退宋星映。他只是担心在那沉默的五分钟里，若有所思的宋星映又动了离开和逃跑的念头。
“秦总，我答应您会好好照顾kiwi，我说到做到！但是如果您……”
“那就留下来。”秦祈嘉霸道地说，“少一天都不行。”
宋星映双腿并拢立正敬礼：“保证完成任务！”
“嗯。”
秦祈嘉这才慢悠悠让开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