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预报表示近一周都是大晴天。
不过现在时间尚早，太阳亦未高挂，蓝天碧海相接，远岛影影绰绰。
那水温可想而知的冷，刚刚下去的饺子和巧克力只能强忍着不适的感觉，耐心去听王如意在那指挥。
游艇已经换了一个距离海岸边很近的位置。
没想到这群人里面还是有不会水的，必须背着救生衣也要在那划拉两下，王如意还挺人道主义地让那几个人赶紧上来。
许留默低头去看王如意已经换了身衣服，和刚刚在厨房见到的模样已经大不相同。
和水下的人对比起来，可谓是穿戴得一丝不苟，低马尾束在脑后，衬衣加微喇的长裤，颇有点前沿人士的味道。
王如意也不知道从哪里找的一个小喇叭，一会喊泼水，一会喊来个出水。
现在的小演员长得大差不差的，很多是网红出身，而非科班。
这么看来，王如意眼光没得说，昨晚看中的两个人确实不一般，很有灵气。
其实根本就用不上这个什么群面，很多演员真的看两眼就知道能不能撑起场面了，这种下水戏充起人数来就不会难看。
就她现在站的位置来俯视起来，确实好看。
呈现在荧幕上有点烧钱，太烧了。
至于李璎问她的问题……
“你猜得没错，就是他。”许留默垂眸，猝不及防地手当一声拍在栏杆上，激动道，“脸好，身材好，性格好，谁能不说一句人之常情！”
许留默这句话砸下去，掷地有声，换成李璎按耐不住了，上前了两步，抵在护栏边上，眼睛都瞟了好几眼，顺着她的目光往下去找。
“我的天，你来真的?”李璎着急道，“哪个呀？”
这底下一个个的，眼花缭乱。
“猜错了，打电话吧，流程提前后期的时间更加充裕，只赚不亏。”许留默笑着道，“马上我们开机的消息直接各平台开始宣发，我拉下来的赞助规模绝对不会让NW吃亏的。”
李璎轻啧了声，踢了栏杆一脚，愿赌服输拿起手机到一边去，“行行行，和我玩心眼。”
“李总，说话算话，下一个项目我也第一时间拿给你看。”许留默都有点谄媚了。
“行了。”李璎摆手，电话那头已经通了。
许留默就知道李璎这是在唬她呢，纯在这瞎蒙，想看她的笑话来着。
她们在三层的这个高度，想看清脸是真的困难，许留默只能因为熟悉勉强分辨一二。
对和错也没有那么重要，拨款的快与慢也对李璎不那么重要，因为需求方是许留默。
“许制片。”
在许留默复盘刚刚和李璎的对话，眼神正在描摹着那一具具精妙的躯壳的时候，身后一道沉沉的声音响起。
许留默没有防备，转过身去吓了自己一跳。
她身后的这个人眼下黢黑，即使戴着眼镜都遮挡不住那怨念的气息，许留默都分不清到底是她熬夜了还是他通宵。
头发也不再是平日规整的二八分，可能是没有带发胶的缘故，但是绝对认真洗过，因为她闻到了船上准备的洗浴套装那淡淡的花香味。
伍歆喜欢的那个牌子。
许留默不知作何反应，没想到带他上来给他这么大的压力，“今天下了游艇之后，我给你单独放两天假，不需要走公司流程。”
“不需——”
许留默抿唇重重地按住小佟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听我的，之后你还得去跟组，你不休息我可放心不下来。”
其实想来合同的事情延后处理也可以，投资的事情许留默自己也能处理，试戏的事情他也帮不上忙。
早知道就让他直接回家好了，小佟就不会有那么大的压力，人事那边该再招一批实习生了，那么多事情压一个人身上当然忙不过来。
小佟觉得他肩膀落下的重量格外深沉，许留默那轻飘飘的话语有些压垮他的最后一道防线。
许制片是他的偶像。
说起来他算是许留默的师弟了，那会老师总会在课堂上面侃侃而谈她曾经的学生多么多么争气，而老师本人能带出学生多么多么厉害。
小佟只觉得好笑，没见过脸这么大的，把别人的努力都归功到自己头上，成就相对一般的学生可是一点都不带提起的。
那门课上，老师放了许留默的新电影。
提到电影，普通的观众会讨论导演的能力和演员的选择，很少会思考它背后的的制片是谁？
但他们作为从业人员就得做分析了。
小佟在课题作业里面选了许留默的电影进行研究，可以发现她对于整个项目流程把控得十分精准。
比如她的项目里经常被诟病的一点就是爱用流量明星，和她曾经在采访中提到的演技至上完全相悖。
要用，怎么用？
流量曝死还是相辅相成？
直到课题结束，小佟都有些魔怔了，他觉得老师是对的，他要是有这么个学生他也天天上课去提。
飞奔影业每一个季度都在招聘实习生，被称作是行业新人的坟场，留存率极低。
依旧有不少人就奔着那点点可能去闯，确实闯出来的都成功了，有名有姓的，甚至不需要你本身是块肥肉，只要你能创造肥肉就行，许留默不就是一个例子么。
她给飞奔影业创造了不止一块肥肉。
小佟坚持下来了，一步步地靠近自己走到接近她的地方，只是现在他好像找不到方向了，许制片好像根本就看不见他一样。
为什么呢？
是因为他很无趣吗？
小佟只能服从安排：“我知道了。”
许留默把手收了回来，继续公事公办地说道：“你留意着账目，下一批款打下来你就让人办事，别总是揽在自己身上，还有和王导确认最终的人选，就可以开始把消息透出去了。”
“明白了。”声音有些顿顿的，没什么精气神
，完全和过去工作的状态不同。
许留默特意说给他带薪放假，怎么反而像是要了他命那样。
忽地，许留默听见有人直呼她的大名。
“下来！”许留默回头见王如意在下面蹦蹦跳跳的，大喊大叫，“下来，许留默！”
“别喊了。”许留默扯着嗓子回应，“别在这催命！”
估计是王如意拿不定主意了，想把问题抛给她，让她来做坏人了。
许留默回过头来再交待小佟几句，“你是不是不习惯游艇里的环境，昨晚没有睡好？”
有些人就是可能感受到船身微弱的晃动的，加上昨晚三层在那蹦得厉害。
许留默一直觉得如果不是她们太吵了，她怎么可能只钓上来一条鱼呢！
“不，我只是在赶报告没注意时间。”根本不是没睡好，小佟昨晚根本就没有睡，他以为许制片会过来的。
他以为……
许留默倒吸一口气，这也太卷了，半夜在游艇上面赶、报、告。
“这样，你在三层的卡座那眯一会，不是临期的工作报告先不要管。”既然小佟这么死心眼，许留默只能亲自来点点，“待会游艇靠岸之后，我给你打车，你就直接回家好好休息安心等剧组开机，别想太多。”
“好的，许制片。”失去过去二八分的加成，小佟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赶期末周的学生一样。
“行，那我先下去看看王导怎么回事。”许留默安慰道，“没啥，歇会吧。”
许留默也没有等小佟回答，楼下的王如意是要喊得天都塌了。
下了小扶梯，许留默回头看了眼小佟，发现他还是站在原地，不知在想什么。
许留默摇摇头，继继续往前，不管了，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造化。
王如意现在急切地需要许留默。
倒不是需要她来做什么惊天大决定，而是这画面，这构图，怎么能够不和姐妹分享呢！
“许留默！”
“……”许留默差点后退半步，“有事就直接说。”
“这蓝天白云，大晴天，好风景，我不能和你一起下水游泳真的很可惜，你想我们认识有些年了，我一直很感谢你的赏识让我又拿到大项目可以拍个爽。”王如意说，“打斗戏啊、朝堂戏啊其实不是我的强项，你还是给我争取来了，我特别记得你说的话特别简单，就是王导能拍。”
“你在说什么胡话？”
王如意坚信话语的力量很单薄，不如亲眼去看，亲手去摸。
她把许留默拉到充气滑梯边上，三两个不会游泳的小伙被王如意刚赶上岸，正把救生衣脱下来，露出光洁的臂膀，还没褪下就齐刷刷地来了句：“许制片好！”
“好，好，好。”许留默扶额。
王如意像是献宝一般，“都抬头，让制片看看。”
许留默大方地看看，一一扫过，视线停留，“你叫什么？”
那人头发理得很短，几乎是寸头，但丝毫不影响本人清隽的气质，皮肤白皙透亮。
他这模样要么是古代组刚出来没多久，要么就是那种校园剧里演学生时代去了。
夏恒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他还以为王导这是把他给否了，急切地介绍自己：“许制片，我叫夏恒，夏天的夏，永恒的恒。”
许留默：“挺好的，长夏永不凋谢。”
昨天晚上还可能因为天黑看不仔细，现在许留默更加确信王如意的眼光了，夏恒这人真的有点不谙世事的味道在。
不一定是他本人真的那么单纯，但这一行真的很看观众缘。
怀弋相比起来确实没有那么适合结发伴侣这个角色，他的眼神就不够纯粹，总觉地藏了很多东西在里边。
想到这，许留默看向海面那群还没上岸的饺子和巧克力，发现其中的怀弋也正看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