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的医务室里，角落的病床上，洁白的被子隆起一个小山丘。
少年蜷缩在床上，纤长的眼睫落在眼下，苍白的脸色看着楚楚可怜。
“咚咚。”
坐在床边的艾希回头，帮乔然掖了掖被角，走到门口：“您怎么来了？”
“学校里不用这么客气。”司北凌摆手，朝里面看去，“他醒了吗？”
艾希走出医务室，怕吵到沉睡中的乔然，反手把门关上：“大概是太累了，睡得香。”
那天乔然一到山顶就脱力昏倒，被S班一起送来医务室，着实把艾希吓了一跳。
“他的潜能很强。”艾希从窗户往里看，“我问过A班的学生了，他们说乔然是从头顶跳过去的。”
要不是其中一个学生脸上的脚印太过明显，艾希还真是无法相信，乔然居然可以做到这种程度。
“兔子急了也咬人。”司北凌挑眉。
乔然，可不就是一只小兔子吗？
记忆中软乎乎的白色毛球再次浮现，司北凌看见病床上的乔然嗫嚅着翻身，一手按住门把手：“你先去上课吧，这里有我。”
“嗯。”艾希看了一眼表，“那我先走了，正好下一节本来是S班的返祖课，你不听也没事，如果乔然醒了，跟他说一下就行。”
送走艾希，司北凌打开医务室的门。
那团拱起来的被子好像挪动了位置？
司北凌站定不动，果然，那团被子磨磨蹭蹭地动了一下，本该安静睡觉的乔然，不知何时钻进了被子里。
“呜——”
漆黑一片的被子里，乔然抱着自己的尾巴哭哭唧唧。
因为被尾巴硌得难受而醒来，简直倒霉得不行嘛。
也不知道有没有人看到自己的尾巴……
乔然扭了扭身体，把毛茸茸的小尾巴藏进被子里。
应该没有吧？
不然他也不可能好端端地呆在这。
“乔然？”
司北凌怕人闷在里面缺氧，走进叫了乔然一声。
“唔！”乔然尴尬地应了一声，“我，我……”
我该说个什么理由让他走呢？
乔然头脑风暴中。
风暴了半天也没想出个好办法。
“憋在被子里做什么？”司北凌试图去掀乔然的被子，被他紧紧拽住。
“嗯？”
乔然紧张得要死，尾巴迟迟不缩回去，又不能当缩头乌龟不现身，只好把被子往下一点，只露出个头。
他在被子里独自“奋斗”，累得满头是汗，脸颊绯红，看得司北凌眉头轻蹙。
“还是很不舒服？”
男人冰冷的手背触及乔然的额头。
“我，我没事。”乔然吞吞吐吐，只能用手捂住尾巴，“就是做了个噩梦。”
司北凌盯着乔然，从他不安的神态中，感觉到一丝不对劲。
但他说不出是什么，总觉得，是哪里搞错了。
“凌斯。”乔然等着尾巴缩回去，额头碰了一下司北凌放在床上的手，拙劣地转移司北凌的注意力，“我晕倒以后，发生了什么呀？”
司北凌帮他理了一下乱糟糟的小卷毛：“我们大获全胜，A班那些拦过你的刺头全都扣分，这段时间应该不敢再来挑衅你了。”
毕竟谁也不想突然之前就被人踩到脸上。
“真的？！”乔然兴奋地一跃而起，差点把尾巴都翘起来了。
他临时想到自己的尾巴，又重重一坐，跌回司北凌的怀里：“哎哟！”
“没事吧？”司北凌搂住乔然的肩，瞥见少年背后那一抹纯白。
他终于知道是哪里不对劲了。
“乔然。”司北凌淡淡道，“你的尾巴露出来了。”
“！！！”乔然炸毛，猛地从床上跳起，迅速退到墙上。
“你，你看到了？！”
司北凌点头：“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看见了。”
“其实联邦……”
“呜呜呜呜——”不等司北凌说完，乔然就扑过来抱住了他的大腿，“求求你千万别告诉别人，我不是怪物，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长尾巴呜呜。”
他哭得梨花带雨，小脸皱皱巴巴，抬起头的时候，脸上几条泪痕，看得人心酸怜惜。
司北凌先把人扶起来，让乔然坐在床上，看着他良久没有说话。
乔然心跳如雷，不敢直视司北凌的眼睛，垂着头等待审判。
凌斯对他很好，会不会大发慈悲，放他一马？
司北凌凝视乔然视死如归的脸庞，乌黑浓密的眼睫害怕得颤抖不已，粉色的嘴唇也瞬间苍白。
所谓返祖，是人类发展到现在，除ABO三性外的另一种进化模式，拥有返祖能力的人们，会获得动物般的能力强化，与此同时，返祖也会带来部分动物的拟态，比如兽尾、兽耳、兽爪……
获得返祖能力的只有部分S级Alpha，不少人认为自己是返祖型Alpha高人一等，到处耀武扬威，所以联邦从五年前就禁止返祖型Alpha在公共场合显露兽型。
乔然来自废土星，大概率没听说过“返祖”的事情，本来朗基努斯有返祖课，一共三堂，偏偏乔然这几天体力透支躺在医务室，也错过了。
所以……
司北凌转向乔然，凝视少年视死如归的脸庞。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尾巴，是返祖的原因。
而其他人以为他是Beta，没有返祖的能力，并没有跟他说过这件事。
“没事。”司北凌帮乔然把被子盖好，指尖被活泼的兔子尾巴扫过，蓦然僵住，“……我不会说的。”
他没打算把返祖的事情告诉乔然。
也许是因为Beta的缘故，乔然的返祖动物，是兔子。
据他所知，目前所有返祖的Alpha全是猛兽，或是攻击性极强的草食性动物，乔然一只兔子，在猛兽群里，还是太危险了。
不如就当个普通的Beta，也不用跟别人比。
他实在不想再看到那天乔然力竭晕倒的场面了。
“真的吗？”乔然一把抱住司北凌，把冷面男人愣是抱出个震惊的眼神，“凌斯你也太好了！你是我一辈子的好哥们！”
少年的眼里闪烁着激动的泪花，娇小的身体温软纤细。
司北凌被乔然抱着，隐隐闻到了乔然身上沐浴露的清香。
司北凌给乔然擦干脸上的泪水，顺势摸了摸他蓬松的小卷毛：“我会帮你隐瞒，你也不用害怕，有事就叫我。”
他举起手臂，把光脑和乔然的儿童型光脑轻轻一碰。
兔子手表上立刻出现了“凌斯”的个人信息和联络方式。
乔然感激得不行，星星眼望着司北凌，手上也不停歇，马上添加好友。
司北凌瞧着乔然乐不可支的样子，无意中发现他手腕被表带勒出的痕迹。
少年的兔子手表上，是经年累月的划痕和磕碰，看样式，起码用了十几二十年。
“你不打算换个光脑？”司北凌用手轻点乔然的表带，“戴得很疼吧？”
“啊，这个啊。”乔然低头摩挲着可可爱爱的兔子头，“这个是段叔叔给我做的，我才不换呢。”
废土星居然有会制作光脑的人物？
司北凌不由得对乔然的家乡多了几分怀疑。
他究竟生活在什么样的地方？
“啪啪啪！”
“乔然！开门！”
医务室的宁静被人打破。
乔然和司北凌双双回头，就看见一个人脸贴着玻璃窗，眼神直勾勾地望进来。
乔然下意识地去摸尾巴，不知什么时候，爱捣乱的尾巴已经缩了回去。
他这才放下心，等司北凌开门后疑惑发问：“明铎楠，你来干什么？”
明铎楠骄傲地昂首挺胸，哼哼两声走到乔然身边，对着门外喊道：“进来吧。”
原来门外还站着几个人。
他们一个个走进医务室，乔然没认出来，倒是司北凌记得，他们就是那天阻拦乔然爬山的A班学生。
几人面面相觑，互相看了一眼，畏畏缩缩地没有说话。
“喂，你们倒是说啊！”明铎楠等不及，厉声催促。
乔然不明所以地打了个哈欠，又想睡了。
“乔然……”一个脸颊红红的男生第一个站出来，“对……对不起！”
“乔然对不起！”
“我们不应该故意针对你！”
“请你原谅我们吧！”
几人齐齐鞠躬道歉，那整齐度，宛如实操课站军姿。
乔然目瞪口呆地看向明铎楠。
“看我干嘛。”明铎楠指着那批人，“原不原谅你自己决定就行。”
“哦。”乔然的视线从几人身上划过。
他笑弯了眼，漂亮的小脸看似亲近可人：“那我不原谅。”
“诶？！！！”
几人如临大敌，慌得腿软。
“道歉了就要原谅吗？”乔然撇嘴，“那要是下次你们再欺负我，再道歉，是不是又解决了？”
“你们走吧。”乔然转过身，干脆地躺进被窝里，“下次比赛，我们还是对手呢。”
“可，可是……”A班同学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明少……”
“算了！都滚吧！”明铎楠一挥手，几人立刻落荒而逃。
等人走了，明铎楠拉来一张凳子，对乔然竖起大拇指：“真没想到，你还挺有个性啊乔然。”
“没你有个性。”乔然眨巴着大眼睛，“你这样压他们过来道歉，他们又不会真正服气。”
只会觉得他们S班拿权势压人，更加厌恶他们而已。
明铎楠一时语塞。
“不过还是谢谢你啦。”乔然笑容甜美，伸出一只手。
明铎楠盯着乔然人畜无害的笑容，鬼使神差地握住了他的手。
好软，好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