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羽诺诺的问：“你当真是仙人？”
上官玉想都不想，直接否定了他：“假的。”
年羽：“那将军？”
上官玉：“无事找茬。”
年羽：“......”
“仙人？这是我在人间听过的最好笑的话了。”远处俩道漂浮的虚影引起了上官玉的注意，如果她猜得没错，他们就是在人界游荡的鬼差。
“可不是嘛！仙人哪有那么容易当，像彦君这种直接在人间飞升的，已经少之又少。”
彦君是谁？上官玉并不知晓，但人间好像真能直接升仙，还不用跨过堕河......察觉到上官玉异样，年羽凛然问道：“你在看什么？”
“没有，没有。”上官玉收敛眸光，将头微微低下，佝偻起身子。
“你最好是。”年羽说完后，上官玉手上的红绳在不经意间发出淡淡光泽，最后消失不见。连带着不见的是，那俩只鬼差身影，因为他们已没于人群之中。
年羽将上官玉带至马厩时，一路遇见了不少青州的官兵，他们皆投来异样的目光，甚至有人还直接上来问年羽：“校尉大人，这阿史那军卒从何处抓来的？竟这般丑陋。”
上官玉：“......”伤害不大，但侮辱性真的很强。
“战事迫在眉睫，你们居然还有空暇管这些，还不快抓紧训练！”年羽没有回应他的问题，而是直接训斥他们。
事后，他们不吭一声的离开此处，但眼里满是对她的厌恶。
上官玉：“......”好狡猾的男人。
再走进里头些，上官玉便能瞧见躺在地上的伤者，大多血肉模糊，尚在苟延残喘。营里医者不多，现都忙的不可开交，尽管有些看起来已经无药可救，但他们还是想竭力救下。
“瞧见了吗？倘若我们挡不住阿史那的猛攻，怕是整座......”年羽愤怒道。
上官玉只知阿史那的铁骑来势凶猛，却从未想过，会将青州精锐逼至如此境地。西南无了蜀地这一天然屏障，若再被阿史那人拿下青州一府，他们的铁骑怕是会长驱直入中原。届时，生灵涂炭、国破家亡必不可少。
“阿羽，你多嘴了。”楚宴离不知从何处走出。
见是楚宴离，年羽瞬间神伤起来：“对不起，将军。”
年羽被楚宴离叫离，偌大的地方仅剩他们二人。上官玉心中顿生局促不安，只觉眼前之人下一秒就会拿她祭天，以慰青州死去的英魂。
上官玉淡然道：“你怎么又来了。”
楚宴离朝她缓缓靠近，瞧着她身上未愈合的伤口嘴角微扬：“怎么算又呢？我可是一直在暗中盯着你们。”他步步紧逼，想将她完全掌控在自己手中。
上官玉嗤笑一声：“将军还是这般，喜欢窥人墙角。”要不是被他瞧见，她指不定如今在回京都的路上。
楚宴离缓下步伐，眼眸深邃般盯着她：“啧，当真是个伶牙俐齿。就是不知，死了之后会不会是个怨鬼。”
上官玉满脸波澜不惊：“将军是想杀我？”
楚宴离：“我说过了，你还不够格脏了我的剑。”
俩只鬼差再次现身，让上官玉不由得紧皱眉头。
“快了快了，血流成河而已。”
“哈哈哈，再多点吧！大人喜欢的不得了。”
……
“跟我谈话，竟敢走神。”上官玉的思绪被楚宴离的怪音唤回来，后又瞧见他不满的神情“诺，瞧见那个马厩了吗？去将里头的粪都挑干净。”
他可是给她准备了个惊喜。
上官玉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果然，不远处有个马厩赫然立在那边，“？？”全都归她管？
看着上官玉渐行渐远的孱弱身子，楚宴离不禁想起以前。上官玉当年为了让他留下，就寻个借口同上官珏说：“阿爹，马厩里的马儿需要有人贴心料理，你就留下他吧。”
后来上官玉的周转下，楚宴离不再是个“弼马温”，也有机会在军中占得一席之地。
往事终究如烟散去，可他终究还是藏了私心。
那俩只鬼差的言外之意是，阿史那的大军即将再次到达，丝毫不给青州有喘息的机会。而血流成河，就是他们所期待的。
思忖之余，上官玉全然没发觉自己已推开木门走入马厩，剧烈的粪臭味朝上官玉袭来。
上官玉叶眉微挑，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杂乱的粪堆，各种各样的颜色都有。要是想辨清健康马儿和生病马儿，只要通过粪便颜色去对比，一眼便知......黑的惊人。等等，她怎么会在想这么龌龊的事情？楚宴离方才好像是说，让她把粪堆给挑干净。还有角落处那么一大坨，该不会是有人有意为之吧？纯天然。
紧随其后的楚宴离，瞧见她这般囧样，不忍得提嘴一笑：“仙人可要好好挑，要是累着不动，那可就没饭吃了。”
上官玉：“……”
年羽匆匆赶来，唤了声：“将军。”
在他低声几句后，楚宴离闻声色变，当即离开此地。连着被叫走的，还另有其人。
上官玉并不关心他们的动向，只是盯着地上那些马粪，发愁的紧，她何时沦落至此？
干就干！活下来比什么都重要。
上官玉在附近捡了个模样精致的木桶，见里面还有点粪便残存，便二话不说就将所有马粪挑入，半步悠然的提着它们，走到很远的地方才处理掉。
当她回到马厩时，就听见有人大喊了一声：“是谁！将我浴身的桶子拿走了？”
刚提的新桶，他还没摸热，就被将军和年羽接着叫了去。再回来时，居然不见了！
许多人闻声而动，但却无一回应。上官玉隐于人群之中，在杂言乱语中透过缝隙，瞧见那人模样。她好像，认识此人。
年喆，年羽的弟弟，年家放入战场谋衔的棋子。一个武举入试，一个自幼就被投入战场，性子差了个天际。若不主动去了解，根本就没有人会将他们视为一对亲兄弟。他身高八尺，年岁还不足二十，就长了一脸刺须，莽撞粗鄙的惊人。她想，如此年轻的少年郎，为啥偏偏就脑子不好？
上官玉曾经也问过他类似的问题：“阿喆为啥要留那么长的胡须？”
他是这么回复的：“阿玉这就不知了吧。胡须上男人必有的体态，留的越多，就让女人觉得越有安全感。”
上官玉：“……”
见无人回应，他又大喊一声：“无人知晓？那好，都通通按军规处置。隐瞒真凶不上报者，领五十军棍，你们既都在场，就算无全责，但二十军棍也是少不了的。”
此地瞬间一片唏嘘声，都在暗讨论着什么，但脸上的恐惧是一点都没少。不知何人发声，矛头却一下子转到上官玉头上：“都尉大人，会不会是那个阿史那人？”
一人起哄，万人跟随。
有些怕军棍惩罚的，还着急的给年喆指出上官玉的位置，生怕年喆没瞧见她在何处。最后，所有人都纷纷让出条道，让年喆好上前找茬。上官玉提着个臭桶，静静的站在原地，瞧着年喆脸上的怒意，逐渐上升到暴怒。
年喆一步步朝她靠近，怒火冲天，眼睛还时不时盯着她手上的那只木桶。上官玉以为年喆会说些什么，但却没想到，他竟上来就给自己一击重拳。
被打的跌落在地的上官玉，只觉头颅有些昏厥，抬不起精神，恍惚到连木桶上的余粪振动倒在自己身上，都不知晓。
隐约间，她听见年喆的唾骂声：“你个扯皮滚儿，来我青州地盘，还不好好做人，连你大爷我的浴桶都敢偷。”
想到自己已经几日未曾浴身，年喆就骂的越难听，毕竟军中资源稀缺，不得行二次浪费。
不知从何处冒出来一位小军卒，他怯怯的提着一只木桶，伸到年喆面前去，说道：“都尉，这是柳大人让我交给你的。”
年喆：“……”什么？
他看了眼地上的上官玉，不可置信道：“那她手里提的木桶，从哪来的？竟还这般新。”
“那是将军给的，说是挑马粪的原桶坏掉了。”
年喆：“……”真的不是那只？那方才我提的是什么？楚宴离如此行径，怕是有所图谋啊。
虽不知道真相任何，但上官玉确实收到了楚宴离的诚意。
黄昏过后的挑粪不停歇，不觉间，已至深夜。
上官玉累到在马厩内，不仅浑身提不起劲，鼻息还全部置于粪臭当中。许是楚宴离怜她，竟让她在静夜中瞧见了新鲜的白米饭。
“这个给我的吗？”上官玉盯着年羽手中那碗热乎乎的米饭，晶莹到令她垂涎欲滴。
年羽瞧着眼前这位可怜之人，且还想起白日那件事，眸底里不察间少了点滴厌恶。但说到底，还是年喆冲动了，若是在军中随意处事，只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他将饭碗放下，转身说道：“这是将军赏你的。”不是。说完，他就头也不回的离开此地。
落单的饭碗被上官玉拾起，后又被她小心翼翼的捧在手心，那是她复生后的第一碗饭。
上官玉吃得很慢，甚至还赶不上眼泪落下的速度，不知为何，她竟哭了起来。灾难非她造成，因果却由她给担了下来，她恨，恨这世间的不公。想着想着，就吃得愈快，差点噎着。
事后，上官玉将拳头紧握，止住泪水，暗暗发誓：“凡是待我不公之处，我都将一一回报。”
而这一切，都在暗角处的人看在眼里。
天将放晓，上官玉被群围在马厩的军卒吵醒：
“这小子怎么还没醒？你，过去看看，看他死了没有。”
上官玉睁开眼时，果真瞧见有一人在战战兢兢的朝他靠近，脸上布满惊恐。她轻声问道：“你们想干什么？”意欲何为？
年喆见状，赶忙上前将那名小卒挤开，嬉皮笑脸的对上官玉说：“哎呀兄弟，你终于醒了，正好我有事找你帮忙呢”骗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