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霞阅读 > 其他小说 > 美人师尊秀色可餐 > 第四章
    “真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把阿珩带出了三十六重天死牢,这也太顺利了吧。”

    迟绪背着早已昏厥的楼珩走出了地牢,他还以为今日要跟三十六重天的人大打出手,亏他还带了不少昆仑弟子,没想到九冥尊者早就闭关修炼了,今儿压根没露面。

    迟逾看着昏睡在迟绪肩头的青年,他伸手抚平了青年紧蹙的眉头,只觉得这少年长得确实不错。

    迟逾与楼珩见面不多,所以对这人了解甚少,但阿绪对他评价颇高,就连他这个做师兄的都比不上某人口中阿珩,所以他对楼珩更多的是好奇。

    他好奇楼珩究竟是怎样的人,能让清冷似皎月的玉阙真人收他为徒,能让一向眼高于顶的迟绪甘拜下风,能让克己复礼柳成荫不惜违抗师命也要救回来的楼珩,这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师兄,你都盯着阿珩看了一路,你到底怎么了?”

    迟绪被迟逾盯得浑身不自在,他掐指变出狐皮大氅将楼珩裹了个严严实实,他还没见过师兄这眼神,怪渗人的。

    迟逾被揭穿后有些尴尬,他清了清嗓子,道:“楼公子倒是生了副好皮囊,比我几百年间见过的仙子美人都要好看,他是吃了什么才能肤如白玉、眉眼如画,就连锁骨上的这颗痣都这么迷人。”

    迟绪认真的想了好一会儿,答道:“阿珩没吃过什么特殊的东西,可能是他阿娘长得好看,司渊仙尊刚把阿珩带回蓬莱的时候,这小子简直就是个丑八怪。”

    他说着连自己都忍不住笑出声:“当时师父听说司渊仙尊收了个小瞎子当徒弟,非要去镜花台看小瞎子长什么样,结果被仙尊一顿刁难,最后灰溜溜回了昆仑,我第一次见到阿珩是在试炼大会上,他那一套剑法使得极好,却连前十都没能进,仙尊非但没有罚他,还给他寻了只夫诸做宠物。”

    迟逾听出来迟绪落寞的语气,他侧首看了一眼迟绪的神情,问:“所以你很羡慕楼珩?”

    迟绪苦笑道:“师父待我们极好,可从来都是有分寸有规矩,我从未见过仙家门派有像仙尊一样纵容弟子的师父,所以阿珩他被仙尊养得很好,师兄你不要相信外界那些辱骂阿珩的话。”

    迟逾无奈的笑了笑,“师兄不信旁人胡诌,但你的话我什么时候质疑过?”

    镜花台从半月前就下起了雪,高台大殿、竹林花苑都覆上一层厚雪,就连天池的水都漂着薄霜。

    楼珩看着镜花台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他跟司青衔有太多回忆留在镜花台,可这些回忆注定只能留在镜花台。

    楼珩缓步走到司青衔的寝殿前,骨骼分明的手刚推开一道门缝,只听见殿内人的嘶哑嗓音,“舜之,今日我好像能说话了。”

    楼珩停滞在半空的手一颤,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紧紧攥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他喃喃道:“师尊。”

    身侧的舜之帝君上前将殿门推开,然后扶住了身形不稳的楼珩,安抚道:“无妨,司渊他暂时失去五感,看不到也听不到,你可以进去陪他一会儿。”

    楼珩心头一震,五感尽失?短短月余师尊竟然失了仙体,落到如此狼狈的地步,他抬眼看向舜之帝君,急切问道:“是不是只要魔气离体,师尊就能恢复仙身,只要有人承受魔气,他就能好好的活下去。”

    舜之帝君答道:“若你能在封印里撑过七日,我便有把握修复司渊的仙体,可它毕竟是上古魔族遗留的封印,在里面绝不会好受,心智不坚者不到两日就会选择自尽来结束痛苦。”

    他顿了顿,将自己的顾虑说出来,“本君担心你撑不住,到时候本君无法跟司渊交代,依照你师父的脾性,怕是要把我生吞活剥了。”

    楼珩看向躺在软榻上的男人,隔着一层薄纱依然能看出此人消瘦许多,像是一片枯叶,轻轻一碰就会碎成几瓣。

    师尊是仙界翘楚,仙法剑术灵力都远胜于旁人。

    而现在的司青衔躺在榻上,五感全废、仙力尽失与凡人没有区别。

    那张用来写诗绘丹青的桌子上堆满了汤药和灵丹,就连平日熏香的炉子也换成了暖炉,满屋的青蓝色珠帘床幔都换成了颜色。

    这一切太过陌生,完全颠覆了楼珩对镜花台的印象。

    九冥帝君说得对,他就是天煞灾星,无论到哪儿都会带来灾祸。

    阿娘因他而死,东萝村被他连累染上疫病,司青衔亦是如此。

    楼珩突然觉得自己早该死在十三年前的雪天,他自嘲的笑出声,“帝君无需担忧,楼珩这条命硬得很,我一定会活着走出封印,帝君不必顾虑楼珩的安危,只要师尊能安然无恙,楼珩死不足惜。”

    楼珩一手撩起垂在地上的薄纱珠帘,清脆的珠落声在殿内响起,躺在榻上的男人眼前覆了条青色绸带,楼珩在床沿处坐下,素白的手轻轻抚上师尊的脸庞,小心翼翼的样子像是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师尊。”

    “…………”舜之帝君很有眼色地离开寝殿,走的时候还不忘了顺手把门关上。

    榻上的黑袍男人感觉到有人坐在床沿,便以为是舜之,司青衔素白的手撑在身侧,他缓缓坐起身,开口问道:“舜之,阿珩的毒解了吗?”

    楼珩闻言一愣,师尊最放心不下的竟然是身中奇毒的自己,他轻声道:“师尊,逆徒回来了。”

    “舜之?”司青衔以为舜之帝君又忘了自己听不到,直接伸出白皙的手掌,道:“你又忘了我现在听不见,写下来吧。”

    楼珩垂下眼帘,盯着师尊布满紫痕的手看了许久,在死牢时他有许多想说的话,现在见到了司青衔反而说不出口,日夜堆积的思念堵在心头,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真是应了那句‘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楼珩掀起眼皮仔细端详司青衔的面容,一想到以后再也见不到眼前人,楼珩便觉心如刀绞,他下意识直接扑进司青衔怀里,等脑子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隔着一层布料感受到师尊的心跳了。

    此刻的楼珩又变回了当年快要冻死的小瞎子,他只有师尊了,所以他绝不能失去师尊。

    他紧紧抱住身形单薄的司青衔,哽咽道:“师尊,都是我的错。”

    司青衔自然清楚抱住自己的不是别人,他感受到埋在自己颈窝的楼珩浑身都在颤抖,心底一疼,冰凉的手抚上怀里人的脑袋,温声道:“阿珩,你回来了。”

    楼珩沉默着抬手擦去自己脸上湿漉漉的泪痕,他只想再搂紧一点,最好一辈子都不要跟师尊分开,司青衔似乎感知到楼珩的悲伤,他伸手揽住楼珩的腰,将人紧紧搂在怀里,安抚道:“阿珩,为师会好起来的,你不要担心。”

    司青衔每日清醒的时间不多,只有一个时辰左右,没过多久司青衔就沉沉睡去,楼珩守了司青衔一整晚,直到后半夜楼珩才疲累地入睡。

    天上的云逐渐变白,橙红的太阳悬在半空,殿外枝上的鸟叫声惊扰了睡梦中的楼珩,他缓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镜花台,而不是阴暗潮湿的地牢。

    “算算时间天雷该降下了。”

    楼珩轻叹一声,刚要起身却被身侧的司青衔抓住了手腕,他周身一震,骨节分明的手指试图掰开攥司青衔的手,奈何这人在睡梦里也是执拗得很,丝毫不肯松开半分,楼珩见状只好俯身吻上司青衔紧握的手,低声哄道:“阿渊,听话,我等会儿就回来。”

    司青衔像是听懂了楼珩的话,竟然真的松开了桎梏楼珩的手,楼珩侧眸不经意略过司青衔的面容,师尊沉睡的样子也这么好看,他忍不住再多看片刻,轻笑道:“玉阙真人皎如明月,气质出众,沾不得一丝尘埃,世人皆道画中仙人衣诀翩翩,却不知真正的画中仙人无论做什么都是极好看的。”

    十三年前楼珩在最绝望的时候抓住了冲破黑暗的光,可惜老天爷开了个极大的玩笑,楼珩在最意气风发的年纪失去了渡劫成仙的机会。

    其实楼珩一直都很怕死,他从小就饱受折磨,他明白人只要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当年的小瞎子就是凭借着异于常人的求生欲苟且偷生,撑过了一次又一次的殴打和虐待,熬过了无数个饥寒交饿的夜晚,好不容易才有了一线生机。

    楼珩从没想过自己会有一天心甘情愿赴死,于他而言,司青衔就是比命还重要的例外。

    不到半个月的时间,楼珩突破了修仙的最后一层,也许是他悟性太高,历劫时连天雷都没劈下来,就这么顺利渡劫成仙。

    在进入后山禁地前一日,楼珩去了人间某处镇上,故地重游的心情并不算轻松,楼珩很清楚这是最后一次回到自己跟师尊游历的地方。

    楼珩路过以前常去的铺子时,店家很热情的招呼,“客官,您要点什么?”

    楼珩复杂的目光落在蒸笼上摆放整齐的桂花糕上,他从荷包里掏出几枚铜钱,放到店家面前的桌上,道:“就要这个吧。”

    店家手脚利落的包好了一份桂花糕,递过去的时候还不忘了吹嘘两句,“全镇子只有我们家桂花糕做得最好吃,保证您吃完下回还来。”

    好吃的话,以后也不会再来了。

    楼珩打开荷叶拿起一块热气腾腾的桂花糕咬了一小口,入口清甜,倒是不难吃,只是跟上次比起来还差得远了。

    他刚想将荷叶重新包起来却被蜷缩在墙根下的小乞丐拽住了衣摆,乞求道:“哥哥,你能把那个给我吗?”

    楼珩看着衣衫褴褛的小乞丐,复杂的眼神变得空洞,他好像透过这个孩子看到了当初的自己,心陡地一软,弯腰将荷叶塞到小乞丐怀里,然后掏出几枚金锭放到小乞丐手上,温声道:“哥哥可以请你吃更多好吃的,但以后你要学会谋生的手艺,可以种果子当个小贩,也可以给店家打杂,但是不要一直乞讨,知道了吗?”

    小乞丐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他掰了一块桂花糕放进嘴里,疑惑问道:“哥哥,你不喜欢吃这个吗?”这是他吃过最好吃的东西,怎么会有人不爱吃呢?

    楼珩摸了摸小乞丐的脑袋,解释道:“因为哥哥现在长大了。”其实变的不是味道,是身边少了个人,才会觉得食之无味。

    看着绿衣青年离开的身影,小乞丐觉得这个哥哥很奇怪,跟人傻钱多的小杏一样,总爱说乱七八糟的话,反正他是听不懂。

    小乞丐嚼着热腾腾的桂花糕,嘀咕了一句,“长大了就不爱吃甜糕了,那我不要长大了。”

    山峦叠嶂,残日西沉,山林间时不时传来几声空灵的鹿鸣声。

    楼珩拎着一篮菱角走在崎岖小路上,前面不远就是蓬莱的山门,山门前有两座瑞兽石像。

    迟绪就蹲在石像旁边等某人回来,他刚瞥见楼珩的身影就迫不及待的跑过去,问道:“阿珩你怎么不御剑,或者用瞬移术,你不是修成仙身了吗?我听师父说你要转移司渊仙尊身上的魔气,你是不是疯了?”

    楼珩不紧不慢的剥着菱角,答道:“是啊,不过我懒得念诀,多走走挺好的。”

    答非所问便是答案了……

    迟绪一脸气愤地看着自顾自吃菱角的某人,恨铁不成钢的推了下楼珩的脑袋,骂道:“你就非要去送死吗?楼珩,别人都想好好活着,就你是个蠢的,非要去送死,你是不是脑子被驴踢了?!”

    楼珩平静地看着发疯的迟绪,他顿了几秒,嘴角扬起一抹笑,无奈的摇了摇头,“迟绪你都多大了,真不知道舜之帝君怎么忍受得了你这聒噪的性子,你离我远一点。”

    迟绪真要被楼珩这厮气疯了,他直接上前拽住楼珩的衣领,质问道:“你当真要将魔气引到自己身上?你知不知道你要承担什么后果?!”

    最坏的结果就是楼珩魔气侵体,一旦魔化就要被帝君诛杀,连尸体都不会留。

    可那又怎样?总好过日日夜夜活在悔恨和回忆里,以前的日子已经够苦了,他半分都不想再尝。

    楼珩当然知道迟绪在担心什么,他平静地握住迟绪的手,淡淡开口,“阿绪,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但师尊是为了救我才被魔气缠身,他现在所承受的痛苦都是因我而起,这是我唯一能为他做的。”

    迟绪还想说什么,却被楼珩握紧了手,“阿绪。”

    他呆呆地看着眼前人,楼珩笑着抚上迟绪腰间的一品灵器,郑重开口,“若是我明日魔化失控,你们一定要杀了我,不要让师尊看见我如此不堪的一面。”

    迟绪听见自己哽咽的声音应了一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