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霞阅读 > 其他小说 > 没用的克里汀 > 第 26 章
    第二十六章

    “先生?”

    “不要玩弄你的食物。”法比安说。

    “……我知道了。”你的情绪在法比安面前软化下去,你叉起一块鸡肉送进嘴里,食不知味。

    你们两人相对无言,餐桌上安静得只能听到刀叉碰撞餐具的声音。你把最后一块土豆塞进嘴里:“我吃好了。”

    法比安微微点头,将他面前的餐具推远,双手交叉摆在桌面上。

    这似乎是个可以开始交流的讯号。

    你沉思了一分钟,没有再开口询问是否还有转圜余地之类的天真问题。按照法比安和激进派首领岌岌可危的信任关系,一旦缔结约定就很难产生变化,这是双方达成合作的基础,任何一方的反悔都会引起另一方的怀疑。

    你不敢做出贸然行动,甚至在现在打算询问法比安有关情况时,你都必须再三斟酌词句。这里毕竟是激进派的地盘。

    “我记得您提过红河谷的想法,”你说:“但我不明白制定袭击普利斯大学能有什么好处?”

    “既然你没忘记我说过的话,那你也应该记得现在的这一切本身都属于红河谷与现任政府的博弈。”法比安说。

    你有些困惑地看向法比安,没有立刻理解他这句话背后的含义。

    见状,法比安多提示了你一句:“你还记得来到红河谷之前发生了什么事吗?”

    发生了什么?

    你从保密塔逃跑,起因是一场混乱。那时,安德鲁·布朗收到了一条关于撤销保密塔的答案。

    难道这个问题的核心在于撤销保密塔?

    法比安说过激进派想要的并不是推翻政府,而是想要保密塔里的技术。而在保密塔突发意外后,安德鲁·布朗变成了一个不稳定的因素,没人知道他会遵从那个答案撤销一切还是选择背水一战。

    如果安德鲁·布朗在保密塔这次重大事故中被认为是失职,他很有可能会受到惩处,按照安德鲁·布朗的脾气,如果认为自己遭受不公而宁可带着一切消失,那么激进派就永远无法得到自己想要的。

    所以,红河谷的激进派才要趁着这个时候搞一点不同寻常的大动静出来?

    一来,是激进派照例向目前的掌权者彰显存在感,二来,则是分担政府视线,用一个更加令他们焦头烂额的事来掩盖安德鲁·布朗的失误,拖延时间,避免在这个时候保密塔的完整性遭到破坏。

    按照安德鲁·布朗的脾气,他未必会领情。你想,不过,激进派或许也并不在意这个,他们只想确保在短期内保密塔不会遭到破坏。剩下的,他们肯定会继续徐徐图之。

    说不定,激进派已经有更深层次的计划在开展了,只是不可能会被你和法比安两个外来者获知。

    看起来普利斯大学根本已经在劫难逃了,这种时候,你还能做点什么?

    你好像什么都做不了。你忍不住显露出一些悲观情绪。

    法比安一直注视着你的表情,虽然你一个字都没有说,但他已经从你浅显易懂的神态里知晓你的想法。

    “再想想,克里汀,”法比安说:“你忽略了什么。”

    你伸手捋住额发,再次开始思考。

    如果你是激进派的一员,如果你是计划的制定者,面对这个处境,普利斯大学真的是最优的攻击目标吗?

    如果只是为了彰显自己的存在、转移视线,选择一个代表权威的大楼难道不是更加简单的事吗?激进派又不是没有这样做过。为什么要把目光放在一所学校,不惜为自己拉来更多普通人的仇视?

    普利斯大学有什么特殊之处?值得一提的只有当年参与保密塔建设的方奇先生身处其中。

    菲利斯说过不忍心看母校变成一片废墟,难道说激进派想要方奇先生死在这场动乱之中?

    不对。你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激进派不一定是想要方奇先生死掉。

    至少现在从你掌握的信息来看,他们之间并没有达到水火不容的地步。有可能激进派的目标是借这次混乱将方奇先生带走,就像他们在保密塔做过的那样。

    激进派现在已经在明面上笼络了法比安,掌握了安德鲁·布朗的动向,如果接下来还能带走方奇先生,那么当初建立保密塔的五个年轻人,除了已经死去的你的母亲玛丽安,就只剩下一个人了。

    难道这就是激进派真正的目标,凑齐当年的奠基人,方便他们掌握和使用保密塔里面的技术?

    你浑身一凛。

    不。现在激进派不止笼络了法比安一人,作为玛丽安的孩子,你在某种程度上似乎也可以代表她的存在,虽然你现在还不能完全理解这个身份的意义,但你记得法比安在那夜的船上对于你身份的坦然,似乎你生来就应该是这样特殊的。

    你的脑袋里渐渐形成一盘棋局。

    如果激进派与现任政府的拉扯正纠结在保密塔问题上,那么现在刚好处于一个微妙的平衡点。五个奠基人当中,有两个目前看似属于激进派势力,而方奇先生和安德鲁·布朗在政府内部各自拥有不少的势力。明面上来看,双方目前各自掌握了一半,势均力敌。

    唯一的症结点在于那位你长大后就没再见过的女性奠基人究竟在何处。

    你的眼睛望向长餐桌对面的法比安,问出了你深思熟虑后的第一个问题。

    “我母亲的那位‘好姐妹’现在是不是也在普利斯大学里?”

    你的话音刚落,法比安就露出了赞赏的微笑。

    你知道你思考的方向对了。

    “普利斯大学对她而言有特殊的意义。”法比安说。

    你没有完全猜准,但方向是对的。这就好办多了。找到激进派真正想做的事,你才有办法扭转如今的局面。

    普利斯大学对那位女士有特殊意义,所以,攻击大学很有可能是为了逼那位女士出现。激进派从来不会计较他们行动的代价,只要能得到他们想要的,必要的时候,他们不惜毁掉一所久负盛名的学校,连带着里面的学生。

    你的手指无意识地撑住下巴,法比安注视你的动作,默不作声。

    “有什么办法能联系到那位女士吗?”你问。

    听到你的问题,法比安微微一笑,反问你:“你觉得呢?”

    激进派都找不到的人,但你却觉得像法比安和方奇先生这样的人会有办法。你没有依据,但就是这样认为。

    方奇先生或许会为了他的目的真的放弃保护普利斯大学,放任激进派的行为,但这个计划里还有法比安,你总觉得法比安不会任由态势发展坐视不管。他肯定会有后招。

    你就这样用一双饱含信任的眼睛看着桌子对面的法比安。

    虽然从理性辩驳上你或许无法说服别人或者推算出他们真正的计划,但你拥有一颗尚未被世事磨损的珍贵的心,这让你天然地更容易也更愿意相信别人,这种力量让你变得不够理性,但同时这在某些尚没有完全封闭内心的人面前,更容易让他们变得感性。

    至少现在,在法比安面前,你的信任和依赖让他久违地感受到了年轻时的情绪,令他的内心微微震荡起来。他几乎从你的身上看到了自己过去的影子。

    “你应该已经见过她了。”法比安对你说:“她的名字是阿尔贝加·威尔士——也许你需要知道这个。”

    说完这句话,法比安拿餐纸沾了沾自己的嘴角,起身离开。徒留你一个人在餐厅陷入困惑。你原本以为法比安会告诉你一些有关如何联系到那位女士的方法,又或者是他会暗示你他已经与她取得了联系。却没想到法比安只给你留下了一个人名。

    阿尔贝加·威尔士,寓意是白色的贵族和勇敢的人。

    难道这就是法比安想要向你暗示的信息?你忍不住在嘴里碾过这个字词:“阿尔贝加·威尔士……”

    “阿尔贝加?我喜欢这个名字。”你的幻想朋友在此时出现在空荡的餐厅,她又换了一身纯白色的连衣裙,翘着腿坐在桌面上,看起来她一点都没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打扰。她总是这样不请自来。

    你有些无奈地看着她:“这不是给你起的名字,它属于我母亲的朋友。”

    “玛丽安?”令你出乎意料的是,你的幻想朋友直接说出了你母亲的名字,以往她不会这么直接。

    你颇有些惊讶地看着她,却见到她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些许困惑的表情。

    在你询问她怎么了之前,你听到你的幻想朋友,第一次谈起与你的母亲相关的事情。

    “可是玛丽安的朋友不就是我吗?”她坐在桌面上,撑着头疑惑地看着你。

    你微微张开嘴:“什么?”

    你的幻想朋友抬起手轻轻在自己的胸口处拍了拍:“我,是玛丽安的朋友……”

    你看着她面上一派天真的表情和令人瞠目结舌的话,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应该做出什么反应。

    在你的母亲去世多年后,在你到达激进派的大本营红河谷后,你听到以为是自己幻想出来的朋友穿着白色的连衣裙对你说:

    “——我是阿尔贝加·威尔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