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那句“你们赶紧有走吧”,像一根尖刺一样扎进了众人的心里。

    原本还觉得这只是随便丢出来的休闲任务,甚至连千穗里都忍不住吐槽这是不是因为看她玩得太开心了所以找了个假任务来给她整活一下。

    但现在,看到老人那慌乱的眼神、故意压抑的语气,还有“那地方早就不该存在了”的言语,让他们每一个人都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不安。

    空气变得沉沉,谁也没有再说话。

    “刚才你说,任务已经开始了?”伏黑惠转头问千穗里。

    千穗里点了点头,这下原本还以为是整活的虎杖悠仁和钉崎野蔷薇脸上也都变了。

    “可是,我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好,连地方都没看到呢。”她苦笑了一下,声音里却带着不自觉的紧绷。

    四人对视了一眼,是真的不知道下一步该往哪里走了。

    周围依旧是荒芜的断垣残壁,像被遗弃的角落。

    天色,悄悄地暗了下去。

    “你们快看天空!”千穗里突然出声,打破了几人的沉默。

    众人闻声一起抬头。

    这一看,心头顿时泛起了一股莫名的寒意。

    天空变了。

    和之前正常的黄昏完全不同,现在头顶上的天像是被撕裂了,一半是湛蓝,一半是漆黑,而在那分界线上,还有一抹极其诡异的白色,横在最中央。

    更怪异的是,这些颜色并不是固定的。

    眨眼之间,蓝色飘到了黑色区域,而黑色又在不知不觉间渗进蓝色那头。

    唯独那道白色,静静地悬在最中心,一动不动。

    “好奇怪的天啊……”千穗里不禁喃喃出声。

    忽然——

    “等等。”钉崎野蔷薇皱起了眉头,眼角余光扫过不远处,“那是什么?”

    众人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发现他们原本身后空无一物的方向,此刻却悄然出现了一座庭院。

    不知何时出现,它悄无声息地立在那里。

    院门半掩,朱漆斑驳,门匾上写着三个字:

    「忘乐馆」

    几人站在原地,望着那扇半掩的朱红院门,犹豫片刻,最终还是觉得迈步向前。

    他们发现,随着他们一步步走近,原本还保持着荒凉破财模样的忘乐馆,竟在他们眼前发生了奇异的变化。

    残破的瓦片自动复原,斑驳的门漆被金色光芒重新刷亮,朽木也变得光洁,连空气中都浮现起一缕缕淡淡的香气。

    “这不是我们刚刚看到的样子。”千穗里喃喃地开口。

    “完全变了。”伏黑惠也低声回应,眼中带着警觉。

    更离奇的是,四周的气氛也陡然热闹了起来。原本死寂一片的荒地,现在人声鼎沸。

    街道边摆满了各种摊位,有人在叫卖丝绸,有人在挑选首饰,还有小孩子穿着盛装奔跑着嬉戏,远处还有锣鼓声隐隐传来。

    最诡异的,是人群的表情——他们脸上无一例外地带着笑,笑得极为一致。

    每个人手里都捧着礼盒、花篮等各类物品,正朝着眼前这座华丽得不真实的望乐馆。

    “就像变了一个世界一样。”虎杖悠仁张了张嘴,眼神满是警惕。

    这时,千穗里看见不远处一个抱着红绸礼盒的男人正朝着忘乐馆走去,她赶忙上前一步,出声叫住了他。

    “抱歉,请问一下……这里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那男人被叫住后并没有露出不耐,反而满脸喜色,笑得像春风拂面般自然。

    “你们也是来送礼的吧?今天可是大好日子。”他说着,语气里满是祝福与喜悦,“是忘川家的大小姐要成亲啦,只要今天能来给忘川小姐送上礼物和祝福,忘川家住就会给予一笔非常丰厚的报酬呢。”

    “这不就想当于是花钱买祝福?”钉崎野蔷薇眉头一皱,语气里带着一丝讽意。

    她的声音不低,然而那男人听了却毫不恼火,只是微笑着摇了摇头,仿佛对此毫不介意。

    他忽然注意到千穗里几人手中空空,顿时看向站在一旁的少女,温声说道:“小花,带几位哥哥姐姐去取些礼物。”

    那名被唤作“小花”的女孩乖乖点了点头,露出甜甜的笑容,拉着千穗里的手就要往前走。

    千穗里几人略显惊讶,男人像是看出了他们的疑惑,笑着补充道:

    “今天进入忘乐馆是有规矩的,没有带礼,是不能进门的。”

    听到这话,四人对视了一眼,瞬间明白了。

    “姐姐,跟我走吧。”小花轻轻扯了扯千穗里的袖子,抬头冲她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带着孩子特有的清澈。

    千穗里下意识低头看了她一眼,微微点头:“好啊。”

    几人彼此对视了一下,便跟着小花往前走去。

    他们原本以为小花会带他们去什么商店、摊位,但没想到,这一走就是许久。街边的热闹逐渐被甩在身后,沿途的人也越来越少,周围的景象也慢慢变得灰扑扑、斑驳陈旧。

    最后,小花带着他们转进一条逼仄的巷子。

    这条巷子狭长而破旧,墙面上布满裂痕和剥落的墙皮,地面是踩得发黑的石板,光线也比外头暗了一大截。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说不清的味道,像是灰尘、木屑,还有一点点淡淡的、腐烂的气息。

    走到尽头时,几人顿时愣住了。

    只见巷子尽头竟是一片临时搭建的小广场,地面上铺满了各种“东西”。

    破布娃娃、掉漆木碗、裂开的铜镜、发黄的书本、旧鞋子、干枯的花束……所有东西都被胡乱堆放在一起,虽然表面上不算脏,但那种混乱堆积的景象,让人一眼看过去便感到压抑与惊讶。

    更令他们震惊的是,不少人正从这些堆积的东西里随意翻拣,随手拿起一件东西,然后就笑着走了,往忘乐馆的方向离开,仿佛拿到了什么宝贝一样。

    “这些人……是在干什么?”钉崎野蔷薇皱起眉,看着那人抱着一个裂开的陶碗走远,满脸不解。

    千穗里也疑惑地看向身旁的小花,轻声问:“小花,他们拿的那些东西是?”

    小花眨巴着眼睛,理所当然地答道:“那些是送给忘川小姐的庆祝礼呀。”

    “庆、庆祝礼?!”虎杖悠仁差点没喊出来,声音都变了调。

    “你确定??”钉崎野蔷薇的眼睛也睁得老大,脸上满是震惊,“你确定这是‘送礼’,不是‘丢垃圾’?”

    小花却仿佛没听懂讽刺似的,依旧甜甜地笑着点头:“只要是带着‘心意’的东西,都能成为庆祝礼哦。”

    小花见几人站在那堆东西前久久没有动静,还以为他们是害羞不好意思动手,便轻轻拉了拉千穗里的衣袖,小声安慰:“没关系的,大家都是这样的哦。”

    说完,她小跑着走向那堆“礼物”前,凑到一名守着杂堆的男子身边,小声嘀咕了几句。

    那名男子年纪不大,面色蜡黄,眼神呆滞,听完小花的话后抬头朝千穗里这边看了一眼。

    随后他点了点头,低声对小花说了几句,小花这才转身回到几人身边。

    “叔叔说你们是客人,初次来不知道怎么选,就由我来帮你们准备啦。”小花笑眯眯地说着,然后从堆里挑选了几样“看起来还不错”的物品塞给几人。

    她先递给千穗里的是一个破碎的洋娃娃,半边脸已经裂开,棕色的卷发也打着结,只有一只蓝色的眼珠还在原位。

    “谢谢。”千穗里愣愣地接过,低头看着那双空洞的娃娃眼,头皮有点发麻。

    钉崎野蔷薇拿到的是一把缺了齿的木梳子,摸起来油腻腻的,她的嘴角狠狠抽了一下。

    虎杖悠仁则是被塞了一个破了洞的羽毛球拍,拍框还歪了一边,他傻傻地看了一眼手里的“礼物”,笑容逐渐凝固:“这个……真的还能继续打羽毛球吗?”

    而伏黑惠的“礼物”更为离谱,是一个褪色的玩具车,一侧的轮子已经不见了,表面的贴纸也已经模糊得只剩一点图案,怎么看都像是从垃圾堆里捡出来的。

    四人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礼物”,表情各异,但无一例外都是对这个的不理解。

    千穗里小声问:“你们不觉得,这礼物有点……”她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小花正站在一旁,满脸纯真地笑着,仿佛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些东西有任何问题。

    而那些陆续来选“礼物”的人,也是一样的表情。他们手里捧着破碎的碗碟。断裂的玩偶、残缺的饰品,却一个个面带微笑,步履轻快,好像手中捧着的是无价之宝。

    那一刻,他们对视了一眼,忽然觉得这里不太正常。这个世界的“合理”,并不是一定的真正的“正常”。

    她不再多说,只是小心翼翼地把洋娃娃抱稳了一点,和众人一起朝忘乐馆的方向走去。

    等他们回到忘乐馆门口时,令人意外的是,那个之前和他们聊天的男子竟然还站在那里,像早就知道他们会回来一样,脸上的笑容依旧温和。

    看到他们手中都拿着“礼物”后,他笑着招了招手:“太好了,你们准备好了,那就请跟我来吧。”

    就在他们即将被那人引入忘乐馆时,虎杖悠仁忽然注意到一个细节。

    这人手中也同样捧着“礼物”,是一面镜子。但那镜子不仅镜面碎裂,边缘还有裂缝,似乎下一秒就要碎掉了一般。

    “诶?”

    虎杖悠仁忍不住出声,皱眉道:“你们拿着这些东西送给忘川小姐,难道他们看不出这些东西是坏的吗?”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疑惑和一丝无法掩饰的不解。

    那人听到后,脸上的笑容没有变,只是眼神轻轻转了一圈,左右环视了一下,见周围人都在自顾自往忘乐馆中走,没人注意他们,这才凑近虎杖悠仁,压低声音神秘地说:

    “你们可别说出去啊,只要到时候把东西装进袋子,包装好,笑着说几句吉祥话,拿到了那份报酬再走人就行。”

    说到这,他还挤了挤眼睛,语气中透着一股心照不宣的得意。

    “就算他们后来发现了,那也无所谓啦。反正——”他压得更低,“大家送的都是破烂,他们也查不出是谁送的,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

    说着,他还晃了晃手中的那面裂镜,毫不避讳其中的破损。

    “你想吃,拿一个坏的东西,换成一大笔丰盛的报酬,稳赚不赔,这种好事,哪里找去?”他咧嘴一笑,丝毫不觉得这件事本身就是不对的。

    虎杖悠仁怔住了,目光落在他那张坦然到近乎荒唐的笑脸上,喉咙动了动,半晌说不出话来。

    而身旁的钉崎野蔷薇已经沉下脸,眼神带了几分冷意:“你们这是拿祝福当幌子,行骗都不带眨眼的啊。”

    那人却毫不在意地耸耸肩:“骗人?我们可是真心祝福大小姐,只是东西差了一点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