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顾一切冲上楼,在门口的沙发上看见了脸色阴沉的席恒瑞,她就像没看见这个人一样,推门进了房间。
医生正神色慌张地收拾着医药箱,席容面色惨白地躺在床上,气息微弱,房间里除了依兰香就是血腥味。
席冉走到席容身边,握住他的手,泣不成声:“哥,哥你醒醒……”
此时席容毫无反应,依兰香愈发浓烈。
泪水不停地滑落,打湿了床单,席冉紧紧握着席容的手,缓缓释放浅淡的依兰香安抚他的情绪,仿佛只要这样,就能将自己的力量传递给他。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夜越来越深,窗外的世界陷入一片死寂,漫长的黑夜似乎没有尽头,席冉感觉自己的心也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沉入了无尽的黑暗。
如果能早点察觉哥哥的异样,早点回来,是不是就能阻止这一切发生?
席冉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自责。
丧父接连丧子,她害怕席容挺不过去,真的害怕……她就这样在床边守了一夜,生怕错过席容哪怕一丝一毫的动静。
房间里静得可怕,只有席冉断断续续的抽泣声和席容微弱到几乎难以察觉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渐渐泛起了鱼肚白,微弱的光线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房间。
席冉一夜未眠,双眼布满血丝,却依旧死死地盯着席容的脸,不敢有丝毫松懈。
就在这时,席容的手指突然动了一下。
席冉心脏猛地一缩,紧接着便狂跳不止,她轻声呼唤:“哥,哥你醒醒,我在这儿呢。”
席容缓缓睁开眼睛,眼神中满是迷茫与疲惫,嘴唇微微颤抖,想要说话,却只能发出微弱的声音。
倾身凑过去,听到席容虚弱地说:“我……这是……在哪?”
席冉强忍着泪水,哽咽地回答:“我们在家呢,你从楼梯上摔下来了,吓坏我了,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看着席冉顶着一副疲惫的脸却仍要关心他的样子,席容一阵心疼,微微用力握了握席冉的手,说道:“我……还好,你别担心……”
话说到一半,他忽然停住,敏锐地察觉到席冉的神情有些不对劲,脑海里更是闪过一些片段,席容目光紧紧地锁住席冉,吃力地问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席冉心中一紧,眼眶溢满泪水,咬着嘴唇不愿意开口。
她有口难言的样子让席容毫无血色的脸变得更加惨白,心中有了答案,可他还是想得到一个真正的结果,他强打起精神侧过身子,声音发抖:“你说,说呀……告诉我……”
泪水夺眶而出,席冉哭着说:“哥,你要放宽心,你以后还会有孩子的……”
席容的身体猛地一震,眼前瞬间白了,他浑身脱力地倒回床上,不管席冉在他耳边如何劝,他都听不见。
他的第一个孩子就这么没了,拥有它的时间居然这么短暂……
浓烈的依兰香信息素与刺鼻的血腥味交织在一起,如同一张无形的网,将他困在这无尽的痛苦之中。
过了许久,席容才缓缓回过神来,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回忆起昨天发生的事。他想起席恒瑞那狰狞的面容,想起对方一步步逼近,然后无情地将他推下楼梯……
“是……席恒瑞……”席容眼神空洞地盯着天花板。
查了这么久,他的孩子还了他一个想要的真相。
席冉安慰道:“哥,先养好身体,你还年轻。”
“父亲今天要下葬了……”席容喃喃出声。
“你身体现在是这么个情况,怎么参加得了,我代你去吧?”席冉担忧道。
席容眼中满是决绝,强撑着身子在席冉的搀扶下坐了起来,脚刚踩上地面,小腹就传出一阵钝痛,一阵一阵传至心底,撕扯着心脏都在滴血,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自己的伤口上,他忍着眼泪,紧咬着后槽牙起床换衣服,挺直脊梁走下楼,准备送父亲的棺椁下葬。
外面的空气带着清晨特有的凉意,老宅里弥漫着一股沉重的气氛,前来吊唁的人来来往往,每个人脸上都带着肃穆的神情。
席容顶着憔悴没有血色的面容一步一步缓慢地朝着灵堂走去。
众人纷纷投来诧异和同情的目光。
耽搁多日,一大早才赶回的霍斐看见儿子耽误了一些时间才出席,还顶着这个模样出现,心中疑惑万分,想上去询问缘由,可仪式已经开始了,她不得不忍着。
“嫂子,你生了个好儿子。”席恒瑞在一旁嘲讽一句。
霍斐眯起眼睛对他丢去一个警告的眼神,“嘴巴给我放干净点儿!”
席恒瑞微微一笑,在霍斐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外人听不见他们说了什么,只见霍斐的脸色慢慢沉了下去。
灵堂内摆放着各种祭品和鲜花,香烟袅袅升腾,带着人们对逝者的思念飘向远方。
司仪开始宣读祭文,低沉而庄重的声音在寂静的灵堂内回荡,祭文读完,席容在遗像前缓缓跪下,深深地磕了三个头,棺椁被缓缓抬起,席冉将他搀扶起来,加入送葬的队伍向墓地进发。
一路上,天空阴沉得仿佛要压下来,路边的树木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也在为逝者默哀。
“哥,你要是有不舒服的地方赶紧告诉我,别撑着,”席冉始终关注着席容的情况,“我已经让医生在家里等着了,是我们的心腹,你放心,你身边的人我都换了,包括保镖。”
席容沉痛地点点头。
“婶婶回来了,你要不要……”
“我没精力。”席容强撑着精神出席已经用尽了全力,实在没力气去应付别人,哪怕这个人是他母亲。
席冉闭上嘴不再说。
随着队伍的前行,不久就抵达了墓地,棺椁被缓缓放入墓穴,看着那一方小小的墓穴,席容心中阵阵抽痛。
从此以后,父亲就要孤独地躺在里面与这个世界隔绝了。
填土的过程中,席容呆呆地站在一旁,任由泥土一点点掩埋住棺椁,直至填满整个墓穴堆起一座小小的土丘。
天空飘起淅淅沥沥的小雨,打在身上,冰冷刺骨。
席冉招手让保镖递伞过来,又伸手环住席容给予他更多温暖。
葬礼结束,席容整个人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双腿发软,几乎是被席冉半拖半拽地扶上车。
回到家中,等候多时的医生熟练地为席容检查身体,开始给他输液。
药水一滴一滴流入席容体内时,身体的虚弱终于缓解了一些,这药里还有镇痛的效果,小腹的胀痛也好了很多。
守了一会儿,席冉怕他饿着,起身想让保姆去做点儿饭,门刚一拉开,就看见一脸怒气冲冲的霍斐,席冉惊呼一声:“婶婶?”
Oga的冷泉薄荷香飘进屋里,这个味道让席容条件反射挣扎着从床上坐了起来,平静地看着许久不见的母亲。
霍斐推开席冉,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毫不犹豫抬手给了席容一巴掌。
一巴掌力道极大,席容本就虚弱的身体被打得偏向一侧,额前的碎发遮住眉眼,只剩脸上清晰的巴掌印。
场面顿时安静了。
席冉率先反应过来,冲过去挡在席容身前,“婶婶!你这是做什么?!”
席容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打得有些懵,他颤抖的抚上自己发烫的脸,转过头错愕地看着面前这个像陌生人一样的母亲。
“你干了什么好事!”霍斐的声音颤抖着,“堂堂一个优质Alpha,你父亲在你身上倾尽心血,你却怀了一个劣质Alpha的孩子!要是让别人知道了,你的脸还要不要?”
“婶婶,这件事没那么简单,我哥也是受害者!”
心中的委屈如潮水般涌来,席容却哭不出来,他缓缓转过头看着眼前怒目圆睁的母亲,眼中一片死寂,“怨谁啊?怨你的基因差劲,才导致我的生殖腔未完全退化。”
“你再说一遍!”霍斐厉声道。
“谁让你来的?席恒瑞是不是?”席容寒声道,“他是不是告诉你,我从楼上摔下去才导致流产了?”
听见流产两个字,霍斐愤怒的脸终于出现了一丝动容,她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在这世上立足,拥有稳定的地位,能平平安安地活着,所以生气席容做出这种有损身份的事,也不喜欢席容肚子里的孩子,只心疼他的身体。
席容伏在床上笑了起来,笑声满是怅然和绝望。
“哥,你别难过。”席冉心疼至极。
“走,都走!”
席冉满心担忧,却拗不过席容,只能一步三回头地拉着霍斐离开了房间。
房门缓缓合上,偌大的房间里再度陷入死寂。
席容沉重且紊乱的呼吸声在空气中回荡,脑海中不断盘旋着过往的种种,父亲的音容笑貌、席恒瑞那阴险的嘴脸,还有母亲愤怒又陌生的神情交替浮现。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席容微微抬起头,黯淡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冷冽。
门被轻轻推开,席恒瑞迈着悠然的步伐走进来,脸上挂着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终于等到了自己想见的人,席容缓缓坐起身,目光直直地盯着席恒瑞,“你等不及了是吗?”
杀席怿江,支走沈寅,除掉肚子里的孩子,甚至挑拨母子关系,现在的席容是真正的孤家寡人了。
“看你这副样子,二叔真的心疼,”席恒瑞故作惆怅地叹了口气,“沈寅有什么好的?一个劣质Alpha,有什么好的?又没背景又没势力,你图什么呀?”说着,他带着自己那身腐木的信息素走过去,轻轻挑起席容的下巴,“一个孩子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你那么喜欢,二叔可以送你一个啊。”
席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嫌弃至极地拍开他的手,“我父亲的死,和你脱不了干系,你觉得我跟你一样恶心下流?”
席恒瑞却不慌不忙地拉过一把椅子坐下,翘起二郎腿,得意洋洋地说:“证据呢?没有证据,谁会相信你?”
席容紧紧攥着床单,指节泛白:“你以为我找不到证据吗?”
“找啊,二叔没有不让你找,只是,你觉得你还有机会吗?出得了这个门再说,”席恒瑞轻蔑地笑了笑,“冉冉一个小丫头片子,我随时可以收回给予她的一切。”
席容怒视着席恒瑞,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同时席容又想明白了一件事,席恒瑞敢堂而皇之把他怀孕的事告诉霍斐,就不怕霍家报复吗?他试探性地问道:“你不想劝我撤回律师团队,你到底打什么主意?”
“太麻烦了,”席恒瑞微微一笑,“你安排律师团队接管企业挺好,我也可以借助他们的手除掉我看不顺眼的,留下我想要的,当然,依你的性子,肯定不会向我低头,可若是你死了,律师团队也就没有待下去的必要了。”
席容心口震颤,席恒瑞的心狠手辣已经远超他的认知,“你要杀我?”
“试想一下,优质Alpha流产伤了元气,久治不愈一命呜呼,这么丢脸的事有谁会查?”席恒瑞的笑意更深,“你放心,二叔又怎么真舍得你死,只要你乖乖听话,我就留你一条活路,否则……”
席恒瑞拍了拍席容的脸,脸上露出一抹阴森的笑容,转身慢悠悠地朝门口走去。
房间里再次恢复寂静,席容独自一人坐在床上,一阵寒冷袭来,他慌张的捞过被子裹在身上想获得一点儿安全感,可身体就像漏风了一样,到处都冷。
守在厨房的席冉亲自盯着保姆做饭,全然没注意到自己的父亲从后门离开了。
锅里飘出阵阵鸡汤的香气,席冉越想越难受,他哥才刚流产,不仅没得到婶婶的关心,反而上来就挨了一巴掌,她一个外人都看不下去了,更可耻的是沈寅!
这个畜生!
她拿沈寅当嫂子,沈寅却要当她姐夫!
算她看走眼了,吃饱了撑得没事干要去撮合他俩,席冉越想越气,掏出手机,一个电话给沈寅打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