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玉其实隐约感觉到了,这个桀族好像对男人不太友好,但她万万没想到,连这种事都会发生。
她是一路跑过去的,只见洼地四周站满了人,有男有女,有老人有孩子,相似的是她们脸上都挂满笑容,兴奋又喜悦,像是在观看一场有趣的马戏表演。
她找了个人群稀疏的地方钻过去,往下一看,小腿肚子就软了。
这是她第一次在动物园以外的地方看到老虎。
而且是很活泼的,正在狂奔的老虎。
这真的没关系吗!这四周可没有护栏啊!周围的斜坡也就45度左右啊!老虎随时可以爬上来吧!
像是为了印证冯玉的担忧一样,只见那老虎冲着冯玉正对面的斜坡一个猛冲上去,虽然是在距离她最远的地方,但也把她吓得尖叫出声。
好在周围人的欢呼声更响亮,把她的尖叫完全掩盖了。
定睛一看,原来这老虎是在扑一个想要爬上斜坡的男子,那一口正咬住了男子的一只脚,痛得他在斜坡上来回翻滚。
眼看那男子就要被老虎拖下去,只见一个个头奇高的女人站在坑洞边缘,抡圆了手上一个流星锤搬的大铁球,“砰”得一声正中老虎的脑袋!
是那个在洺河边瞪过冯玉的高个女人!
那老虎的脑袋当场血花四溅,哀叫一声放开男子,重又回到坑洞内。
而周围的看客们嬉笑着,很快将受伤男子拉了上去,医治的草药下一秒就按在了他的脚上,是年长的男人们在给他包扎。
冯玉心跳还没平复,便听身边两个女人谈笑风生——
“可惜哦,他也猎了两头狼。要是别贪心早点上去,闭着眼随便套中一个也就成了。”
“可不是嘛,想拔头筹反被咬到脚,这要是养不回来,他这辈子都没有女人要喽。”
冯玉这才看清楚,场地里除了老虎还有两三头活狼,不过每只都伤痕累累,显然已经经历了一番鏖战。
更多的狼早就死了,倒在坑洞底部的水洼里——那水洼早已被血染红,现在能看出积水很浅,险险能没过横躺的狼尸。
所有倒下的狼都没有尾巴,狼尾被斩断了,全挂在男人们的后腰。
而坑洞里的那些年轻男人,他们穿着和平时不同的衣服,但款式一致,应该就是族内民俗规定的、参加这种血腥围猎的专属服饰——
那里衣的材质十分单薄,而且完全紧绷在身体上,如今汗湿了便显露出分明的肌肉,几乎遮不住什么。外面的兽皮也不再分半肩和围帘,而是上下一片式,中间用腰带紧紧一系,像是在炫耀劲瘦有力的腰肢。
除此以外,他们身上还挂着各式武器,以及一些完全没有意义、只增加负重的装饰彩石。当他们跳跃着躲避老虎豺狼,后腰处挂着的狼尾便像是他们的尾巴一样摇摆……
如果是从中午就开始与狼群搏斗,那么到现在已经傍晚,至少五个小时过去了。
这些下场的“适龄男子”已经累得筋疲力尽,打也打不动,跳也跳不动了。这时候放老虎下去不太像是让他们打的,更像是逼他们上来的。
冯玉的眼睛慌乱地在坑洞里寻找阿莫的身影,但迟迟没有找到……倒是看见了小鹿眼阿蒙。
他后腰处已经挂了两条狼尾,眼神警惕地紧盯着老虎方向——那老虎刚被流星锤打懵,是个脱身的好机会。
刚巧一只奄奄一息的狼从靠近冯玉这边的斜坡路过,阿蒙又看了老虎一眼,忽然大腿肌肉一起,以极快地速度向着冯玉这边奔来。
这样的高速移动立刻吸引了老虎的注意,那老虎低吼一声直奔阿蒙而来,在冯玉视角就是一狼一人一虎在一条线上向着她高速接近。
她连尖叫都忘了,眼睁睁看着阿蒙抓过那残狼,手起刀落割了它的尾巴塞在后腰,嘴上大喝一声奋力举起狼尸,正向着穷追不舍的白老虎抛去。
老虎被狼尸砸得略一躲闪,阿蒙便已沿斜坡爬了上来,着急忙慌间真的就像看客们说的那样,取下腰间狼尾随手一套……
就套在了狱卒乌布尔的脖子上。
冯玉:???
乌布尔:???
阿蒙:???
没等人群反应过来,那老虎跟着阿蒙咆哮一声跳上斜坡,同时又是“砰”一声巨响,一记流星锤正中老虎下巴。
而这边拿流星锤的是……是阿莫的姐姐!那个牢头!
老虎又被捶了下去。
冯玉这才看明白,这活动的安保机制是洼地四周安排了12个手持流星锤的女人,如果老虎或豺狼想要冲上来,就由这12人负责击打。
而冯玉她们这个片区刚好就是阿莫的姐姐负责的。
看得出大家对这12人的本事非常信赖,根本没人关心老虎的事,只对着乌布尔和阿蒙起哄。
乌布尔在短暂的震惊之后,面上露出狂喜之色;阿蒙也是懵了一下,不过很快在众人的欢呼声中松了口气地笑了笑。
像是庆幸劫后余生,也像是在说“好吧也可以接受”。
紧接着一匹枣红马便被牵了过来,狱卒乌布尔先上了马,伸手又把阿蒙也拉了上去,然后她们就在大伙儿的祝福下骑着马走了……
这俩人这就成夫妻了?这对吗这?
乌布尔和小鹿眼?这是合适的吗???
而阿莫的姐姐刚好因击打老虎,走位到了靠冯玉比较近的地方。
她认出了这个异族人,但皱皱眉头没多说什么,很快又把视线移开了。
三秒后,还是没忍住:“你这身白狼皮我怎么看着……”
冯玉:“你还有空管衣服?!你先担心你弟弟吧!!”
*
于是在阿莫姐姐的指引下看到了阿莫。
他躲在远离老虎和人群的一个土坎后面,喘着粗气,像是在等候体力恢复。
当然他那身衣服也湿透了,一片式的皮毛遮得住半边身子,却挡不了另外半边,从胸到屁股的线条都格外明显,甚至动作稍大一点的时候,连腿中间也……
冯玉看着看着给了自己一巴掌——这桀族的女人,太没人性了,搞这套。
既然已经开始有人爬上洼地,仍在坑洞底部的男人们便更待不住了,纷纷开始琢磨着避开老虎往上爬。
其中有人后腰没有狼尾,上去后便只能在嘲笑声中灰溜溜地离开,而有狼尾的便可以将狼尾套到心悦之人的脖子上……或者是在混乱中随便套一个。
冯玉其实有点好奇,如果某个女人在此时拒绝男人会怎么样,但是确实没见有拒绝的,大家好像都想要拥有自己的男人。
而男人们也确实,个个都很令人满意。
就这样地,越来越多的姑娘小伙凑成了对,骑上枣红马双双离去,阿莫却还躲在那个土坎那里,没有要动的意思。
冯玉快要急死,他是没有猎到狼尾吗?所以不好意思上来?再这么耽搁下去,坑洞底下的人越来越少,留下的可就更容易被老虎盯上了!
是的,这会儿男人们四下逃窜,老虎目标还不明确,左一下右一下的,半晌也没逮着一个。
倒是因为总往边上飞扑的缘故,又挨了好几记铁锤。
眼瞅着阿莫的姐姐为了捶老虎走远了些,冯玉旁边那俩就又开始嚼舌根——
“哎,看到没,卓伊拉的弟弟还在底下呢,叫阿莫是吧?都放老虎了还不上来,看来是真不想成家了。”
“他不年年都这样吗。之前年纪小的时候不愿意,现在岁数大了点,估计更怕被人拒了。”
“嗐,你当他年纪小的时候是不愿意啊?之前卓伊拉受伤,他去随军照料过,军营里你想得有多乱啊,指不定发生过什么。他就算想成家,那也得有人要啊。”
“唉,他要只耽误自己也就罢了,关键连带着卓伊拉也不好找——都知道她分得的牛羊还得养个弟弟,那谁能愿意跟着她啊,她也老大不小了……”
分得的牛羊?
确实阿莫说过姐姐搞了些牛羊给他放来着……
但是这么听来,就好像阿莫的姐姐卓伊拉,是可以从族里“分”到牛羊的,而阿莫无法“分”到牛羊,只能替姐姐放牧,所以才有了“靠姐姐养着”这么个说法。
没等冯玉细想,那边阿莫终于转了个身,冯玉可算是看到他屁股后面的尾巴了——毛绒绒一大簇,跟九尾狐似的。
这还磨叽什么呢啊啊啊——!
“阿莫!”她尝试着大叫,但是连身边的人都听不清她的声音,别说远在天边的阿莫了。
她赶紧又去看卓伊拉——这姐姐既然能被安排拿这大铁球,一定也不是什么普通人,她不会眼看着自己弟弟身陷险境吧?
但是卓伊拉非常尽忠职守,她似乎并不怎么关心阿莫那边,只是留心着不能让老虎蹿上来。
冯玉看得糟心,只能做着深呼吸劝自己——人家亲姐姐都那么淡定,她在这操哪门子心,而且她们这儿安保措施、救护措施其实都挺到位的,也不像是故意要整死人的样子。
再说了,人不都说了吗,阿莫年年参加这玩意,参加好几年了,回回耗到最后,不还活得好好……
正这么想着,忽见那老虎猛地跃起,就在坑洞底部一口咬断了一个男人的脖子。
这场节日庆典就此进入最高潮,在众人兴奋的叫好声中,冯玉恐惧地抱住了自己的脑袋:“啊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