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穆不相信这样巨大的变化,一定是梁刑做了什么?
他捞住那个白脸的戏子。
面色从疑惑转为求教:“大爷,问个事,你演的这个…白脸,对齐樾做了什么事,才让他成为白脸的啊!”
大爷斜了他一眼:“外地的吧,一看你就没听过我唱的完整版。”
大爷双手起势,开了个戏腔:“锵锵嘚,话说南安之战,将军齐樾为护南安城百姓,以焚城之计困住入城敌军,牺牲自己换来了南朝边境的十年太平。”
武穆一脸黑线坐在下面:谢谢,我才死了七年。
“而奸臣走狗梁刑竟然背回了齐樾将军的尸骨,葬入陵园。”
武穆腾地一下站起来:“什么,我的…不是…齐樾的尸骨葬入陵园了!”
戏子大爷:“所有人都葬身在南安,为什么本该在翰林院的梁刑会从千里之外背回齐樾的尸骨。可疑啊可疑!两人不和已久,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戏腔)呔!你这奸臣,假传圣旨,逼死齐樾。害的将军尸骨无存呐啊!”
武穆一脸难以置信,他的尸骨竟然被安葬进了陵园。
文昭,你这又是何必呢!我本就是活不成了啊。
***
南朝郊外帝王陵墓
南朝的上一任皇帝萧煦的陵墓位于金陵地宫。
而齐樾的尸骨作为将帅,死后也必须继续保护帝王的职责,所以格外开恩厚葬在帝王园陵。
武穆一路紧赶过来,终于还是晚了一步。陵园已经锁门封闭,不接见任何官员。
不过,他本来就没打算走正经路进去。
白梅缤纷,如雪落下。
地宫外用白色理石砌成高耸的石柱和围墙,方圆四周栽满了白梅花。
附身武穆的齐樾不相信自己真的荣归故里,他要来此撅一个真相,挖出自己的尸骨,验证事实。
他一个利落的翻身落进了陵园里边的草丛。
抬眼望去,长明灯顺着地宫方向挂满回廊,阴恻恻的竟然不减火光。
“奇怪,怎么没人呢?”
武穆继续向前探进。
终于在墓穴的玉门外,看到了躺倒的侍卫尸体。
“!!!他怎么一到哪,哪就得出点命案。”
这些侍卫的尸体全身苍白,唇色发紫,血管清晰到凸起也是发着黑紫色。
武穆:“中毒了?”
想到这里,武穆心里隐隐有些怀疑和猜测,这偌大的地宫怕是已经被什么人攻进去了。
他来都来了,万一跟对方撞上,那可真是说不清了。
由于强烈的求知欲的趋势,撞上就撞上吧,清者自清,不清白不清,他目的本来就不单纯。
他只不过是想悄悄把自己的坟给挖开瞅瞅。
武穆立起领子,遮住口鼻,防止吸入毒雾。顺便从侍卫尸体上搜刮了一柄短刀。
“要不是不知道自己葬在哪个穴里,他才不想跟里面的人撞上。”
地陵内部错综复杂,白玉壁上刻着历代国君的丰功伟绩图,可谓价值连城。
从讨伐、征战、万国来朝,再到除水患、游船远征、发现仙山。
羊皮卷上写的史书都没玉壁上画的生动。
不过是真是假,谁知道呢?
武穆沿着玉阶朝下深入,一阵阵阴凉爬上脊骨。坛台上放着石雕的镇墓神兽。空置的墓穴里放着帝王前生最爱的瑰宝。
若那瑰宝是个物件,倒还好说。武穆扫了一眼,发现有几个瑰宝还是生前养的凶兽——海东青。只可惜也死了。
南朝帝王看起来似乎都挺喜欢养鹰隼的。
顺着地陵里七拐八绕,冥冥中,武穆来到了一处珠光四射的墓室,华贵奢靡地与之前的几个墓室可谓更上一层楼。
墓室中央立起来的两个巨大棺椁,其中一具被人强硬地拆开了盖。
拆开盖的那具棺椁,金丝楠木上雕刻着金龙。
没有拆开的那一具,金丝楠木上雕着金凤。
武穆屏住呼吸,握紧短刀靠近查看。
“南帝萧煦的尸身不见了!”
究竟是谁放着金银珠宝不要,毒死守墓的护卫,掀了南帝萧煦的棺材板,把人尸体给掳走了?
武穆耳朵一动,有两道不同轻重的脚步声靠近。
两个盗墓贼趁火打劫闯了进来。
武穆当机立断,躲在棺椁后面,默默观察。
贼大:“这南帝死了这么多年,没想到他的墓还是这么完好无损。”
贼大抬头一看空的棺椁:“我们来晚一步,有人把尸体偷走了。”
贼二:“啊,那我们这次岂不是白来了。”
贼大眉飞眼笑:“但是陪葬品还在,也不算白来。快,给我搭把手!”
贼二摸上凤棺:“奇怪,当今女帝是还活着吧。这萧煦的墓怎么还放着她的棺。”
不等武穆阻止。
愚蠢的盗墓贼撬开了皇后的棺椁。
武穆:得了,死后的家被偷完了。
贼大:“呸呸呸”
待灰尘散尽,这皇后棺里竟然什么也没有。
“真晦气,女帝穷酸死了。一个陪葬品都没。”
贼二:“女帝不是还没死吗,没准明年就有了啊!”
两个明显新手的盗墓贼还在瞎聊。
武穆趁两人不注意从棺椁里仔细搜寻了一下,在枕头下面摸出一张纸。
准确来说是一道圣旨。
“皇后杨柳雪,出身巫族,本名叶柳。系太尉之庶女。…”
“啊———!”
两个盗墓贼吓的抱在一起:“你从哪蹦出来的?”
武穆立马将圣旨塞进后腰:“你们又是哪来的?”
贼大:“我们北派的。”
武穆:“哦,我南派的,这不同行吗。”
贼二:“那我们怎么没见过你?”
还不等武穆开始忽悠。
贼大突然打断:“不好,官兵包围了这里,赶紧撤。”
***
霎时间,晴空万里变为乌云密布,紫色蛛网一样的闪电随时劈向盗墓贼的头顶,成群的乌鸦从倾盖的白梅树林中飞起。
盗墓三人迅速在地陵里面逃跑,尽管他们也不是在躲谁。
帝陵里面路线交错,连武穆进来几乎都转的一头雾水。还好这两个盗墓贼聪明了一回,在沿线留了记号。
手拿司南盘的贼大,嘴里念念有词,转动方向盘,勺柄立刻指向生门方向。
身材干瘦有力的贼二听从指令,一拳砸开了地道年久失修的大门。
武穆凭借灵活的身躯第一个滚进地道。
贼大:“…”
贼二:捡漏高手啊!
地道出口外依旧是整整齐齐的石碑。众多石碑如林耸立,仿若生前的将士立在原地。
雷电炸出炫白的紫光,一阵一阵的,仿佛在怒吼他们闯入了禁地。
他们慌忙逃窜,躲在石碑后面。
贼大:“玛的,真特娘倒霉。干完这一票,老子一定要去算算。”
贼二:“大,你身后那个石碑好眼熟啊。”
武穆顺着雷电一看,得来全不费工夫。
那墓碑上的刻的两个字真是太熟悉了。
这踏马是他自己的墓啊!
人说话是会被传染的,他呸呸吐掉脏话。夺过贼大的小铁锹就开始挖。
贼大:“我管你叫大哥行不,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情况。贪婪也得有个度啊。是个坟你就撅啊。”
贼二开口:“老大,这是齐樾的墓。”
!!!
说完,贼大甩开膀子也开始挖:“冷着干啥,还不赶紧帮忙。”
“这可是齐樾啊,老有名了。”
贼二:“可是官兵还在抓我们。”
贼大:“有这说话的功夫,我们早发财了。”
***
山间的风吹走墓土腥气,刨开的堆成了几座小山。
墓碑砰地一下砸在地上,裂开一条大缝。
贼大、贼二挖墓挖出了习惯,已经停不下来,仿佛下面埋的不是尸骨,而是求生通道。
撬开冠盖的那一刻,武穆仿佛有心灵感应一样,灵魂和影子都在跟着颤动,他无比确信这就是自己的墓。
焦糊的尸骨被硬生生套上了干净的丧服。
指骨里面甚至还握着一个细小的像铁锤一样的物件。如果有五大营的人在的话,能一眼认出这就是虎符。
小小的像个铃锤一样,却拥有号令天下将士的权力。
事实摆在眼前,无论他怎么说服自己戏文偏颇,这都已经是注定的结果。
“他的尸骨被完好葬回南朝了。”
武穆跪地,下意识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他既想哭又想笑。
贼大和贼二下意识学着武穆砰地一下双膝跪地,闭眼朝齐樾的尸骨磕了三个头:“您一路走好。”
武穆:“…”
在面对南帝和女帝的棺椁时都不见得他们有这么尊敬。
寂静无声的墓林里,炸开轰隆一声裂山电鸣声。
“轰隆———!”
紫光映照下的石碑林,外围站满了一圈穿巡防官服的活人。
为首的那个身穿紫色官袍的贾无暇冷漠道:“来人,抓住他们。”
贼大、贼二反抗无效,被押在原地。
武穆刚因为黑户被抓进白云司,现下再因为盗墓被抓进去,不知道梁刑会怎么看他。
武穆无奈笑道:“这可真不是我不想走。”
他脸上笑的可惜但是心里却如吃了蜜糖。
***
帝陵一晚,惊心动魄。
太和区官正贾无暇令手下官兵押解盗墓贼回南朝。
囚车里,武穆和看守金陵地宫的守墓官对视了一瞬。
疑惑,他进来的时候怎么不见得有这么一个人。
贾无暇与守墓人错身相逢,殷殷开口道:“你若是哪天想回来,我可以帮你跟肖丞相求情。”
守墓人淡笑,微微让开了路。
他看守帝王陵墓多年,忠心不改。
而原本中毒死去的侍卫此刻和常人无异,正站在各自位置。
帝陵正常的和往常一样,正常到诡异。
武穆右手握着短刀:除非他眼瞎了,否则这一切根本都不是真的。
他仔细看过那些中毒的侍卫,绝无生还的可能。
左手中的虎符比怀里的圣旨都要烫人。
守墓人一句话未言,只是淡笑着看一队押解囚犯的车马离开。
梅林落雪,阵阵含香
守墓人身前突然站起来一个影子。
“本帝真的很好奇齐樾是怎么附身的,庄如尘,你去把他抓来研究一下。”
“连陛下的身体也不行吗?”
此刻,南帝的尸体正好好地安放在冰棺中。
影子失望摇头。
“臣,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