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意外的“亲密接触”和苏嗅那句石破天惊的“手感肯定很好”的内心独白被寒幽“听”到之后，第二天清晨的公寓，弥漫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几乎能凝固空气的极致尴尬。
苏嗅几乎是一夜未眠。他只要一闭上眼睛，脑海中就会自动回放昨天那个社死瞬间。
所以，当他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轻手轻脚地从客房出来，一看到已经衣冠楚楚地坐在餐桌旁，正慢条斯理地喝着咖啡的寒幽，他就像一只受惊的兔子，同手同脚地差点撞到餐椅……
“早……早啊，寒幽。”苏嗅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眼睛始终盯着自己的脚尖。
餐桌上，两人相对无言。苏嗅埋头苦吃，试图用食物来填补内心的慌乱。就在这时，苏嗅耳朵传来阿波罗兴奋的哼唧声？
苏嗅猛地抬头，差点被嘴里的牛奶呛到。阿波罗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厨房，出现在寒幽身边，而寒幽一手端着咖啡杯，另一只手，竟然好整以暇地抚摸着阿波罗毛茸茸的脑袋！
阿波罗则舒服地眯着眼睛，尾巴摇得像个拨浪鼓。
苏嗅惊得下巴都快掉了。这……这是什么情况？！阿波罗怎么出现在厨房？而且还敢大摇大摆地骚扰寒幽？最离谱的是，寒幽居然……没生气？还在摸它？他们……他们俩的感情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苏嗅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最近这几天，阿波罗这小家伙确实是越来越“聪明”了，偶尔他早上起来，会发现客房的门虚掩着，或者阿波罗会突然从某个他意想不到的角落冒出来。他当时还以为是自己忘了关门，完全没想到这小家伙已经无师自通地掌握了开门的技能，并且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不知道偷偷溜出去被寒幽抓包了多少次！
看寒幽现在这习以为常甚至还有点“享受”的样子，显然这种“抓包”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而且结果似乎是……寒幽对阿波罗的排斥感在逐渐降低？甚至，已经发展到了可以和平共处，乃至主动抚摸的程度？
眼前这个场景让苏嗅感到一阵魔幻。这座冰山，真的在一点点融化吗？
寒幽似乎察觉到了苏嗅那震惊的目光，抬起眼皮，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然后对阿波罗说了一句：“吃饱了就回去，别在这里捣乱。”语气虽然依旧清冷，但却没有了往日的严厉。
阿波罗听话地蹭了蹭寒幽的手，然后叼着寒幽不知何时扔给它的一个小肉干，心满意足地跑了回去了客房。
“它……它什么时候学会自己开门的？”苏嗅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结结巴巴地问道。
“三天前。”寒幽的回答言简意赅，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苏嗅：“……”所以这三天，他完全被蒙在鼓里，只有他一个人还在为禁区的规则提心吊胆？
“今天上午十点，林教授的实验室。”寒幽放下咖啡杯，转移了话题，“原型机测试，别迟到。”
“哦哦，好，我知道了。”苏嗅赶紧应道。对原型机的期待还是迅速占据了上风。去实验室，意味着，距离摆脱这种尴尬的绑定，又近了一步。
前往林教授实验室的路上，车厢内的气氛因早上的“阿波罗事件”而显得有些微妙。苏嗅几次想开口询问寒幽和阿波罗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话到嘴边，又都咽了回去。
抵达林教授的实验室时，林教授和小杨都显得比以往更加兴奋和专注。实验室中央的设备，是某种复杂化、集成化的版本，连接着数台监控电脑。
“寒幽，苏嗅，你们来了！快坐。”林教授招呼他们，脸上带着一丝难掩的激动，“我们对原有的脑电波监测记录设备进行了一项改良，并且通过了初步的内部测试……”
苏嗅和寒幽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期待。
林教授指着那台连接着许多传感器的设备解释道：“我们之前的研究发现，你们之间的距离限制，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当物理距离超过一定阈值后，你们大脑中负责感知对方‘存在’的特定脑电波信号会急剧衰减，从而引发强烈的生理不适，像是某种‘断连’的戒断反应。这次的改良，就是在原有监测记录脑电波的基础上，增加了一个‘模拟脑电波反馈’的功能。”
他进一步阐述：“简单来说，这台改良设备可以实时捕捉你们一方的特定‘存在感’脑电波模式，经过算法处理后，将这种模式以微弱电磁信号的形式，模拟并投射给另一方的对应脑区。这样一来，即便你们的物理距离超过了阈值，接收方的设备也能持续‘欺骗’大脑，让大脑误以为对方就在附近安全距离内，从而避免那种因‘断连’而产生的不适感。这在理论上，可以解决你们在物理距离上的束缚！”
林教授顿了顿，强调道：“不过，现阶段的这个改良版设备，主要目标是解决距离限制问题，它还无法彻底隔绝你们之间的五感共通。那个难题，我们需要继续研究新的方案……”
苏嗅听得似懂非懂，但他能感受到林教授的决心和信心。而寒幽则会针对技术细节提出一些专业性很强的问题，与林教授深入探讨。每当这时，苏嗅就只能在一旁默默地当个“不明觉厉”的听众，同时在心里为他们加油。
“那……我们要怎么测试呢？”寒幽问道。
“测试方法很简单，”小杨在一旁解释道，“我们会让寒先生和苏嗅先生分别佩戴上传感器。苏嗅先生会留在实验室这个主控区域，寒先生则会带着便携式的信号增强和接收装置，逐渐离开实验室，我们会实时监测苏嗅先生的生理指标和脑电波数据，同时观察寒先生在远距离状态下，是否会因为接收到模拟的‘苏嗅在附近’的脑电波反馈而感到平稳。”
测试过程井然有序地展开。寒幽佩戴好便携设备后，在林教授的指示下，开始缓缓走出实验室，然后是楼道，再到楼下的小花园。苏嗅则留在实验室内，身上连接着各种监测仪器。
一开始，当寒幽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时，苏嗅的心不由自主地提了起来，因为距离拉远而产生的隐隐不安感开始浮现。渐渐的那股不安感渐渐消散，他竟然奇迹般地没有感觉到疼痛？
另一边，随着距离的拉远，寒幽原本也做好了心理准备。然而，随着距离越来越远，也没有出现以往那种头疼欲裂的感觉。
“数据稳定！苏嗅的各项生理指标和情绪波动均在正常范围内！”
“寒幽反馈，远距离状态下未出现明显不适感，身体状态良好！”
经过反复几次不同距离和场景的测试，结果都非常理想。
“成功了！初步成功了！”林教授看着电脑屏幕上趋于平稳的各项数据，激动地一拍手，“事实证明，通过模拟特定脑电波反馈来‘欺骗’大脑，营造对方就在附近的错觉，这个设想是完全行得通的！这意味着，你们终于不用再被距离束缚了！”
苏嗅激动得差点跳起来，脸上洋溢着难以抑制的喜悦。寒幽的嘴角也几不可察地微微上扬，眼中闪过一丝释然。这无疑是他们近段时间以来听到的最好的消息。
林教授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从实验台上拿起几张精心绘制的图纸，对他们说道：“这次改良版原型机的成功，为我们接下来的计划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其实，我一直在构想一种更便携、更智能的解决方案。”
他将图纸摊开在两人面前，那上面绘制着一种设计极为精巧的
耳饰设备草图。
“我将这个未成型的设想命名为‘灵犀扣’。”林教授指着图纸介绍道，“它会像一枚略带设计感的耳饰，主体部分如同藤蔓般盘旋在耳廓周围。上面会集成更精密的生物电极触手，能够轻柔地接触耳后的头皮区域。通过这些触手释放经过复杂算法编码的微电流，直接刺激头皮下的脑神经末梢，从而实现对脑电波的模拟与反馈……”
苏嗅和寒幽都屏息凝神地听着，看着图纸上那精巧的设计，心中充满了震撼和期待。
“当然，‘灵犀扣’的研发和制造，还需要更长的时间和更精密的工艺。”林教授的语气带着一丝歉意，“根据目前的进度评估，它真正成型并可以进行临床佩戴测试，最快大约还需要一个半月左右的时间。在这期间，还需要你们继续佩戴现有的监测手环，帮助我们收集更多基础数据，同时也请你们耐心等待佳音。”
“我们明白，林教授，谢谢您！”苏嗅由衷地说道。
在等待设备最后调试和数据归档的间隙，寒幽被林教授叫去帮忙整理一些复杂的脑波数据图谱。苏嗅则在一旁观看图纸，心中对那“灵犀扣”充满了无限的遐想。
“寒幽啊，”林教授一边整理着图纸，一边状似随意地开口问道，“你和小苏，你们俩……现在算是什么关系啊？”
寒幽的手指微微一顿，他瞥了一眼不远处正好奇地摆弄着“灵犀扣”图纸的苏嗅，眼神有些复杂。他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脑海中浮现出与苏嗅相遇以来的种种。一开始，他确实觉得苏嗅是个彻头彻尾的“麻烦机”，源源不断地给他制造各种意想不到的麻烦。但随着被迫的同居生活，他也逐渐了解了苏嗅的为人——善良得有些傻气，像个小太阳一样活泼开朗，偶尔又会展现出一些出人意料的机灵鬼才。这个人的出现，让他原本如死水般、沉寂、甚至有些乏味的生活，逐渐有了波光粼粼的色彩……
“也许是朋友吧。”寒幽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太多情绪。他顿了顿，反问道：“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林教授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又似乎对这个答案不甚满意。他打了个哈哈，含糊道：“呵呵，没什么，就是觉得……你跟这个朋友……看起来感情很不错。配合得也越来越默契了。”
“……”寒幽没有再追问，只是目光从苏嗅身上移开时，又恢复了以往的清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