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目组安排的车子先送嘉宾回练舞室收捡东西,萧雨眠记得道具室有监控,换完衣服直奔监控室。

    街演当天行程安排紧凑,想对道具做手脚只有一次机会,就是彩排结束至道具装车前的时间段。

    白天彩排前楚小可进了一次道具室,她突兀地进入监控画面,四处看了一圈,躬身捡起一束捧花。此后,道具室只有工作人员进进出出。

    负责萧雨眠小组的工作人员打包完所有东西还依次检查了遍道具上的标记,到这时箱子里的台阶还是矮小款。

    直至发车前三十分钟,道具室又闯入一道身影。

    正是李星河。

    萧雨眠想起来,这个时间点他们都已经在摆渡车上就坐,李星河说有东西落下了,于是车上的人们又等了十几分钟。

    监控画面里李星河手脚麻利,解开两个箱子的束带,调换了双方的平台。

    荧幕外,萧雨眠默默看着他一边警戒,一边重新缠好尼龙绳,期间还接了一通电话。

    小组练舞室。

    楚小可收拾着东西,状似不经意道:“李星河,道具组的钥匙你还给工作人员了吗。”

    李星河道:“嗯,出发前就还了。”

    楚小可欲言又止,这时房门被敲响,两人同时看向门口。

    门没关,萧雨眠倚着门框,食指关节轻磕门扉,屈起的手指勾着一枚u盘。

    “小可,方便我和李星河聊两句吗。"萧雨眠道:"很快,我想应该用不了几分钟。”

    楚小可的目光在两人间转了转,乖巧应了声,退出房间。

    “坐啊。"萧雨眠捞来凳子坐下。

    他的两条长腿交叠着,手肘撑在膝盖,随意到了极点。见李星河站着不动,还拍了拍身旁的凳子。

    李星河皮笑肉不笑:“不了,挺忙的,雨眠哥还是长话短说吧。

    “行。”萧雨眠扬了扬手,指尖勾着的u盘在李星河眼前摇摆。“你做过的事情都在里面了。

    说话时,他观察着李星河的神色。

    萧雨眠道:“你似乎很笃定不会留下监控记录。”

    李星河神色略微松动,却道:“雨眠哥,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不会又喝酒了吧?”

    萧雨眠:“好啊,那你就当接下来都是醉话吧。”

    “打电话是在确认监控设备有没有正常工作吧,可惜,你似乎被出卖了。”

    李星河神色终于变了,萧雨眠知道他在道具室的一举一动,这就说明监控设备在正常运行。

    萧雨眠说得没错,他被卖了!

    “雨眠哥!”李星河在萧雨眠脚边蹲下。

    ”嘘。"萧雨眠食指挡在他的唇前,U盘随动作撩拨过脸颊,“我问你答,好孩子会得到奖励。“

    萧雨眠撑着下巴,食指勾着的U盘肉骨头一样在李星河眼前晃悠。

    李星河乖了,有问必答。

    背后主使确实另有其人,李星河不肯说出对方姓名,只透露是名职业经纪人,手底下

    不少当红艺人。对方和萧雨眠有什么过节李星河也不清楚,只是承诺事成后给李星河一些珍稀资源。

    “雨眠哥,我真是一时糊涂,像我们这种既没背景也没过人之处的小艺人想出人头地实

    在太难了。”

    “第一次做?”

    李星河忙不迭点头,“真第一次,哥。您就给我一次机会,放过我吧。我保证,以后绝

    不做这种事情了!”

    萧雨眠:“行了,把手伸过来。”

    “好哒!”李星河伸出手,眼巴巴盯着u盘,身后看不见的尾巴甩来甩去。

    然后,他看见萧雨眠掏出一根火腿肠,放在了他张开的手掌。

    “……"

    萧雨眠揉了揉李星河的脑袋,“乖。”

    李星河猛地挥开萧雨眠的手,站起身,气得发抖,“萧雨眠,你特么耍我!?”

    萧雨眠动都没动一下,笑盈盈道:“第一次学会听话就想要大奖呀,做人不可以太贪心!”

    “我贪你大爷!”李星河早就留意过,练舞室没有监控摄像,他揪起萧雨眠的领子,“给你脸不要脸,我警告你,把u盘自己交出来,别逼我动粗啊!”

    萧雨眠还是笑盈盈。“试试?”

    “这可是你主动挑衅!”李星河说完,整个人腾空而起。

    直至脊背撞在地面,他还是一脸懵逼,大脑自动回放前几秒的画面。

    先是胳膊被萧雨眠反剪,紧接着膝盖挨了一脚,最后脱离地心引力。

    萧雨眠的脸出现在上方。

    很美丽的一张脸,笑意盈盈,骨科匀称,体格称不上健硕,可是身体腾空的那一刻,李星河清晰看见对方微微隆起的肱二头肌和紧绷的肌肉线条。

    理应如同一朵菟丝花的大美人长腿一迈,坐在了李星河肚子上,另一条腿翘起,撑着下巴,另一只手食指绕着圈,那只U盘就像小行星一般绕着他的指尖周转。

    那双桃花眼俯视下来,目光称得上温柔。

    可太温柔了,李星河汪得一声哭出来。

    “怎么还哭起来了,”萧雨眠捡起火腿肠,拨开包装纸,“来,张嘴,啊。”

    李星河咬牙,不看那根递至唇边的肠肉。

    萧雨眠也不着急,几分钟后,李星河不知是被坐得呼吸不畅,还是终于想通了,他看着白茫茫的墙壁,慢慢张开了嘴。

    “乖。”萧雨眠喂他吃完整根肠,又揉了揉他的头。

    李星河身上一轻,他坐起身子,看见萧雨眠伸了个懒腰,U盘随动作摇摆。

    “能说的都告诉你了,你还想我怎样!”

    萧雨眠:“第一,直至综艺结束,不许再耍花招。”

    现在到底是谁在耍谁啊!李星河梗着脖子,不情不愿点了点头。

    萧雨眠:“剩下的等我想到再说。”他指着自己的眼睛,补充道:“我会盯着你,做坏事前,想想我这双眼睛。”

    处理完李星河,萧雨眠离开练舞室。

    通往一楼的楼道口,楚小可背靠着墙壁,盯着自己的鞋尖,在她对面,谢宴单手插兜,另一只手随意翻看着手机。

    但是谢宴的感官居然比头顶的反应灯还灵便,灯还没亮,他的目光先一步从手机移开,投注在萧雨眠的身上。

    “谢宴。”萧雨眠扬起笑脸,三步并两步跑过去,“等我吗?”

    谢宴:“处理好了?”

    萧雨眠愣了下,反应过来,点了点头。谢宴也不再多问,转身下楼。萧雨眠想起来,那个“唯一”的话题过后,两人似乎还处于冷战阶段。

    冷战也不妨碍谢宴担心他。

    萧雨眠说不清心里什么感受,就像烤箱里的面包,鼓起来又软下去一块,又热又甜。

    他追上去,肩膀撞了下谢宴的手臂。“还生气呐。”

    “比不得某人没心没肺。”谢宴道。

    “没心没肺的那个人想问你,愿不愿意跟一个有金主的人组CP。”

    谢宴停下脚步,楼道的灯灭了,阴影吞没两人的身影,他们在悄无声息的黑暗里凝望对方。

    谢宴看着萧雨眠:“我只在乎我的唯一。”

    灯光降临,萧雨眠在澄黄的光晕里抓住谢宴的手,“那我可要把没心没肺贯彻到底喽,你被骂得再惨我也不会松手!”

    谢宴没说话,只是反握住萧雨眠。

    楼梯口,楚小可看着那两人的身影消失在楼梯转角,直至声音飘远淡去,楼道的感应灯再次熄灭。

    黑暗中,耳边又浮现谢宴极冷淡的声音。

    “他很喜欢你,我不想他难过。”

    “你自己退出吧。”

    “别再让我看见你。”

    楚小可终于想明白了,为什么被做过手脚的监控居然恢复正常,为什么临上舞台前萧雨眠的台阶又被换了回去。

    事已至此,一切都已尘埃落定。

    楚小可情急之下在舞台现场动的手,当时人多眼杂,只要谢宴有心调查,不难找出目击证人。

    萧雨眠招人恨的本事不小,楚小可也没想到李星河也有同样的目的。

    可他招人爱的天赋又实在惊人,才闹掰了金主,又来一个谢宴。

    楚小可绝不信谢宴只是个打游戏的选手,开玩笑,他们根本不在一个维度。

    隔日一早,节目组宣布了两个事情。

    第一件事,楚小可因档期缘故不得不提前离开综艺。

    第二件事,节目组出钱请所有嘉宾聚餐。

    聚餐之后,第一期节目就录制结束,嘉宾有三天的休息时间。

    中午所有人都有些食不知味,李星河似乎舍不得楚小可,性质不太高。林月容因为表演结果不太理想,再加上劳累一整天,精神不振早上差点儿睡过头。

    所有人中江笛音最清楚,她的目光在谢宴、萧雨眠之间飘来飘去。

    最后果然是谢宴先开口。

    “等会儿我送你?”

    萧雨眠:“不用了,经纪人来接我。”

    “嗯。”谢宴没再说什么,擦了擦嘴,起身离席片刻。

    谢宴走后不久,萧雨眠的电话响了,是杨婉。

    “临时通告?很重要吗?大导演啊……那你忙吧,不用派车来接了,我坐朋友的车回去。”

    江笛音:“……”她刚想说,要不我送你回家。

    眼前光影微暗,谢宴回来了。

    这男人的脸背着光,不轻不重瞥了她一眼,江笛音闭嘴吃饭,眼睁睁看着萧雨眠上了某人的顺风车。

    柯尼塞克载着萧雨眠驶离生活了五天的度假小屋,回到S市中心,沿着导航越走越偏,周围建筑低矮老旧,谢宴的跑车卡在了巷子口,再往里都是小路,两侧居民楼挤出一线天,人多地儿小,居民们理所应当占据公共区域,本就不宽阔的道路摆满了晾衣架、锅炉、乱七八糟的桌凳。

    “就停在这里吧。”萧雨眠戴好口罩墨镜,打开车门,对上谢宴的目光,想了想又道:“你……明天有时间吗?”

    他本来想请谢宴上楼喝杯茶,又考虑到现在自己也不知道家里什么情况,只好改口明天。

    “有。”

    总裁这么好约吗?萧雨眠没想到谢宴答得干脆利落,印象中这人忙得觉都不睡。

    “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就是想请你吃顿饭,明天有空就过来吧,中午晚上都行。”离开小屋前工作人员返还了嘉宾们的手机,两人交换了私底下的联系方式。

    谢宴:“好,我早点过来。”

    “那,拜拜。”萧雨眠转身,沿着熟悉的小路拾阶而上,走到筒子楼大门,谢宴还没走,他向谢宴挥了挥手,直至那辆拉风的柯尼塞克驶离格格不入的老旧街区,方才按下熟悉的解锁号码。

    “咔。”

    生锈的栅栏门弹开,八年前生活的地方,向萧雨眠张开了怀抱。

    他望着那黑漆漆的楼道,忽然生出一股微妙的恐惧。

    一种称之为近乡情怯的情愫在心底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