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为了树立威信吧。
周期和方砚清前后脚到,江今澄已经收下周期昨天忘给她的零钱,还承担起帮他去小卖部带饭团的重任。
可是学校的铃已经调整,她不确定大课间会不会跑操。
“如果不跑操而且我也想去小卖部的话,就帮你带。”
江今澄设定了前提,以防周期的期待落空。
“看你方便。”
“行。”
江今澄点点头应下,视线刚转回正前方想看黑板上早读内容,就撞上班主任阴沉的眼神杀。
她立刻把书立了起来遮挡班主任视线。
方砚清听到江今澄和周期的话,她放好书包和水杯,低头掏着书本说:“今天跑操,别想着去小卖部了。”
“你怎么知道?”江今澄一点没听到风声。
“我妈是老师,带对面楼高三。”
“吼,那你岂不是能提前知道调休放假这些。”江今澄偏头很有兴趣地追问。
“也不好说,高三放假和我们不太一样。”
方砚清的书摆得很整齐,为了和江今澄说完话才假装翻翻找找。
前半截早读不限科目,比如江今澄现在就捧着生物,周期捧着化学在看。
“不过我要是知道肯定会和你说的。”
她歪头冲江今澄一笑,然后把书摊开准备早读。
铃声确实调整好了,不仅要跑操,英语听力也没落下。一上午过去,又费脑又特饿。
这次到食堂比昨天快了许多,许松年还在二楼楼梯口等她。
因为来得早一些,上楼梯的人很多,江今澄混在其中被推搡。
人与人之间没有足够的空隙,会没有缘由被撞到,甚至找不到任何可以抓住的支点。
江今澄非常讨厌这种时候,觉得自己像所谓的水中浮萍,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
她怀里还抱着边兰让她带着便当盒子,洗好了葡萄要给边缘。大课间跑操,她去不了高三楼,只能吃午饭给他。
许松年占据门和墙的关键位置,他看到江今澄在其中动弹不得,往楼梯这走了一点,想把江今澄扯出来。
但他还没看好时机,江今澄已经靠侧着身子垫脚在人群中见缝插针,自己挤到了靠墙一边。
等她抬头时看见许松年胳膊不适宜地抬到接近直角的高度,像是准备干什么。
“怎么了?”
“没什么,走吧。”他迅速放下又甩甩胳膊指向边缘坐的方向。
“好。”
人少了一些,但他们并排走还是有些困难,许松年走在前面时不时回头,终于瞥见江今澄怀中的便当盒子。
“给你哥的?”
“对。”
许松年当下只是点点头,什么话也没说,但转头的时候像是想到什么,面上不可掩饰地笑了。
她被许松年这莫名其妙的笑整得也有点莫名其妙,又不好专门走上前问他笑什么,只能默默跟在他身后。
“呦,今天和兔子比赛呢,来这么快。”
边缘的饭还没吃几口,窗口的队伍还排得老长了,是昨天江今澄来的时候两倍都不止。
“你才跟兔子比赛,我妈让我给你的。”
江今澄把便当盒子放在桌面,推到边缘身前。
“洗过了,你直接吃就行。”
“还是我姑对我好,好吃吗?我现在就吃一个。”
边缘麻利地打开盒子,对着圆滚滚的葡萄开始挑选。
江今澄刚坐下一会儿夹起一筷豆芽,许松年的饭也没挑上来。
她低头抿嘴一言不发,许松年倒是毫不掩饰地一副看乐子模样。
“你俩什么反应,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啊。”
边缘觉得可能有问题,但也得吃了才能知道有什么问题。
旁边看乐子的许松年被边缘瞪了一眼,收起笑,低头吃饭。
几秒后,意料之中的话。
“好酸啊。”
他表情狰狞地质问刚刚表现怪异的两人:“江今澄,你知道酸也不提醒我。
即便在意料之中,江今澄还是不可控制地笑了起来,能坑到边缘,这比什么都重要。
“我喜欢吃酸的啊,我觉得酸的很好吃。”
“还有你,你都没吃在那笑什么,你还能预知啊。”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不可否认,当时江今澄确实愣了一下。
“我一眼就看出来了,这颜色肯定酸。”
许松年面不改色地自夸。
江今澄也在笑,但全然不是刚刚对边缘那样轻松地笑。
住一个小区是很正常的事,榆海又不大,但许松年一直不和边缘说,她竟然也变得有点回避这件事。
其实只是差一个合适的话头说出来,但总有种她和许松年背着边缘干坏事的感觉。
怪不得别人都说事要摊开说明白,就像晴天里的露珠,即便被晒干蒸发也是清清白白透亮的一生。
还是等一个合适机会坦白吧。
“也不是很酸,总比你吃不上强。”
边缘强行挽回颜面。
他昨晚就吃过了。江今澄在心里提点自己的傻哥哥。
国庆之后气温并没有降太多,但正午的太阳明显没有那么晒人。走在林荫道上微风拂面甚至还有点舒服。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今天是政治午练,江今澄得赶紧回去写完好睡觉。
因为有边缘帮忙打饭,她回来都比其他人要早一点。
方砚清在她写完大半选择的时候进门,在食堂吃饭的同学也都差不多回来。班内很安静,大家都在写作业。
两人没有说话,各自写着卷子。
十二点半预备铃响,走廊外主任在巡班。
一旦有哪个班吵吵闹闹,他就会晃着裤带上的钥匙串轻手轻脚打开门,然后大声斥责:“整栋楼就你们班最吵,我还没走到班门口就听见了。”
周期每每都是踩着预备铃进班,不过他运气很好,从来没有遇上巡视的老师。
兵兵乓乓一阵声响过后,他才摸到自己午练。但垫在了物理步步高下面,写起了物理题。
虽然不该对别人学什么太过关注,但周期确实是个比较奇怪的人。有时早读捧着物化生的课本看,有时干脆不看,来到坐下就开始刷题。
她刚写完第一道大题,周期就用笔轻轻戳了戳她的手背。
“江今澄,你写完能给我抄吗?”
能是能,不过她正确率也一般,特别是昨天课上对假期作业答案,江今澄每五道就错两道。她看着括号旁齐刷刷一排红字都有点不好意思。
“行是行,不过方砚清政治比我好,你要不看她的?”
江今澄闪出空隙供周期观察什么时机方便和方砚清对话,但她正认真写着午练完全没有注意他们在说什么。
几秒后,周期决定还是抄江今澄的。
“我们俩水平差不多,这样不容易露馅。”
这不像在夸她,而且他们是同桌,选择完全一样也很明显。
江今澄还是点点头应下。
抿起的嘴唇连成一条细细的红线,嘴角向下撇,弯向一深一浅两个酒窝。
榆海一中分科在高一上结束后,国庆前就出了月考成绩,不少人在这时就确定了分科方向。
毕竟分班只看选科排名,不选的小科确实不需要太上心,会考又是没什么难度的事。
昨天去小卖部方砚清和自己说她打算选全文,平时自习课也是文科题目刷得多,周期很明显是要学理的人,政史地都用来补觉补作业。
江今澄还没想好自己学什么,分配时间也比较均匀,就是什么作业都要亲自写着实累人。
昨天在单元门口遇到许松年之后,江今澄就叮嘱江建明一定要抢到初中部家长“遗留”下来的车位。
可能是因为瞒着边缘假装不认识许松年有点心虚,也可能是讨厌在结束一天学习后在最接近家的楼道和半生不熟的人寒暄,这太过消耗精力。
总之江今澄想避开许松年,甚至找理由拒绝边缘帮自己打饭,虽然没成功。
间隔的十分钟太短,江今澄还要留出运气不好遇到红灯的可能。
九点三十八分,开始收拾书包,铃声一响,背着包直冲校门。
周期虽然不明白江今澄这样慢悠悠的人为什么突然急着回家,但还是答应江今澄的请求,一响铃就起身给她挪位。
如她所料,非常顺利,不仅没有遇到许松年,还能避开最容易堵的时候。
一连一个星期,江今澄都没有在小区遇见过许松年。
直到周日晚上。
班内正在放《新闻周刊》,班主任一般这时候不会来,早几分钟走也是很正常的事。
江今澄又在窸窸窣窣地收拾书包,班主任推门而入,按下课程表旁边专门照黑板的顶灯。
灯并不明亮,但在完全由《新闻周刊》画面决定可见度的教室里,还是亮得刺目。
还有两分钟下课,不少人的注意力都不在一体机上,班主任这时候讲些什么也不影响。
“咱班有些同学是不是不知道班主任会看监控。一到最后一节自习课就提前收拾东西,铃一响跑得比兔子还快。”
班内一阵哄笑,周期和方砚清只是听着,面上没有嬉笑。
江今澄正想班主任会不会是在提醒别人,一低头发现自己正抓着书包,一副要跑路的模样。
她赶紧松了手,把书包塞回桌洞,又假假地翻开桌面一本练习册伪装。
“当然我也不是批评,想早点回家很正常。至少人家收拾完刚好下课,但还有的同学你提前五分钟收拾好在那坐什么意思。时不时还冲监控傻笑,我都担心你是不是学习学得脑子不正常。”
又是一阵大笑,班内不少人已经聊了起来。他们声音并不高昂却足够琐碎持久,像一张愈来愈密的网,直到看不见任何空隙完全罩住前门说话的班主任。
江今澄坐在第三排都有点听不清,不知道最后一排的人是不是像在看哑剧。
“要我说一节课就三十五分钟,你不如直接搬个椅子去走廊学,打铃背着包走,还浪费二十分钟掏出来掏出去的。”
下课铃响起,班内喧哗更甚。
江今澄一开始有些不好意思,但听完发现不止自己一个人想快点回家,也没什么需要心虚的。
人之常情。
走廊外已经有人在走动,班主任再怎么拔高嗓音压不住躁动,只好挥挥手。
“好了好了,别讲了,要讲待会放学再讲,放学吧。”
班主任刚转过身去,后门已经蹿走好几个人。
真是比兔子还快,她这算不了什么。
听完班主任讲话,错过放学人最少得时候。从走廊堵到楼梯,上了车,路上也堵。
江今澄倒不在乎今天会不会遇到许松年了,她只想回家洗头。
十点八分,江今澄才解了安全带下车。
她这栋单元住的人家都有孩子在读书,一大半没有熄灯。
二楼一家窗户没关,清脆的巴掌和啜泣交织在一起,乘着凉又轻的风缓缓地从上面飘了下来。
像丝绸一样蹭过皮肤,落在人身上,后知后觉的重量。
江今澄已经很久没因为作业挨打,可听到这个动静还是下意识感到不舒服,甚至有点身临其境,发抖。
可能是秋天到了,夜风冷。
“干嘛呢,还不上去。一路上火急火燎,现在又不急了。”江建明锁了车催她。
“累了,歇会儿。”
江今澄双手举高过头顶左晃右晃地拉伸来佐证自己的话。
她收回手发现江建明走到自己身旁,面上是掩不住的兴奋。
江今澄有点猜到江建明会说什么,缓慢抬起的下巴还没找到合适高度发出尾音上扬的哦。
对方就擅自决定比赛开始,像头牛一样冲了出去。
“比比谁先到家。”
江今澄在心里吐槽江建明幼稚,但还是努力去追上江建明。她爬得艰难,江建明也不轻松,动静特别大。
整个楼道都是他钥匙砸到栏杆的声音,要是有老年人住这,他们家不知道要被敲门多少次。
而且,这根本就不公平,他们都不是一起出发的。
她气喘吁吁往上爬,江建明没了动静,她以为江建明已经到了门口在掏钥匙。
“等等我,我没带钥匙。”
没有预想中钥匙相碰的声音,反而安静得很怪。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她从拐角上来,302门口站了两个人。
女士和边兰差不多年纪,面色疲惫,但不消沉。像是一团光雾,温和的包含所有,依然有自己的本色在。
他们似乎还没开始寒暄,自己突兀地插话反而把话题引到了自己身上。
“接闺女放学呢。”
“对,十点多太晚了,我和她妈不放心她一个人回来。”
“女孩子确实不安全。你姑娘是重点班吧,人漂亮成绩也好。”
“算不上算不上。”
江建明摆摆手笑道。
这怎么还聊起来了,她等着回家洗头呢,那她是不是也得唠两句。
江今澄轻手轻脚上完剩下的台阶,拘谨地背着手站到江建明身后。
“阿姨好。”
“你好你好。”
她笑起来更加和气,只是这和气也很容易散去。
“我真得走了,这离医院还一段距离呢。”
“您忙您忙。”江建明连忙应和。
“阿姨再见。”
江今澄以为还要多聊一会儿,结果这么短,她礼貌地挥手。
“再见再见,早点回去睡觉吧。”
她似乎真的很急,平底鞋下楼也噔噔响。
江建明余光一瞥看到了门牌号,想起比赛还没结束。
“谁最后一个到家谁明天提垃圾。”
他拔腿就跑。
“你耍赖。”江今澄不服。
她叹息的几秒里,江建明已经到了四楼正掏钥匙开门,从楼下探头让她保持安静。
“小声点,人家都睡觉了。”
“哦。”
楼梯里已经没有302业主下楼的声音,她摇摇头不急不慌地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