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之国的边境的山洞中。
鼬靠在冰冷的石壁上,雨水顺着洞口流淌,发出单调的滴答声。
一只乌鸦飞入洞中,停在他伸出的手指上。
通过乌鸦的眼睛,他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她站在南贺瀑布的悬崖边,黑发飘散在风中,单薄的身影摇摇欲坠。
她比以前瘦了很多,那件曾经合身的衣服现在显得空荡荡的。那双如星辰般明亮的眼睛,现在黯淡无光,像是失去了所有的生机。
手指不自觉地握紧。
这是他带给她的。
所有的痛苦,所有的绝望,都是因为他。
止水的遗体从南贺川中打捞上来时,鼬站在河岸边,看着挚友苍白的面容,心中某个地方悄然碎裂。
"保护村子,保护宇智波。"止水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但人已经不在了。他用自己的死,将最强的瞳术和最沉重的嘱托留给了他。
可是要如何保护?猜忌与仇恨早已生根,政变已经一触即发,父亲召开的秘密会议,族人眼中的狂热,还有村子高层日益加深的戒备……两边都在逼他做出选择。
他一个人的力量,又能改变什么?
高层的命令来得比他预想的更快。
"今夜,清除宇智波一族。"冰冷的话语如同判决书,宣告着整个家族的末日。
他记得自己跪在三代目面前时的场景。
"至少......请留下佐助的性命。"
老人点头同意了。
"还有落华。"他继续说道,声音平静得可怕,"她是四代目的养女,并非真正的宇智波族人,甚至没有写轮眼。"
三代目沉默了片刻:"我会安排她在任务当天离开族地。"
那一刻,他感到了短暂的解脱。
至少,她能活下来。
至少,她不用亲眼目睹那个血腥的夜晚。
但命运总是喜欢捉弄人。
他以为自己足够冷静,手中紧握着利刃,尽职尽责地扮演刽子手的角色,族人喷涌而出的血溅落在他的脸上和衣服上,他如同暗夜里的修罗,在杀戮中麻木。
直到看见她从火影宅邸冲出来的身影。
看到她满脸惊恐地向族地跑去时,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为什么?
为什么她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她不该在这里的。
她应该安全地待在火影宅邸,等一切结束后,以四代目养女的身份继续生活。
可她来了。
他来不及阻拦,只能眼睁睁看着她闯入地狱。
星瞳在月光下闪烁着诡异的光芒,她一定是预见到了什么。
背叛、愤怒、绝望......所有的情绪在她的眼中交织。
但最让他痛苦的,是那一闪而过的眷恋。
即使在那种情况下,她依然......
"鼬君你……到底怎么了?"她依然叫他"鼬君",这个称呼曾经让他心头发暖,现在却如同利刃般刺痛着他。
她的声音在颤抖,却依然带着一丝希冀,仿佛还在期待他会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月读。
他对她用了最残忍的幻术,试图在幻象中,用一遍一遍的杀戮让她恨他,彻底恨他。
但她的星瞳竟然能够破解月读。那双深邃的眼睛中,七芒星急速旋转,将他精心构建的幻术世界撕得粉碎。
"杀了她",面具“斑”的命令如同死刑宣判。
他知道,如果自己不动手,对方会亲自出手。到那时,不仅是落华,连佐助也保不住。
至少,他可以让她少受些痛苦。
至少,是由他来结束这一切。
举起刀的瞬间,他看到了她眼中的失望和释然。
那种表情,比任何诅咒都更加折磨他。
她宁愿死在他手里。
刀尖偏离了心脏半寸,这半寸的距离,是他仅存的软弱。
她倒下时,佐助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响彻夜空。
那一刻,他想起了很多事。
第一次见面时,她挡在他面前,眼睛像星辰一样明亮。明明自己才是需要保护的那个,却总是冲在前面。
后来她开始让他叫“姐姐”。
故意准备三色丸子,假装需要手里剑指导,雨天非要和他共撑一把伞......
每一个小心机都那么明显,却又那么可爱。
她会在他专心练习时偷偷伸手想捏他的脸,被躲开后会嘟着嘴抱怨他"不解风情"。
她不知道,每次她靠近时,他都要用尽全力才能保持表面的平静。
他一直在想,为什么自己会被她吸引。
是因为她的坚强吗?明明经历了那么多苦难,却依然天真爱笑。
是因为她的温柔吗?总是第一个发现他的疲惫,默默地陪在他身边。
还是因为她的勇气?死亡森林中,她毫不犹豫地用自己的身体为他挡下毒镖;佐助被绑架时,她不顾实力悬殊,拼死追踪,护下佐助。
或许都是,或许都不是。
他只知道,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她已经成为了他生命中无法割舍的存在。
那个七夕夜的吻。
她醉酒后的主动,那个笨拙而青涩的初吻,让他第一次无法控制自己的情感,彻底失去了伪装的能力。
唇上的触感,她身上淡淡的花香,还有那句迷糊的呓语......
第二天,他选择了打破两人之间最后一层隔阂。
不是冲动,而是深思熟虑后的决定。
他知道这样做的后果,知道会将她卷入宇智波一族的漩涡,知道会让她无法选择自己的未来。
但他还是这么做了。
如此......自私。
自私地想要拥有她,想要被她拥有。
她会在他出任务时悄悄在他的忍具包里放护身符。会记得他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会在他受伤时比他还要紧张,眼眶发红却还要装作若无其事。
会在看书时偷偷看他,以为他不知道;会在他靠近时脸红,然后慌乱地找借口逃开;会在梦中呢喃他的名字,然后在醒来时否认。
她紧张时会无意识地摸项链;开心时会歪着头,眼睛弯成月牙;思考时会咬着下唇,眉头微微皱起;睡着时会蜷缩成一团,像只小猫。
每一个细节,他都记得。
4岁时,他被父亲带上战场,便懂得了忍者世界的残酷。
他本不该沉溺于感情。
从小接受的教育告诉他,情感是弱点,羁绊是枷锁。可是面对她时,所有的理智都土崩瓦解。
明知道不该靠近她,却无法控制地被她吸引。
每次她叫他"鼬君"时,每次她对他露出那种只属于他的笑容时,每次她靠在他怀里安心地睡着时......他都在沉沦,忍不住想要拥有更多属于他们的时光。
明知道会将她拖入深渊,却还是伸出了手。明知道这份感情注定没有结果,却还是一次次地深陷其中。
如此……卑劣。
止水死后,一切都在急速坠落。族人的猜疑,村子的敌意,他能感觉到那个血腥的结局正在逼近。他手上已经沾了很多血,他开始疏远她,用冷漠筑起高墙,试图把她推开。
"我在变成怪物。"他这样告诉她,希望她能够离开。
不,他根本不想让她离开。
他是多么留恋她唇瓣和指尖的温度,以至于她坚决说“不”的时候,自己竟然感觉到了释然:他还被她爱着,她还在信任他。
这种被无条件信任和爱着的感觉,让他贪婪地想要多拥有一刻,哪怕只是一刻。
如果……当初没有执意和她在一起,现在的她会不会好过一些?
对她来说,他只是一个穷凶极恶的叛忍,一个屠杀全族的刽子手。她可以恨他,诅咒他,然后忘记他,继续自己的人生。
他夺走了她选择普通生活的机会,让她爱上了一个注定要背负黑暗的人。
她本应该站在阳光下,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站在悬崖边缘,被绝望吞噬。
可即便如此,即便知道自己已经没有资格,还是无法停止爱她。
还是会在夜深人静时想起她的笑容,会在受伤时想起她为他包扎时专注的表情。
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都在诉说着思念。
即使双手沾满族人的鲜血,即使已经坠入最深的黑暗,对她的爱依然存在着。
像毒药一样流淌在血液里,无法戒除。
通过乌鸦,他一次次地确认她还活着。
她活着。
这就够了。
即使她恨他入骨,即使她此生都活在痛苦中,至少她还活着。在这个被他亲手毁掉的世界里,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他唯一的救赎。
鼬睁开眼睛,眼底一片漆黑。
爱她,是他这一生犯下的最自私的罪孽。
而这份罪孽,他将背负到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