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诺放下手机，小跑向前，站定在许挽呈面前，仰头问他：“你怎么过来了？”
刚刚距离有点远，加上路灯颜色的覆盖，他现在靠近了才发现许挽呈的脸色好像有些苍白。
许挽呈垂眸看他：“刚办完事，顺路过来。”
闻言，程诺下意识点点头，“噢噢，这样啊。”余光瞥见转弯口路边停了一辆车，偏头望去。
不是沈望之前那辆，许挽呈应该是自己开车来的。
程诺收回视线，对话陷入几秒钟的沉默，许挽呈一直盯着他，没有开口，反倒像是在等待什么。
顶着那道目光，程诺莫名感到压力，张了张口，却欲言又止，最后下定决心似的，说：“你要不要……上去坐坐。”
许挽呈不带犹豫，回答：“好。”
进到程诺家里，在客厅站定，许挽呈浅浅扫视一圈。
虽然地方不大，但目光所及一切都十分干净整洁，每一样东西都被好好地放在属于它们自己的位置上。
“你先坐一下。”程诺转身对跟在后面的许挽呈说，“我去倒水，热牛奶可以吗？”
“可以。”
许挽呈盯着程诺匆匆离开的背影，静了会儿，随后才在沙发上坐下。
厨房里，程诺从冰箱里拿出牛奶，倒进小锅中加热。
这几个月来，他的睡眠状态其实都不太好。尤其是最开始那段时间，几乎每晚都会失眠。
后来他发现睡前喝杯热牛奶可以让自己更快入眠之后，他就经常会买一些牛奶放在在冰箱里备着。虽然还是会有睡不着的时候，但可能是心理作用，他感觉确实没有先前那么疲惫了。
勺子在锅中慢慢搅拌，程诺望着自己的手腕有些出神。
他们寓所的电路不好，所以楼道光线也不足。刚刚上楼前，他特意叮嘱了许挽呈一声，提醒他要小心一些。
他看见许挽呈抬头朝昏暗的楼道望了眼，才回过头回答了声“嗯。”
结果他刚转身，抬脚踏上两级台阶，右手手腕就被轻轻握住，紧接着又收紧。
四周很模糊，他听见许挽呈轻声说：“我看不太清。”
掌心紧贴肌肤传来的热度攀升，程诺喉结滚动，询问：“那我开始走了？”
回应他的只有手腕处握得更紧了一点的力道。
现在那份热度和力道似乎还残留在上面，程诺动动手腕，将热好的牛奶盛进陶瓷杯里。
出来的时候，却瞧见小猫乖乖蹲坐在许挽呈腿边，即使被逗弄，也只会害羞地低头，没有要躲闪的样子。
放下手里的杯子，他听见许挽呈问：“它有名字吗？”
“还没有。”程诺不好意思抬手搭上后颈，“不知道该取什么名字才好？”
“小喏怎么样？”
冷不丁被叫一声，程诺整个人瞬间有些呆愣。
接着他看见许挽呈单手抱起小猫，指弯蹭了蹭它的脸颊，掀起眼皮，说：“口字旁的喏，可以吗？感觉跟它的性格也挺像。不过你要是不喜欢的话，可以换一个，我只是提个建议而已。”
原来......是这样，是他误会了。
程诺：“喜欢的，那就叫，小喏吧。”
“对了，刚刚有人给你打电话，我看你在忙，就跟她说了一声，你要不要现在回个电话？”
刚进家里的时候就顺势把手机放在了客厅的桌子上，程诺拿起，发现是顾恬逸打给他的。以防万一是什么很重要的事，他说了一句“很快就回。”之后，就快步朝阳台走去。
透过落地窗玻璃，许挽呈静默看着背对着他站在阳台的人，眸色幽沉。
十分钟前桌上的手机突然响起，来电人备注“小顾”，对面开口响起的是女声，让他莫名想起那天沈望说的话。
没等多久，落地窗就被拉开，程诺走进来。
坐在侧边沙发上，许挽呈手里端着的那杯热牛奶似乎已经空了一半，见他坐下，漫不经心随口问道：“女朋友？”
程诺愣了一秒，反应过来他说的是顾恬逸，“不是的，就朋友，酒吧兼职认识的，人很好的一个姐姐。”
闻言，不知道是听到了哪个字眼，许挽呈的身形明显顿了一下，眼睫下垂视线落在小喏身上，“关系很好？”
“还行。”感应到面前的人抬眼看他，程诺心情复杂道：“不过，她最近要结婚了。”
听他的语气，倒不像是开心。许挽呈定定看了几秒，随后移开目光，放下杯子，陶瓷和玻璃的碰撞发出一声脆响，“喜欢为什么不追？”
“？”
什么？
程诺看向许挽呈，缓缓眨了眨眼，整个人既风中凌乱，又感到些不明所以。待宕机的脑子理解过后，话语顿时慌乱起来：“不是的，你误会了。我对她不是那种喜欢，只是单纯的朋友而已。”
他见许挽呈的眼睫毛不着痕迹颤了颤，慢吞吞掀起回看他，神色有些受伤不确定地问：“真的吗？”
“真的。”程诺点点头。
“喵！”小喏忽地一下窜到程诺那边，低头的间隙，他没看到许挽呈悄悄勾起的唇角。
热牛奶已经见底，时间也已经不早了。许挽呈看眼腕表，站起身，对程诺说：“我应该要走了。”
两人站在掉漆的绿铁门外，顶上灯泡不合时宜滋滋作响，快速暗下去一秒，继而又恢复正常。
许挽呈：“那我先走……”
程诺：“我送你下去吧。”
声音同时响起，程诺没听清：“什么？”
许挽呈：“我说，好。”
不知道想到什么，程诺抬手摸了摸后颈，犹豫间，向许挽呈伸出手，水润的瞳孔在灯映下显出一道人影，轻声道：“这次……要牵吗？”
身前的人视线下移，落在他的手上，良久都没有动作。程诺以为他是不愿意，正尴尬地想收回手时，掌心却突然被另一只手牢牢握住。
一步步从昏暗的楼道走下去，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程诺在前边走，感受着他们紧握相牵的地方。许挽呈的手很大，几乎能将他的完全包拢。
其实一开始，他是想让许挽呈握住他的手腕来的，但没想他会直接牵住他的手。
可能是……真的害怕吧。
后边的人盯着程诺的后脑勺，又看了看此刻他们紧握的手，嘴角弯起的幅度比方才更甚。
五天后，一辆迈巴赫s480开上高速公路。
秦越这次办宴的位置偏，沈望才懒得自己开车过来，全程都是家里的司机驾驶。
他从西装口袋掏出一个细长的黑色小盒子递到许挽呈面前，“喏，拿着。赵青铭嘱咐我给你的。”
没问是什么，许挽呈伸手接过，打开一半看了眼，又合起，放进外套内置衣袋。
强定型镇定液注射剂。
看来，赵青铭也知道了诺澜爱心援助基金会的事。
-
有了上次参加宴会的经验，程诺已经显得没那么拘谨了。
他站在远离会场中心的角落里，思考接下来他应该怎么办。
“唉，估计没过几年这新娘也要死了，这准新郎可是能克死人的。前前后后死了那么多人，竟然还敢再娶。”
“你真信那套说法啊？我们现在都什么社会了，还鬼啊神啊的。”
寻声，程诺抬眼，看到正前方四五个穿着华贵的女人，手里都拿杯酒，背对着他低声讨论。
“那不然？嫁给他的人可全都是病死的，你说这会是巧合？”
“谁说这是巧合了？这压根就是人干出来的。”
“什么意思？”
靠桌子说话的女人一脸高深莫测，看样子是知道些什么。周围聚着的女人身子都纷纷前倾，好奇这其中到底有什么她们不知道的事，忙晃那女人的手臂让她快点讲出来。
程诺见她故作玄虚了一会儿，看大家都着急的样子，才终于压低声音说道：“这秦越啊，有那种变态的癖好。”
“那个诺兰会所里我有认识的人，那里边玩得都是些见不得人的东西。拿鞭子抽这种都还是小的，听说有不少人被弄死在了里面。只不过事情都被压了下去，没什么人知道而已。”
“啊？！真有这事？”
“对啊，这秦越不是个瘸腿的吗？好像他那里也不行了。我猜啊，估计他就是觉得被人瞧不起，恼羞成怒把人都给弄死了，然后再对外声称说是病死的。”
“诶，那照你这么说，他都不行了为什么还要继续找人结婚？还有他那些病单又是怎么来的，要是上边人查的话，怎么都没查出来一点问题？”
绿衣服女人一问，旁边的人也疑惑起来，对方才那女人的话半信半疑。
“这我就不清楚了，不过我说的可都是真的，你们爱信不信啊……”
后边角落里，程诺眉头深深皱起，上一次他没来参加订婚宴，对秦越的事一点都不了解。虽然其他人貌似都不太相信那个女人的话，但程诺却觉得应该是真的。
顾恬逸躺在病床上还昏睡的时候，他事先去了主治医生那一趟。
医生说她是多器官功能障碍综合征，简称器官衰竭。她的病因不是因为感染因素造成的，医生说是由于大量多次输血、过量输液、药物使用不当及免疫力底下等多种因素导致的。
秦越跟诺澜爱心援助基金会有关，那血液、药物注射这种东西他应该也是会用的。
而且，之前离开的时候，他记得顾恬逸病服袖口底下有伤痕，颜色还很深，看样子像是被棍器类敲击的。
程诺摁亮手机屏幕，查看时间。
现在距离订婚宴开场还有一个多小时，他环视四周，来的人还不是很多。
视线落在摆放好酒水准备离开的服务员身上，看了会儿，直到那人在转弯处消失，他才理了理衣服，抬脚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