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沐没想那么多,出门之后回了自己的练场,把纸和药方先放在一边,脑中开始回忆下午看到的那些步法秘籍。
那些身法秘籍虽然多,但都大同小异,换汤不换药,秦沐在夜里练了近一个时辰,觉得特别无趣,也有些累了,就回了自己那套小屋子。
洗漱完躺在床上,心也慢慢静下来,开始就着蜡烛抄门规。
门规并不多,全是些生晦难懂的古文,抄得她晕头转向。
抄完几遍之后,就躺回床上思考,她的两世的心境大不相同,这一世之前只想着按父母的意思来做就行,就算他们要自己去给县令儿子做妾,也没什么不可以,这一世所有的女子都是这样过来的。
秦沐一直不愿意好好练功,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没有夫家会喜欢一个舞刀弄枪的妾室进门。
可现在不同了。
她想着,会喜欢上商听晚,除了当初她在那么紧急的时候救了自己,带来了生命的希望以外,也有一些是因为她的自由吧。
两年前遇上她的时候商听晚才十八岁,秦沐来到天山派之后发现,整个门派没有任何人敢去说这位大师姐的闲话,无论是掌门或长老,她都拥有绝对的人生自由。
商听晚所拥有对世俗的抗拒与洒脱,也是自己喜欢她的原因。
秦沐这么去吸引她的注意,也是想要有一天,这种希望的光能照在自己身上。
但现在不这么想了,秦沐叹了口气,有些不习惯现在的照明方式,烛光浅浅地照在她的脸上,她静静地盯着火光,看着燃烧着那一点微微的光亮,倒映在眼中,轻轻摇曳。
她在后世是个孤儿,也从来不知道什么叫依靠和家族,但她明白怎么样才能让自己过得更好,怎么让自己得到选择的权利。
名为自由的权利。
也不知道元羽怎么样了,两人一起下的地窟,也是一起碰到的那个东西,不知道她有没有到这里来,也不知道在那边的身体怎么样,没有意识没有灵魂,不会已经死亡了吧?
这样想着想着,连桌上的烛火也没灭,侧身卷着环抱着双臂睡去了。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鸡刚叫秦沐迷迷糊糊地听到,拍了拍脸让自己清醒,迅速的洗漱完,拿着木剑去了练场。
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手中的木剑。
“唰——”
木剑破空,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风声骤起引得一旁的梨树掉下落叶。
她的动作并不快,胜在一招一式干净利落,手腕翻转,剑锋斜挑,再猛然下劈,没有半分拖沓。
汗水渐渐浸透她的衣衫,呼吸也变得急促,但她没有停下。
远处传来隐约的钟声,天边终于泛起一丝鱼肚白,陆续有弟子经过练场,秦沐没有分心,只专注手中的木剑,和一招一式的变化。
秦沐本身天份极高,在学习方面几乎是看了就会,就好像是复刻一样,她现在拼命练习,是为了让招式更熟悉一些。
武学方面光会了还不够,得融会贯通,有个意境叫出神入化,好些招式她都会使,也仅限于会而已,跟商听晚过招,连贯地运用都做不到。
等她终于体力不支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手上的木剑也掉在旁边,才有空闲呛自己一句。
不好好努力,是要被拉去成亲的,还是给人当妾。
这么想完之后,手脚似乎又有些力气,木剑也能拿得动了。
一直到早课前,她都在练场里面挥发汗水,那把木剑被她握得汗涔涔的,运气感受自己的内力,似乎有那么一点变化,才放心收拾收拾。
珠珠看她门前上了锁,就把给她带的早饭包子放在门前,自己去上了早课,秦沐回来刚好跟她错过,看到门口的包子愣了,随即想到是珠珠,一时间有些感动。
这小姑娘反应慢,但认定了人就会对人好。
啃完已经有些凉的包子,秦沐没有跟着去上早课,而是重新在山门附近转了转。
天山派依山而建,一条大路从青石镇直通到半山腰的牌坊,以前这里是山门,还专门有弟子看守,后来青岚嫌弃太麻烦,才改成了现在的模样。
天山派几个大字挂在额扁上,往上是又宽又长的石梯子,两边茂密丛林树根乱生,一直往上走个几百阶梯,就能看到天山派的主厅,里面有好几位祖师的塑像,好不气派。
也正因为祖上阔过,整个门派的设施非常齐全,除了药房已经荒废了以外,其他地方都还在使用。
这些地方秦沐都熟悉,这次来则是换了个心境,牌匾积灰,马厩里没有几匹好马,藏宝阁虽然有人看守但里边没什么东西,完完全全地能感受到天山派的没落。
逛完一大圈,那两个包子也消化得差不多,秦沐没有回屋子,直接去了练场。
不是她早上去的那个位置,而是大师姐商听晚的练场。
商听晚是下一任掌门,练场里面各种武器都有,还都是些真家伙,青岚怕秦沐下手没个轻重,她所有的练习用具,都是给外门弟子用的木质用具,她这次去商听晚的练场,就是为了用一用她的真家伙。
天山派以天山剑法为宗,创立出来的剑派,收纳过不少其他门派的心法秘籍,商听晚被掌门青岚亲手教学,当然其他武器的武学也不差。
秦沐还记得之前看过科普,长枪才是冷兵器的王道,她这次过来就是想试试。
这练场大门紧闭着,秦沐也不管旁边有没有人,直接运功借力翻墙而进。
脚刚踩到院墙上,里面正在练剑的商听晚收了手中的力看过来,秦沐显然没想到这时候她还在练场,两人四目相对,场面安静、诡异、又无比滑稽。
“晚晚,你怎么在这里?”秦沐紧张得很,开始张口胡说。
商听晚冷着脸看她,不知道她想做什么,开口回道:
“这是我的练场,我不在这里在哪里。倒是你,翻墙进来做什么?”
秦沐打了个冷颤,全身鸡皮疙瘩都立了起来,看她那考究的眼神,想赶紧糊弄过去:
“啊哈哈,这是你的练场啊,还以为是我的呢,原来是走错了,那我就先不打扰你了,再见!”
接着迈开双腿想要赶快逃掉,商听晚听她鬼扯完,眯起双眸,眸底掠过危险的暗光,低着嗓子喊了声:
“站住!”
就简单两个字,让秦沐听出了一丝危险味道,两条腿再也动不了。
商听晚看起来十分平静,只是她的话语间流露出的威仪,让人不敢轻易违逆。
“过来”
秦沐喜欢她是真的,但怕她也是真的,商听晚毕竟是下一任掌门,实力强不说,整天板着个脸,非常有压迫感。
只好乖乖地翻进院内,两手在身前互相搓着,走到她面前。
商听晚不知道用了什么洗浴,秦沐时常能闻出她身上一股淡淡的香味,只是这段时间被青岚的药汤味盖过去,让人闻不太出来。
“怎么没去上早课?”还是那冷冰冰的声音。
秦沐撇着嘴叫唤:
“赵老头教的那些都没用,还不如我自己在外边玩一会儿。”
商听晚也明白,早课全部是按照之前的功法来做的练习,都是些基本功,赵长老做的不过只是看着点现场别乱起来。
但基本功有基本功的好处,若是运用得当,能发挥出大用处。
“看来你已经融会贯通了?”
商听晚说着走到一旁的武器架,从里边抽出一把长剑,扔过来秦沐手上
。
长剑已经出鞘,秦沐看准时机去接,刚握在手上,商听晚就攻击过来。
和以往看着她练习教学不同,这次是实打实的对招,她的长剑凌厉又充满杀机,秦沐只能及时抵挡逃开,几招下来落魄不已。
商听晚并不给她喘息的机会,知道她要逃开,手中招式更加激进,打得秦沐体力不止,长剑被挑开落在地上,只好连连求饶。
商听晚握剑一指,嗤笑着说道:
“呵,十招都过不了的人还妄想让我看得上你!”
秦沐的体力在早上用了不少,除了啃包子的那一小会儿,其他时间还没休息过,现在喘着粗气听她说话。
但又不愧是被感情冲昏头脑,她盯着商听晚那好看的脸,心里想的除了自己太菜以外,还有她真好看啊。
明明是对招,她却丝毫没有破绽和慌乱,强大的气场让人不得不臣服。
商听晚眼看着她,明明是已经输掉的人,那脸上面没有丝毫愧疚,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全是让人嫌弃的讨好。
皱着细眉转身把剑放回架子上,转身离开不愿再同她说话,本以为她稍微变沉稳了些。
现在一大早早课不去上,掌门那边也不去看看,不知道去哪里疯玩还爬墙头,现在十招之内都接不住。
真是让人烦躁的人,商听晚不再理她。
秦沐在她走出练场前,知道自己的行动又让她难过了,想要解释什么却开不了口,深吸一口气,大声保证道:
“我不会再像以前那样了,无论你是否相信,我会努力成为你能看得上的人!”
商听晚的背影一顿,并不想跟这个小姑娘计较话语里的不敬:
“有空说这话,不如好好想想怎么在剑法上赢过我。”
说完再也不理,径直走出了练场。
秦沐看着她离开,重新把被挑在脚边的长剑捡起,回忆刚刚商听晚的身形变化,一点点的练习起来。
被打得体力不支是真的,商听晚的压迫感不来自她挥的剑,而是从本人骨子里渗出来,像一头并不咧嘴的野狼,绿色的竖瞳紧紧盯着猎物,还没张嘴撕咬,已经让人忍不住投降。
秦沐不清楚自己是否能像她一样,拥有那么强大的气场与能力。
但事到如今又能做些什么呢,只能努力一点,再努力一点。
练习一直到中午,秦沐走路两条腿打着闪,全身跟散架了一样,颤颤巍巍地去了膳堂。
珠珠正捧着碗吃饭,今天的肉菜是狮子头,内门弟子有两颗,开心得不行。
等秦沐爱着她坐下,一脸疲惫的样子吓她一跳,狮子头也不愿意再啃,放下碗筷询问:
“沐沐,你今天早课没上做什么去了?”
秦沐摆摆手,表示不想说话,把自己碗里还没动过的狮子头拨了两颗给她,像她这样的亲传弟子,当然是想吃多少吃多少,她记忆力记得珠珠这小姑娘喜欢吃这个,就多打了一些。
果然看到珠珠眼睛亮闪闪的,小脸因为激动红了不少,又有些不好意思,直说着谢谢。
下午没有事情,秦沐吃完饭之后就回了屋子,珠珠帮她收拾好碗筷跟着一起,看她一副昏昏沉沉的样子,说道:
“沐沐你想睡会儿午觉吗?”
秦沐本来没那个想法,她本意是坐着消会儿食,再去藏书阁待着。
现在手脚都发软,午睡是最好不过的补充体力办法,点了点头,去屏风后换了身衣裳问珠珠:
“你也要睡吗?”
珠珠摇摇头,把昨天借的书拿出来,乖巧地坐在桌边。
“那感情好,你帮我抄一抄门规!”
这是她们之前的相处方式,秦沐乐得有人帮她。
珠珠满当然答应下来,拿着笔磨好墨,认真的帮她抄起门规。
午睡只持续了半个时辰,醒来之后去藏书阁看一会儿书,天黑前再同珠珠过招拆招。
天黑后就没办法活动,烛光那点亮度完全不够看,秦沐趁着入睡前打坐运功。
往后半个月多,除了时不时的需要调解下青岚的病情,几乎每天都是这样的流程,连门中弟子说她闲话的人都少了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