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玙一怒之下半夜爬到季明知身边吓他。
至于为什么是半夜，还不是因为只有半夜这具身体才算是完成了一天的“情节”，可以让她自由操控。
“季、明、知，你最好解释清楚，否则我真的很生气。”她坐在他身上，桎梏住他的双手。
“阿玙你之前说好不生气的。”季明知咳了两声，借着巧劲和她一起侧翻在雪中。
“谁答应你了，你竟然敢丢下我三年不管。”
“明明是你不见我！我真的很多很多次走到门口了，但是周逢川下了禁制我进不去。”季明知似乎比他更委屈。
他们俩哈出的冷气像两烟筒，在嘴里烧火似的，钟玙有点想笑。
“那你不知道喊下我吗？”钟玙比他声音更大。
两个人声音越来越大，在空旷的营地里很明显。然而这样大的动静却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因为今天的“剧情”已经结束。
吵着吵着，他们还是因为烟筒嘴忍不住一齐笑起来。他们笑了很久，再开口时已经没了夹枪带棒的语气。
季明知理亏认错道：“对不起阿玙，我错了。这三年，我又一次缺席了你的生活。”
钟玙用力摁了摁他，捂住他的嘴：“是让你说这个吗？”
“好吧阿玙，其实是因为‘他’知道，每一个对叶依依怀有恶意的人，即使并没有对叶依依做出什么实质性伤害，但结局都一样。”
“或伤或死，或残或傻，总之绝不会有任何好下场。”
钟玙的动作静静听他解释。
季明知继续按照他的想法说道：“陈天权师弟曾经对叶依依出言不逊，谁知没多久，他就被掌门看到欺辱同门而逐出外门。”
钟玙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季明知无奈地说：“陈天权师弟虽然为人处事有些问题，说话也不太好听，但据我所知他并非品行卑劣之人，不会无缘无故对人下死手。可偏偏这么巧，他那天的所有丑态都被掌门看到。逐出师门后我还去找了他，发现山下凶兽肆虐，陈天权师弟死于和它的厮杀中。”
钟玙想了想，这确实是小说的经典桥段，恶有恶报，那些角色从出生起骨子里就仿佛带着坏。纵使罪不至死，但谁又会真正在乎一个纸片人的死活呢？
但她故意和他反着来：“万一是巧合呢？”
“不是巧合。”季明知肯定道，“但凡与叶依依作对的人，无论他的身份与背景，都落不到什么好下场。叶依依行为举止都有很强的目的性，所以‘他’一直在找，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找到了吗？”
“没有。但我知道，她似乎是想引起所有人的关注，要身边每个人都对她深爱不渝，相互厮杀，最终阻止人魔大战，然后隐退山林。”
季明知看了眼她，有些为难道：“师妹，你当初是不是……对不起，我知道这个想法真的很牵强。”
钟玙逗不下去了，莞尔一笑道：“没错，就是，你是不是觉得她的行为和我当初救那些忘恩负义的王八蛋们很像吗？”
她坦言道：“不是目的而是任务，我和她的任务应该差不多，不过我们所做的一切并不是真正的目的。她一定有她所求之事，才会任由系统摆布。在她的世界里这并没有错，毕竟这里只是一个虚拟的世界，自然是走最快捷径完成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自从钟玙入魔后，季明知很少在她脸上看到这样开朗的笑容，他跟着钟玙笑起来，没说话。
钟玙自说自话一阵，忽然顿了顿，骂骂咧咧吐槽起来：“去他爹的，九筒都跑了，竟然还是被屏蔽了啊。”
季明知忽然问道：“师妹，你做这些事情，求的又是什么？”
钟玙愣住，转头看他，眼里满是惊讶：“你听得到呀。”
季明知用鼻尖蹭了蹭她，像是在撒娇：“阿玙，你求的是什么呢？”
——“按照原本情节发展，你的师兄季明知在与反派的厮杀中，沦为魔界俘虏，最后一剑穿心而死。你如果接受任务，也可以助他改变必死的命运。”
钟玙想起来了，她承认其实她接下这个任务，这句话的影响还挺大的。但这样说出去还怪不好意思的，不知道会不会让季明知恃宠而骄。毕竟，在魔界不止一只魔来找她控诉她对季明知的宠爱太过。
于是她舔了舔干涩的唇，摸摸自己冰凉的鼻子说道：“自然是为了逆天改命啊，你忘了要是按照我们的前世我肯定会死的。”
季明知摇头道：“可你总说要保护我，还生怕我死了。”
他像是发现了新大陆，紧紧盯着她不放：“你觉得我会死，所以你是想为我逆天改命？”
钟玙神情里稍纵即逝的错愕已经暴露她的想法，有时候季明知的敏锐直觉真的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于是她结结巴巴地嗯了一声。
“可是在幻境里，我每次都没有死。”季明知奇怪地说，他的声线又有几分难过，“阿玙，为什么，每次死的都是你，是我害死了你。”
季明知害死了我？
钟玙愣了几秒，觉得很诧异，与此同时反应过来一个严重的问题。之前这个归墟主人似乎说过，幻境里所受的伤也是要死人的。
她心里咯噔一下，刚想说什么，忽然就被切断了视线，拉入识海。
“归墟之主！你给我出来。”钟玙冷冷道。
一个似男非女的声音回应道：“你是想好要改写命运了吗？”
钟玙呵道：“你让季明知和我一起进入幻境，无非就是逼我先下手杀了季明知，才能活着从幻境出来。”
归墟之主声音带了些欣赏：“你很聪明，可如你所见，你们俩只能出去一个。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总要付出一些代价。”
“你个王八犊子老鳖孙，怎么不敢来见我。”
对方不为所动：“或者你们一起留下，归墟有什么不好吗？”
钟玙冷笑一声：“这里是幻象……你是九筒的人吧？”
她话锋转得太快，对面那个人的语气顿时有些不好：“少和我提那个蠢货，你要是没想好，就在幻境里再好好考虑一下吧，留给你的时间可不多了。”
看来，九筒是他的人才对。
也是，看起来是比它聪明一点。
-
翌日的季明知和钟玙都很奇怪，明明睡了一晚上，第二天起来却没什么精神，好似半宿没睡似的。
好在没走多久就看到一个大门敞开的城池，似乎可以找个地方好好休整一番。
他们在茶楼歇息，刚落脚就看见那个刚刚给他们端茶倒水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小厮正被人围在墙角拳打脚踢，叶依依上前制止。
“你们凭什么打人？”
“你谁啊你……”
叶依依一张符纸贴在他脑门上，把他震飞了出去。
那人骂骂咧咧地站起来，竟然没生气，歪着嘴，愤愤叨叨道：“英雄救美？在黄金城，你有英雄救美的资本吗？”
叶依依正气凛然道：“我乃清鹇派弟子，现在有资本了吗？”
然而那老板却拿出算盘：“门窗维修费五十金，医药费五十金，精神损失费五十金……”
他撇头看了一眼：“哦，你们的茶水费五十金。”
他摊出一只手，道：“各位客官，一共二百一十金，现结还是赊账？”
背景板总算能说话了，钟玙上前道：“等一下……这个十金哪来的？”
“喏，这个不知道哪来的小贼偷了我店里的衣服装作小厮，也不知道要干什么。这衣服要不是二手的也不能给你们打折。”老板不以为意地踹了一脚地上的人。
钟玙戒心很重，和叶依依商量道：“师妹，他……”
叶依依却抢她前头说：“你不是那个小乞丐吗？你怎么会在这里呀？”
钟玙看了看地上的人，努力回想中途那个乞丐的模样，真没看出来半点相似。
但叶依依已经扶着他坐上桌，耐心地给他涂药夹菜。
等等，她刚刚是不是无视了自己。
钟玙正说什么，季明知却按下她，似乎又在维护她。桌上的气氛有些奇妙，不止钟玙，几乎所有人都对那位自称阿芜的小厮虎视眈眈。
钟玙冷静下来，鸡皮疙瘩却又起来了，好奇怪的气氛？
这一世的钟玙不知道，这种气氛一般称之为修罗场。
叶依依提出带上他同行，没有人接话，唯有季明知似乎毫无察觉，心不在焉地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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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玙又一次被黄金楼吞进了肚子里，此时距离他们喝完茶不到半天时间。
那时魔尊钟玙正在无聊，无所事事地算了算，发现相比之下青楼确实性价比高一点，好歹她那次还看了黄金楼楼主跳舞呢。
这一次的“她”没有那么好运，在第三层楼的时候便和所有人分开。这里风雪呼啸，几乎没有给什么反应时间就向她发起了猛烈攻势。
四野茫茫一片白，钟玙咬着牙和雪妖缠斗许久。她没有讨到什么好处，对方也一样，它掉了好几片岩皮，藏在里面的肉被戳了好几个剑窟窿。
下一秒，钟玙眼睁睁地看见它的岩皮又回到了它身上，一切像是什么都发生过。那座峻山骇人的怒气几乎要将她压垮。
“等一下。”她随意抹了抹嘴角的血，一掌横在她们之间，气喘吁吁道，“你不是真的妖兽吧？你是幻境还是……一缕残魂？”
对方停了下来，似乎在思考她的话。
“有自己的意识，你是强行留着这里的残魂，你的本体呢？你不想出去吗？”钟玙问它。
雪妖身上刮起阴冷的北风，它沉沉道：“万恶的人族。”
竟然还会说话，是只千年大妖吧。钟玙见它迟疑，进一步问道：“那外面你有没有在乎的妖和事，若我们出了这黄金楼，定帮你达成所愿。”
风雪渐停，山头向右微耸，似乎在思考她的话。
钟玙竖起三根手指又发誓了一遍。
钟玙知道有一种禁术叫誓言咒，可惜她并没有学会，于是和雪山僵持着，眼神真挚，努力取得对方信任。
她的灵魂罕见的纯净，雪瑶似乎是相信了，它转身在天池旁脱下所有铠甲，恶狠狠的声音威胁道：“救吾儿，否则死。”
它叽里咕噜不知道在念什么咒语，但钟玙却奇异地发现自己竟然能听得懂。
它说黄金楼下有法器镇压，只有拿走或者毁掉那法器才能动摇黄金楼的禁制，让它的妖魄回到小雪妖体内。
它停了一息，再次问道：“千难万险，厄运缠身，你愿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