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喜欢这种光,苍白带来些许希望,实际上是让人堕入无尽的深渊,无法解脱。
他低头看着被抓来的奴隶,这些人狼狈不堪地跪在泥泞的土地上,污浊的面孔带着恐惧。
淅淅沥沥的雨水不会怜悯死亡,雨后的阳光更加不会,空气里还是那种潮湿的青草泥土味,对弗兰西斯来说,恶心至极。
这位君主的心情不太好,他的脸上依旧带着那灰暗的面具,“我本来想把你们带着去修建战士的壕沟,毕竟废物也会有些用处。”
“可是……”
弗兰西斯接过手下递来的白色手套,他拿起那尖锐小巧的刀,慢吞吞地说:“你们居然想要与悬锋合作,一个小到无人在意的地方,哈?投靠悬锋。”
惨叫声卡住了跪在他面前战俘的喉咙,汗水浸湿了发丝,如同脱了水的鱼,睁着不会眨眼的眼珠子。
“哀地里亚如何?嗯?”残暴的君主拍了拍战俘还完整的一半脸,好似他们是好友相聚,而不是死亡是仇敌。
那人半天说不出字来,粘稠的血液顺着脸颊滴落在泥土里,也不只是清醒了片刻,还是吓傻了。
这种反应一点也没有带给弗兰西斯面对战利品的刺激感,他面部表情没有丝毫变化,细长的小刀被狠戾地捅进战俘的眼珠子。
血液飞溅在白色的手套上,腥臭腐朽。
一脚踹开人后,青年踩断了对方的骨头,他转头吩咐道:“处刑,不留活口。”
“是。”
屠城……
弗兰西斯口中哼着轻快的小调,这是哀地里亚流行的浪漫之歌,他漫不经心脱下手套,染上血液的白色手套坠落在这一片焦灼的土地上。
这个小小的城邦以雪白高大的建筑成名,特别是那长长的阶梯,鹅卵石铺垫的地方格外多。
被俘虏的人们一个个被带到阶梯上,就在困惑之时,被士兵们按在阶梯上,心脏的位置被矛刺穿,脖子放在阶梯上踩下折断,刺眼的血色染红了雪白的阶梯。
围观的君王无人敢直视。
青年似乎想到了什么,讥讽一笑,随后收敛了神情,他会统一这片土地,而不是如同那预言中那般留下腐烂的尸体。
他会赢,什么神明,什么预言!
哈。
哈?
“你的意思是昨天是践行…。”
托勒密略显恐惧地说。
“既然合作了,就借着力攻打悬锋。”赫菲斯辛缓缓放下手中那把缺了口的剑,抽出了王储赐下的大剑。
要上去与悬锋对上了……
“速战速决,先拿下一城。”
迈德漠斯的身测坐着的是他的老师克拉托鲁斯,摆在他们面前的是每个势力控制的地方。
“西亚图,你母亲曾留下势力的城。先试探悬锋人对你的态度,这,是最好的地方。”
老师指着地图上的城,迈德漠斯圈了圈旁边的军事要地,“这块,易守难攻,但一旦占领,悬锋控制的地方就彻底开了个口子。”
他心中有了思量,在图上画了几条线。
“吾师,奥赫玛虽给出承诺,但出力不讨好的事情那群乌鸦会做。”
若是腹背受敌……
克拉托鲁斯望着图上的每一处细节,复杂的情绪在心中翻滚,“悬锋的王不行怯懦之举。”
迈德漠斯无所触动,“仍需防备。”
没人会信一个杀妻弑子的家伙,他不想知道克拉托鲁斯与那个人曾经的关系,也不想知道他们所谓的羁绊。
不过是一个人背弃了信仰,一个人苦苦挣扎罢了。
“莱昂,取笔来。”
青年吩咐道,火光下,字迹不算模糊。
克拉托鲁斯看着早已长大的孩子,如释重负般低下头,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欧利庞,你背弃悬锋的信仰,将过去不为人知的秘密埋藏冥河,杀死我们的同伴,你的妻子,只为维持你的权力。
既说公正,又为何闭上了眼睛,默认那些蛀虫蚕食悬锋。
你罪无可恕,就让这个孩子审判你吧。
信使接过信,绿色的眼睛满是坚毅。
“不辱使命。”
莱昂将信藏于身上,飞奔出帐篷,翻身骑上马,手持令牌,一路通畅地离开了悬锋孤军驻扎之地。
复仇会快乐吗?
他不知道,生来孤独,唯有背负责任,才让迈德漠斯有了活下去的实质。
迈德漠斯回绝了老师的提议,决定沿着水路绕到后方攻打悬锋的“大门”,只有叩开一座城,才能……
镇灵躺在草上,一动不动。
心脏扑通扑通跳着。
她听到动静,翘起头看了一眼,然后确定没有危险后,又把头埋了下去。
刚走出驻地没多久的迈德漠斯改变了行动方向,“你不睡觉吗?这里又冷又硬?”
他似乎没有任何理由认为阿诺娃在等他。
阿诺娃眨了眨眼睛,问:“我只是兴奋,睡不着而已。”
顺便看看你。
“不,你该好好休息。”
她疑惑地指了指自己,“新的未来,你不高兴吗?”
低落的迈德漠斯垂下眸子,与阿诺娃对上视线,开心嘛,是啊,成为悬锋真正的王,他该开心的。
阿诺娃坐了起来,神色逐渐奇怪,“你不喜欢吗?推翻残暴的统治,让悬锋人可以再次获得昔日荣光。”
“我不会辜负悬锋孤军的期望,回归故地的希望。”
迈德漠斯摸了摸阿诺娃的头,蹲下问道:“我们真的需要生来战斗吗?生于战争,死于战场,这种荣耀,是我们需要的吗?”
“可素来都是这样,历史是这样书写的。”阿诺娃生涩的音慢慢弱了下去。
真的是生来如此吗?
她这句话又开始反驳自己,“人真的生来平等吗?神明说过人生来平等,可不一样,我没见到平等的世界。”
“生来平等?”迈德漠斯重复了阿诺娃的问题,悬锋没有人敢创造这种词的含义,他听闻奥赫玛的公平,但世人皆以讥讽的眼光看待,包括迈德漠斯。
“奥赫玛曾说人人平等,但口中的人是城中的成年公民,外邦人,奴隶,女人,孩子不会拥有公平的权利。”
诉说这些想法,阿诺娃掐断一根草,“那么以后被排除在外的人可以平等吗?以后的悬锋人可以不用守着死亡的荣光吗?”
“这是以后的事。”镇灵再次给予自己肯定。
青年并不赞同,他却没有反驳的理由。
阿诺娃忽然想到了什么,她伸出手。
迈德漠斯没有拒绝她的接触,一动不动地呆在原地,直到冰凉的一贴在额头消失。
镇灵郑重地说:“迈德漠斯你今天一定要好好睡觉,不,睡一个质量不好的觉,这样你就能做梦了。”
“做梦?”迈德漠斯没抬头,注视着稀碎的小石子,他揪着垂在前面的衣角,弹开碎屑。
阿诺娃认真地说:“问问你自己吧,在梦里问问自己,你的内心会告诉你答案。”
没有人生来怎么样。
[那么你的答案是什么?阿诺娃。]
干预凡人的进程是否违背花神的留下的旨意,赤王是否是对的,你又是否是对的。
由镇灵干预的进程就对吗?
[你还记得下场吗?]
阿诺娃冷静地按住额头,镇灵其实都是疯子,她们由情感灌注而生。
好像随着她待在人类身边越久,充满恶劣的情绪越发多了,所以这是缺点吗?
我可不怕。
镇灵不会消亡,活着的疯子,哼。
专一的镇灵便是病态的占有,阿诺娃认为这是不对的,无论是什么时候,都不该彻底情绪化。
所以她会永远冷静下去,这些想法都滚远点。
不,不对,阿诺娃忽然想到什么,不解地看向天空。
她明明没有汲取太多情绪,怎么会自我分裂地对话,这说明这是过去的事。
记忆,故事,穿越这三个词无论是怎么联系,都无比复杂。
阿诺娃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如果她也失忆过呢。
细思极恐的想,现在的她会不会是以后的她。
好好,记下这个可能。
镇灵一脸严肃。
迈德漠斯一脸严肃。
没动十分钟左右了,可能太累了,睁着眼睛睡了?
把阿诺娃抱回去。
不,或许可以背回去。
这个也不行,有了。
迈德漠斯直接撞了一下阿诺娃。
发呆的镇灵一下清醒了,迷茫地看了周围一圈,完全没怀疑是迈德漠斯。
迈德漠斯一言不发,直到阿诺娃看了一眼,嗯,怎么像…个平静的小动物。
她把手放在迈德漠斯面前晃了晃,“我告诉你,刚刚我想到了一个大事。”
迈德漠斯:“大事?”
“你困了,我们回去吧。”
“胡说,我说的不是睡觉这个大事!”
辩解的阿诺娃一脸不可思议,但她这个事情又不好开口说,因为真的不可思议,就像……怎么说她都像个疯子啊。
呜呜。
等等,刚刚谁撞得她,四周也没人啊。
“迈德漠斯你是心虚了。”
“你困了。”
“心虚!”
“你困了,带你回去。”
“你才该好好休息,我保证你今晚一定有一个无法想象的梦。”阿诺娃昂首挺胸,骄傲得像只孔雀。
“好。”迈德漠斯用一种你无理取闹的眼神让阿诺娃整个镇灵都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