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春生阴沉着脸跟江敢回到了客厅,她实在不能理解江敢保护方悯山的理由。
父母战友留下的遗孤,因为有恩所以不管干什么都要顺着他?
随春生当时问那其他人怎么办。
江敢只说,她可以暴力通关。
暴力通关、暴力通关……又是暴力通关,这要真是个好东西怎么游戏刚开始的时候不用?
她非常且合理地怀疑江敢是奉献型人格,这不是报恩,这是有病!
客厅里,渐变发小爱豆最先发现走廊这边的动静,她眨了眨圆圆的眼睛,语气娇憨:“她们回来啦!”
方悯山迅速扭头,神色在看到江敢的一瞬间变得欣喜,又在看到后面的随春生时冷了下来。
随春生倒是不在乎,她现在只想得到《神曰》这本书。
她也说不好自己是怎么了,在江敢提出解决解决方案后还要去讨伐恶人。
嫉恶如仇,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想不到自己还挺善良。
随春生越过江敢走向方悯山,灰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如果你不想大家都玩完的话,就把《神曰》给我。”
方悯山轻嗤:“你以为我在乎这些?书我是不会给的,我只要江敢活着,其他人?无所谓。”
这个其他人可不只有随春生。
李珏听完后脸都绿了,江敢的神色也不是很好看。
随春生倒是出乎意料的冷静,甚至在一瞬间想出了很多种方悯山不愿交书的理由。
第一种,不知道书的内容也可以通关,但这意味着任务范围被扩大了很多倍,基本不可能全员通关,这个人员应该只包括江敢和他本人。
第二种,书的内容公布后江敢会死,但指向性应该不会这么明显,会更模糊一点,比如、知道书的内容后“阻止安若”的人会死。
这个就要涉及到玩家对抗了,倒推一下就是不知道书内容的话“帮助安若”的随春生会死。
就像是那道著名的电车问题,一边是多数人,一边是少数人。
现在,随春生作为少数人被方悯山放弃了。
她感觉很不爽。
从个人角度出发,她真的很讨厌擅自给他人定生死。
一个人的命与运应当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活与不活都是自己说了算,这个过程中其他人只能拥有辅助的权利。
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决定了别人的生命,凭什么?
明明大家都是人,你却自诩凌驾于普通人之上,凭什么?
她睁开眼,眼底全然不见先前的温顺好说话,取而代之的是森然冷意。
噔噔几声,随春生动了。
非游戏道具不能放入系统面板,一本书会被藏在哪?
她趁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之际一手禁锢住方悯山的双腕,一手摸索着方悯山的衣服。
上衣口袋没有,下衣口袋也没有……
“随春生你——”江敢回过神来,试图靠近客厅中央的二人,却被一个蓄力踹了出去。
□□触地时发出了“轰隆”一声巨响,这下连原本想上前的李珏都乖乖不动了。
之前怎么没发现她这么彪悍……
几个人眼睁睁看着方悯山的衣服被一层层撕下来。
“要不你就把书给她吧……”李珏试探道。
“不可能。”
不可能?
随春生耳朵动了动。
为什么不可能?如果很快就能找到的话,给不给都不重要,提前给了说不定还能刷一波好感。
方悯山这么笃定地开口,但他又不是块硬骨头。
随春生默了默,难道是因为她找不到?
一个绝对隐秘的地方、一个方悯山不说就永远不可能知道的地方……一个还处于小屋之内的地方。
随春生倏地抬起头。
“段霁羽。”她轻声说,“走廊里的黑影不是相机携带的怪物,是你。”
她往前走了两步,灰眸真挚地望向沙发上局促的女孩:“方悯山和李珏都看到了你,但是他们没有选择救你,而是跳窗逃跑。”
随春生眼波流转,似乎在为段霁羽感到哀伤。
一个新人玩家,刚进游戏就被踢皮球似的踢到了两个不靠谱的人身边,后来身陷囹圄也没有人救她,甚至没人想过那是她!
段霁羽黑葡萄似的眼睛看了看随春生,又看了看方悯山,有些摇摆不定。
有戏!
随春生接着说:“剧情杀里所有有用的信息都被带走了,但我还是和江敢再走了一遭,你知道为什么吗?”
当然是因为不过剧情杀主线就没法继续推下去。
段霁羽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被随春生用眼神拦下了。
“因为在李珏说到黑影的一瞬间我就想到了你,我想救你、我想尽最大的可能去救你,我不希望你死在这。”随春生说,“你帮方悯山藏匿信息,希望他能带你出去,但你也看到了,他根本没有把我们的命当命。我知道你忌惮我的敌对身份,我向你保证,我会找到一个万全之法,让在场所有人都活着出去。信我一次,好吗?”
仿佛一颗石子砸入水面,瞬间激起千层涟漪。
段霁羽彻底倒戈。
刚才的场景她也看到了,随春生一脚就能把在场最强踹出去,其能力可见一斑。她完全可以直接杀人抢物,却还是采取了怀柔政策,这是不是意味着,她是个好人?
段霁羽拿出那本诡异的黑皮书,倾身递给随春生:“我相信你。这个给你。”
随春生接过黑皮书,同时松开了禁锢方悯山的手。
她在赌,赌段霁羽对方悯山的选择并不是那么的坚定,赌段霁羽会因为外因而放弃方悯山。
她不可能杀了段霁羽拿东西,一方面是心理上过不去,另一方面是李珏和江敢不会允许她这么做。
从宁可被处罚也要清怪这一点就可以看出他们和方悯山不一样,最起码对普通玩家保留了一点友爱。
之所以在随春生靠近方悯山时没有动手,是因为确定随春生不会伤害他。
但他们不能确定随春生也不会伤害段霁羽。
那只是个普通人,游戏里再常见不过的消耗品,而且随春生有理由对段霁羽动手。
随春生长舒一口气,翻看起这本好不容易到手的黑皮书。
她曾经对这本书的内容有过很多猜测。
邪教宣传、修仙秘法又或是和《圣经》有些类似的神教典籍。
但也只是猜测,只有亲眼看到她才能压抑下心中的好奇。
哗啦一声,她翻开《神曰》。
一瞬间,这本黑皮书涌出了一片黑雾,它们围绕在书页旁边,随春生甚至没办法看清自己的手。
书上的字摇晃着飘离纸页,一行又一行墨字围着她转圈。
随春生被绕的头晕眼花,她感觉自己的头快要炸了,她的视线难以自控的紧紧追随着空中漂浮的字迹,直到它飘到自己的脑后。
试想一下,一个人的头旋转360度会发生什么?
随春生竭力控制住自己的脑袋,不让这种可怕的事发生,同时争分夺秒地阅读眼前的文字。
“山神……献祭……人,愿望……复……活?”
咔嗒一声,她感觉自己的颈部传来剧痛,下意识合上了黑皮书。
空中漂浮的字体瞬间消失,溢出的黑气也回到了黑皮书中。
随春生摸着自己的脖子,点开个人面板,脸色不是很好看。
生命值80……刚才这一下让她掉了整整10点血量!
她回忆着刚才看到的内容。
串起来了。
凌云和安若反抗世俗逃到了山上,大婚前夜凌云死了,安若受不了刺激,开始寻找方法复活凌云。
她不知道从哪搞来了一本书,照着上面的话着手准备,向山神献祭东西以复活爱人。
安若献祭了什么?
随春生突然想到至今都没有遇见的赵彬和王勇。
人祭。
她的脑海中浮现出这个词。
并且只献祭赵彬和王勇是不够的,也许除了随春生以外的所有人都是祭品,但这个死亡率未免也太高了。
会不会祭品只需要三个就够了?赵彬、王勇以及……江敢。
随春生的脑子骤然清明起来。
所以他们七个人的任务应该是这样的。
随春生帮助安若,赵彬、王勇和江敢阻止安若,方悯山、李珏和段霁羽则是帮助/阻止安若。
怪不得方悯山不愿意交书,因为他害怕李珏和段霁羽会反水,只要不交书,他们六个人就还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交了就不一定了。
方悯山没说谎,他只想让江敢活着,一点死亡风险都不能有。
随春生将书塞到口袋里,从系统面板里取出光明之刃,转腕挽了个漂亮的剑花。
“方悯山和段霁羽留在小屋里,江敢、李珏和我出去找安若。”
安若肯定会回来找江敢的,与其唯唯诺诺不如主动出击。
经过刚才那一番闹腾,随春生这次竟然没有受到任何阻碍,很快就带着想要的人出了门。
她走得很慢,既要思考安若的行动路线,还要给自己找出一条危险性不高的路。
小屋外的场景在变化,随春生记得她第一次来时草还是浅绿色,才到膝间,现在却变成了浓绿色,而且足有半个人那么高。
它们在成长,这意味着依靠记地标来找路没有用,遇到危险甚至都不能原路返回,很不妙。
随春生定了定心神。她已经许下诺言,再不妙也要说到做到。
她走在最前面,主动承担起了探路的责任。
一旁沉默许久的江敢挑起话题:“咳咳……其实我刚才没想阻止你,就是觉得你一个姑娘家家的扒陌生男人的衣服不太好,不如让李珏上。”
李珏有些沉默,难道换他扒就好了吗?
随春生:“其实我刚才也没想踹你,就是……条件反射,你懂吧?”
江敢:“我懂、我懂,能理解。”
懂个毛线,谁家条件反射能这么精准打击的。直到现在江敢都觉得自己的胃有些隐隐作痛。
原本降到冰点的气氛开始回温,三人如旧友重聚般唠了起来。
突然,周围响起了咔嚓一声,在寂静的夜里尤为明显。
随春生立马收回了那副嘻皮笑脸,同时举起了手中的匕首,她目光冷冽的扫过一周,倏地出声:
“东南方向,目测距离十二米,外形高度疑似土蝼,吃人。”
她语速飞快,江敢闻言立刻以自身为圆心燃起了一道火圈,火影闪烁间能隐约看到外围有一只长相怪异的山羊,它有四个角。
在江敢的认知里,山羊作为被捕食者一直都是横瞳,但是现在它的瞳孔被翻转了180度,尖锐的好像能轻易戳破人的皮肤。
四角山羊的嘴巴咧出了一个巨大的弧度,露出里面森白的、沾有血肉的牙齿,它在火圈外徘徊着,随时准备咬断他们三个的咽喉。
随春生的声音还在继续。
“东北方向,目测距离八米,外形高度疑似白狼,吃人。”
“天上,蛊雕,会飞,吃人。”
“猰貐,吃人。诸怀,吃人。马腹,吃人……”
她声音有些颤抖,看上去很慌,实际上也很慌。
这太不对劲了,一共才多少会吃人的怪物,这是来这儿开茶话会了吗?
鬼才信这是巧合。
随春生的大脑高速运转。
是谁指引这些怪物来这儿的?
安若?
可是江敢还在她身边,安若的献祭理应是没有成功的。
不成功,安若就没办法提愿望,她的权柄也不会大到能号令万兽。
那会是谁?
随春生的身形突然僵住,她眨了眨干涩的眼睛,有些不可置信。
在一些童话故事里,足够强大的森林之王到来时,其他小动物会自觉为它让路。
现在,那些名字晦涩难懂的吃人凶兽无一不离得远远的,它们可不是被玩家逼退的。
那会是什么?
随春生的眼睛里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有点像老虎,但又不完全是,它的毛光是肉眼看着都不够毛茸茸,而且尖锐的像刺猬一样,同时身躯两侧比寻常老虎多了个部位。
它的体型被夸张化了,但极其有辨识度的外表还是能被一眼认出来。
这是穷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