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晟俯下身,拿走他手中的图纸,看了几张,略吃惊道:“都是你画的?”

    每一张图纸都画得很精美,结构细节清晰明了,城墙上御敌的射孔、垛口、箭窗等等都画得很是详细精确,并在旁边做了标注,以防工匠看不懂。

    这样的图纸不是一般人能画出来的,必须同时具备画工与算术,工部那么多人,能画出这等图纸的人寥寥无几,而云昭尘一口气就能画出几十张,每一张的设计都很有巧思,叫人惊叹不已。

    前世云昭尘被囚于后宫之中,无法施展自己的才能,实在是可惜了。

    云昭尘起身,凑近与文晟一起看:“嗯,七郎觉得哪个更好些?”

    文晟揽着云昭尘的腰,往怀中一搂,夸道:“都好。”

    云昭尘把图纸拿过来,从里面挑了几张,给文晟展示:“这几张城墙的高度不一样,所用的石料也不同,预算相差极大,预算高的千年后仍能屹立不倒,预算低的此刻用来抵御外敌足够,但百年后就会变为废墟。”

    文晟撩起袍摆坐下,再顺手把云昭尘拖到腿上,闭着眼,一脸享受地听他说话。

    行欢之时,文晟不喜欢云昭尘分心提其他事,不行欢时,文晟倒是很乐意听云昭尘聊其他事,只有不提人就行。

    云昭尘把话说完,见没有得到回应,回过头一看,发现文晟枕在他肩头上睡着了。

    文晟睡着后,脸上少了帝王的威严,棱角似乎都被磨平了,多了分少年气,看着比平常要更加俊美。

    云昭尘的目光往下移,落在文晟那双浅色的薄唇上,这两片唇看上去又冷又硬并不好亲,但对云昭尘来说很有吸引力,因为文晟只靠这张嘴就能把他弄得服服帖帖的。

    云昭尘收起心中的骚动,低头修改图纸,由着文晟趴在他后背上睡觉。

    留下来值夜的主事,见工部司的油灯还亮着,以为是小吏粗心,忘了吹灯,他直接推门而入,想要将屋内的灯吹灭,却发现屋内还有人。

    主事吓了一跳:“云侍郎,您怎么还没走……”

    云昭尘把食指比在嘴边:“嘘!”

    主事注意到云昭尘身后还有个穿黑袍的男子,定睛一看,认出那是陛下,他惊恐地捂住嘴,缓缓退到门外,并轻轻将门给带上。

    文晟这些天确实累到了,一有空就处理政务,一有空就炒云昭尘,夜以继日地忙活,连个睡觉的时间都没有,哪怕他是小h文的主角攻,有设定加成,也遭不住这样连续不断地榨取。

    屋外寒风呼啸,枯枝一下一下地拍打窗棂,屋内烛火窜动,云昭尘手执硬毫在纸上划线,发出细微的响声,火盆里的银霜炭已经烧成灰烬,最后一点余温被卷走,寒意迅速从脚面蔓延至全身。

    云昭尘穿得薄,感觉有些冷,便往文晟怀中缩了缩。

    文晟被弄醒了,用低哑的声音问道:“冷吗?”

    云昭尘回:“炭烧完了。”

    已经临近子时,工部里其他人都走光了,外面只剩下枯枝拍打窗棂的声响,光听这动静就觉得冷。

    云昭尘懒得叫人进来添炭了,在手心吹了口热气,继续画图。

    文晟将身上披着的大氅往前扯,裹住云昭尘的身子,“还冷吗?”

    大氅上带着文晟的体温,瞬间将寒意驱散,云昭尘点头:“好些了。”

    文晟把脑袋搁在云昭尘肩头上,闷声说:“方才做了个噩梦。”

    云昭尘停笔追问:“什么噩梦?”

    “是个梦中梦。”文晟梦到现在的一切都只是梦境,醒来后他又回到了前世,他抱着云昭尘腐烂的尸身,旁边还放着一个血淋淋的胎儿,那胎儿已足月,手脚齐全,面目清晰,是个模样讨喜的男孩……

    他本可以把人保住,却落得个一尸两命的下场,文晟悔恨交加,在梦里崩溃恸哭,醒来后,他还沉浸在极度悲痛的情绪里,久久不能平复。

    “七郎,都过去了。”前世发生的一切都放下吧,他们重新开始。

    文晟咬上云昭尘柔软的后颈,毫无征兆地问了句:“你不恨我?”

    文晟一直以为云昭尘自尽,是因为恨他。

    云昭尘握笔的手紧了紧:“为何这么问?”

    文晟张了张嘴,想告诉云昭尘,自己也重生了,但开弓没有回头箭,话一旦说出去,就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文晟考虑再三后,决定等找到合适的机会再说,眼下还不是时候,他不确定云昭尘知道后,会有什么反应,有可能逃离他,也有可能原谅他,前者的可能性更大,叫他不敢去赌。

    文晟把挤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无事。”

    “已经很晚了,就在此处将就一晚吧。”云昭尘把值夜的主事叫进来,让他多拿床褥子过来。

    那主事是个有眼力见的,拿完褥子,见火盆熄了,他又重新拿了个火盆进来,还备了热茶,点了香炉。

    屋内那张小榻,是供人小憩用的,容不下两个大男人,云昭尘只能侧躺着,枕在文晟手臂上,两人面对面。

    云昭尘实在乏了,闭着眼,梦呓似的咕哝:“七郎,我想见见长公主。”

    文晟拒绝得很干脆:“不许。”

    “你什么都不许。”云昭尘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文晟收起自己的占有欲:“见她作甚?”

    “不许就算了。”云昭尘翻过身,拿背对着文晟,轻叹道:“睡吧。”

    “她不是什么好人。”文晟主要是不放心,害怕长公主会被云昭尘不利。

    云昭尘道:“我自会分辨。”

    文晟圈着他的腰,他的身子掰过来,吻了吻问:“你能分辨,那我是好人坏人?”

    云昭尘懒得睁开眼,嘟囔说:“时好时坏。”

    文晟不抽风的时候,挺好的,就比如此刻,但一抽风,就会变成疯狗,天底下能受得了他那臭脾气的人,也就只有云昭尘了。

    文晟把头抵过去,轻声质问:“我待你不好?”

    云昭尘哼道:“你心里有数。”

    文晟撩开云昭尘脸颊上的碎发:“哪不好,我改,你让我改哪,我就改哪。”

    “不准拿我当玩物。”

    “好。”

    “不准限制我的自由。”

    “好。”

    “把你的30c起来,以后只准进一半。”

    这一点文晟没答应,毕竟这种事情很难控制,稍有不慎就会全根末入,“除了这个,其他的都行。”

    “还有……我有时会主动些,你要是觉得烦可以推开。”云昭尘既要攒积分,又要努力怀上龙种,必须得主动,他就怕自己太主动了,会让文晟觉得腻烦。

    “不烦。”文晟喜欢还来不及,哪里舍得推开。

    “嗯……行,睡吧。”云昭尘眼皮在打架,实在撑不住了。

    文晟贴在他耳朵边轻声道:“30c要进去。”

    云昭尘脸上发烫,害臊地躲开:“知道了。”

    文晟今晚上没折腾他,搂着他在小榻上睡了一宿。

    翌日卯时初刻,晨曦微露,文晟早早起身穿戴整齐,回宫之前他命人添了炭,等云昭尘醒过来时,火盆里的银霜炭烧得正旺,屋内暖融融的。

    距离年初没剩多少日子了,工部上下都在筹备,一直忙到年关将至。

    文晟在临近年关时,又放了一波白票,共有一百张,京城内的世家豪绅抢了七八十张,剩下二三十张被地方富绅抢了去,从地方收上来的税银也已入了国库,户部把总账算清楚,递交给陛下过目。

    “陛下,税银较往年少了三成,一是因为杂税被免,二是因为各地都有旱情,粮食歉收,许多百姓都交不出粮。”

    少的这三成,被文晟用白票换来的银子给填上了,但仍然捉襟见肘。

    文晟听完皱了下眉头,摆了摆手,让户部尚书退下。

    躲在屏风后的云昭尘缓缓现身,来到文晟身边,“足足少了三成,这其中必然有问题,旱情年年都有,为何就今年收不上来税,只怕是底下那些官吏贪得无厌,照常收杂税,然后将杂税全都收入囊中,百姓的钱粮都拿去交了杂税,朝廷自然收不到税银。”

    户部尚书没进殿禀报之前,两人正在行欢,害怕被撞见,云昭尘只得慌慌张张躲到屏风后,衣物都来不及穿,此刻的他衣衫不整,玉器上还挂着金铃铛,走起路来叮当悦耳,偏偏他脸色又十分正经严肃,聊起政事时那副言辞凿凿的模样,反差极大,真叫人稀罕。

    文晟边听云昭尘讲话,边把手伸过去,拨弄金铃铛。

    云昭尘的身子瞬间软了,他往后退了半步:“七郎,你有没有在听?”

    “放心,贪官污吏一个都躲不过。”文晟说完,朝云昭尘招手:“过来。”

    云昭尘上前一步,文晟搂着他的腰,把玩铃铛:“明年年初你要亲自去边境,我不许。”

    “我不去怎能行。”云昭尘得亲自去,才能使用积分。

    文晟问:“什么时候走?”

    “不急,还有些时日。”得攒够了积分才能走。

    文晟舍不得放云昭尘走,可他又不能像前世那样把人囚在身边,只得叹气道:“别让我等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