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我是不是要死了。」
冬漾对着系统准备留下最后的遗言。
【当前危险值为:0%,难度判定为:稳如泰山。请宿主放心。】
0%??
这个系统是不是出故障了,她分明都快摔死了。
冬漾刚想追问,蓦地感受到一股轻柔的力量缠住她的四肢,落势骤缓,甚至有种被稳稳接住的错觉。
是谁?
她倏然睁大双眼,淡淡的莹白色萦绕在周身,低头向下看去,更是心头一震。
几团朦胧的的白影正悬在她下方,隐约能辨出人形,轮廓模糊,却分明在举起双手小心翼翼地托举着她。
最终,冬漾轻轻落在地上,毫发未伤。
脚尖点地的瞬间,白影如烟雾般消散,四周又重新被浓厚的黑暗吞没。
冬漾此刻还是懵的。
方才那是谁?又为何会救她?
种种诡异之事层出不穷,无论是刚刚的白影,还是落下前耳边那句“你来了”,都在昭告着这谷底藏匿着许多未知的过往。
只是目前来看,它们似乎并不敌视她。
系统判定现在没有危险,或许是真的?
冬漾尝试着向前走了几步,每走一步,地面就微微震颤一下,仿佛回应着她的步伐。
恍惚间,一点光亮自远处飘来。她屏息凝神,待离得近些了,才发现是一只萤火虫。
她抬起手指,萤火虫悠悠停在了她的指尖之上,翅膀微微震动,堪堪照亮了面前的路。
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吸引,冬漾靠着这点光亮继续朝前走去。
一路所过,两侧茂盛的丛林间,竟隐藏着无数的萤火虫,亮起点点荧光,仿佛是在为她指路。
越往前,荧光越亮。
尽头处,有一团巨大的白影,朦朦胧胧,在这幽深的山谷里如同明灯般的存在。
那里……是出口吗?
“我等你好久了……”
她忽然又感应到一声低语,来自于前方的白影,在轻柔地呼唤着自己。
“来……让我们永不分离……”
冬漾心头陡然一震,像是被什么牵引着,不由自主地迈步向前,心中涌起千言万语道不明的情绪,令她恐惧又向往。
脚步颤抖着,却越来越快。
在即将踏入那片白光之际,她忽然感觉被谁提住了领子,猛地向后一扯,差点跌个踉跄。
随后额头被重重点了一下,一股灵力灌入识海,像一道寒流瞬间驱散了她脑中的混沌,意识清晰了几分。
冬漾陡然回神,心脏砰砰直跳。
刚刚她是……被控制了?
指尖的萤火虫刚振翅欲飞,却猛地在半空中被定住,悬停在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掌之下。
她抬头,看见了一张微蹙眉头的熟悉的脸。
裴栩?
他一直悄悄跟在自己身后?
前方白影忽然剧烈晃动,伴随着凭空而起的狂风,体型暴涨几倍,周围还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魂魄残影。
她还来不及反应,一道强劲有力的尖锐音波直冲二人疾驰而来!
在音波即将劈至眼前的一刻,裴栩反手将她护在身后,自己挥袖抵挡,一团巨大亮光于面前乍起,晃得她双眼一阵刺痛。
转瞬间又有几道音波接连袭来,冬漾做好了迎接的准备,却蓦然发现——
这些音波分明是只冲着裴栩而去,竟然完全避开了她。
裴栩在抵挡间回头瞥了冬漾一眼,见她毫发无伤,神情有些复杂。
“你真的是……”
话未说完,他眉头一沉,又一个反手劈开音波,后撤几步,脚底在尘土上拖出一道深长的痕迹。
同时不忘提起冬漾的领子,脚尖一点,向上腾空而起。
底下密密麻麻的残魄疾速追来,速度之快令人咂舌,绵延成一条巨大的白影,几乎要碰到她的脚踝。
冬漾心头一紧,抬头只隐约看见裴栩嘴唇轻动,对她说了几个字,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
好像是“护好脑袋”……?
她要被抓住的是脚啊,为什么要护住脑袋?
下一刻,她整个人忽然身体一轻,提在衣领上的那股力消失不见。
低头望去,裴栩和白影都已被远远地甩在了下方。
随后猛然意识到——
她被裴栩扔出去了!
更糟糕的是,头顶上面是一片黑压压的阴影,似乎是树冠密布,撞上去应该会很痛。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要让自己护住脑袋了。
慌忙用手臂紧紧抱住脑袋的下一刻,她猛地穿破层层枝叶,冲出幽暗的谷底。
久违的阳光洒在脸上,冬漾有一种泫然欲泣的冲动。
终于从这个鬼地方出来了!
身体下坠时,一股灵力浮在她周围,将她平稳带至地面。
——是裴栩的灵力。
原来他一直给她留了后盾?
片刻后,裴栩也破空而出,身下的音波猛然断绝,仿佛被某种结界封闭在了深渊内。
裴栩落在她身侧,谷口冷风扑面,二人并肩而立。
她偏过头,却发现裴栩早已垂眸看她,神情低沉而复杂。
“刚刚的事情你都看到了。”裴栩开口,“音波伤不到你,你体内确实有静默灵根。”
「我没有骗你。」冬漾比划道。
裴栩却蹙眉,凝视着她。
“你,到底是什么人?”
冬漾沉默。
我是什么人?我自己都不清楚。
她忽然感觉到一种深深的孤独。
在这个聋哑人备受压迫的修真世界,她无依无靠,处于社会的最底层,连命都不一定保得住。
……不过,也许那些曾与她一齐被当作试音傀儡的聋哑人能给她一些线索。
虽然只有她一个人活了下来,但顺藤摸瓜,寻到他们来时的路,也许能找到答案。
“不说也罢。”见她良久的沉默,裴栩收回目光,站直身体,神情又恢复了冷淡。
“先和我回音司殿,在我查清你的来历之前,不准擅自离开。”
冬漾点点头,同意了。
现阶段,留下对她而言或许更安全。
-
夜色深沉,音司殿中浮动着若有若无的灵力波动。
冬漾被裴栩带回来以后,便被安置在了偏殿的位置。此刻本该歇下,可那缕异动仿佛缠绕在心尖的细丝,让她无法忽视。
推门走出,只见殿门虚掩,一道金色灵息从内里延伸出来,悄然浮动,在幽深的夜里格外显眼。
她轻步靠近,一眼就看见了跪伏在阵法中央的裴栩。
神情隐忍,面色苍白。
他的脊背紧绷如弓,指节死死抵住地面,不时有几滴冷汗自额间滴落,紧抿双唇,一言不发。
整个阵法都萦绕着金色的光芒,将裴栩笼罩在中央,形成了一种无形的保护。
他好像很痛苦。
是因为静寂谷中的反噬吗?
冬漾心头一动,暗自揣测。
犹豫片刻,她终究还是上前一步。
感受到身后有人靠近,裴栩微微侧头,轻颤睫毛,有些喘息。
“别过来。”
冬漾踏入阵法,在他身后缓缓坐下。
「我可以试试。」她比划道。
裴栩身体微微一顿,就这么看着她,没有再说话。良久,他收回视线,像是在克制,又像是在默许。
冬漾悄悄松了一口气,伸出手,掌心覆在他后颈的灵息交汇之处,开启了静默领域。
感受着灵息自掌心流出,暴乱的灵识仿佛被一双无形之手轻轻抚平,一点点与她的气息相融,逐渐安稳,将周遭的一切都笼入静寂。
裴栩的喘息声放缓了一些,紧皱的眉头也渐渐舒展,看上去有了好转。
两人就这么静静跪于大殿中央,感受着灵识的交缠。
忽然间手腕被抓住了,冬漾心头一跳,抬眼,撞入一双深不可测的眼眸。
“够了。”他低声道。
他的状态看起来好了许多,恢复了白天那般游刃有余的模样。
冬漾指尖抖了一下。
她垂下眼帘,刚想收回手,忽然掌心一热,一道灼意直冲灵海。
像是某种陌生的意识顺着灵识反卷而来,她瞳孔微缩。
下一刻,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模糊的画面——
血腥弥漫,尸横遍野。
她躺在地上,浸没在浓稠的血泊中,奄奄一息。
一个模糊的身影踏血而来,在她面前停下,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她浑身瘫软,徒劳地张了张嘴,却吐不出一个字。
下一瞬,一股炽白的光芒直刺额头。她只能闭上眼睛,无声地迎接死亡。
——冬漾倏然睁眼,脸色惨白如纸,额间细汗密布。
方才的一幕太过真实,仿佛身临其境。
裴栩察觉出她的异样,断开二人之间的灵息交缠:“你看到了什么?”
冬漾怔怔地看着他,嘴唇轻颤,却最终也没有回答。
系统的光芒在眼前乍然亮起——
【支线任务已触发——调查身世。请宿主做好准备。】
支线任务?
方才的画面,竟与她的身世有关吗?
“你的灵识,进入我识海了?”他沉声问。
冬漾平复了一下内心,暗暗思量了一下是否要告知他。
若真是如此,那就有些奇怪了,为何他识海中的记忆会有关她的身世,莫非他与她从前有什么瓜葛?可凭二人的地位差距,根本就不会有交集。
况且,若是从前相识的话,裴栩怎会认不出她?
不过最令人不安的还是那段记忆本身,她不清楚对方是谁,但不出所料的话,那一道白光下来,她应该已经一命呜呼了。
疑点重重,冬漾只觉无比棘手。
「画面有些模糊……大概是在一处战场上。」她最终还是保留了一部分,「别的看不清晰。」
裴栩面无表情,似是看出了她有所保留,却也并未追问。
“并非我主动放开识海,而是你在我灵识动荡时,逆入其中。”
「我是被拉进去的。」
“这正是我关心的点。”裴栩看着她,“一般人进不了我的识海,就算进去,也难以自保。”
“而你,不仅安然无恙,还顺利地退了出来。”
冬漾维持着面上的冷静,心底却隐隐察觉不妙。
在裴栩眼里,她已然是个十成可疑的人物了吧?
「……也许是静默灵根的作用?」
“可能吧。”裴栩顺着她说了下去,但下一刻,又若有所思地问道,“你自己都不了解自身灵根?”
我去哪里了解啊!
冬漾腹诽,她能活到现在实属命大,别说了解灵根了,她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系统还给了她一个查身世的支线任务,也不知道没完成会有什么惩罚。
一面要提防音修,一面要提防系统,眼下还要和面前这人周旋。
她的命竟如此之苦……
「我的记忆……不太清晰了。」
腹诽归腹诽,冬漾还是决定暂时不招惹此人,于是指指自己的脑袋,轻轻摇了摇头。
“罢了,你回去歇息吧。”
裴栩站起身,朝她伸出一只手。
这是要拉她起身?
冬漾心下一动,使了个坏心眼,抓住他的手假装起身,实际暗中使力将他向下压。
结果裴栩纹丝未动,甚至可以说毫不费力地就将她提了起来。
冬漾心中更觉憋屈,健身的欲望在此刻达至顶峰。
“此物你收下,戴在身上,寻常鬼怪伤不到你。”裴栩并未在意她的小动作,“当作今夜你帮我的谢礼。”
他伸出手,一条吊坠静静地躺在上面,泛着细腻的光泽。
冬漾低头看去,竟是护身符。
「……谢谢。」她接过护身符,垂眸道谢。
当真是一件不错的谢礼,也许这个护身符真能帮她自保。
不过,他随身带着护身符干嘛?他看上去也并不需要这种东西吧?
冬漾抬头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身前已空无一人,只有不远处一抹墨色的身影,与夜色融为一体。
手上的护身符被注入了些许灵力,虽不多,但很强劲。
她戴到脖颈上,刚好垂到胸前的位置。
有了这东西,冬漾也稍微安心了些。
回至寝居,她借着月色打量着这块护身符,就在马上要瞧出什么端倪时,忽然感觉体内灵识一阵异动。
并非胡乱地暴动,似是感应到了什么一般,迫不及待地想前去一探究竟。
几次安抚无果后,冬漾长叹一口气,放弃了压制住灵识的想法,提着灯起身随着灵识的牵引悄然而去。
若放在恐怖片里,她一定是那个主动作死的主角。
可若不去,那股躁意又时时刻刻烦扰着她。
一路上弯弯绕绕,穿过了几处林子和一处池塘,她也没料到这里竟如此之大,走了很远也没有寻到那异动的来源之地。
就当她要放弃之时,一股血腥味钻入了鼻腔。
——随后,一只手猛然抓住了她的脚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