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里传出淅淅沥沥的水声,以及晏辞“心平气和”的无语。

    “你再敲门我就把你踹出去。”

    “亲爱的,我害怕。”

    江忆可怜巴巴地蹲在门口,脑袋上的发型仍未变化。

    “啪。”门被打开,晏辞臭着一张脸,踹了几下挡路的江忆。

    见江忆没动静,他便直接绕开。

    “自己滚回房间洗澡睡觉,别影响我。”

    他现在真的困极了,再不睡,他都怕自己明天猝死。

    “那个房间黑。”

    “你可以开灯。”

    “万一停电了呢?这里鬼这么多。”

    “抓一只鬼给你点蜡烛。”

    “……”

    醉鬼意识到这件事不能商量后,终于慢吞吞地开始移动。

    晏辞没看他,随手拿起吹风机。

    片刻后,吹风机被扔在一旁,他又进去洗了个头。

    吹风机不能使用就算了,藏在里面的那只鬼属实有些口臭,令他犹如全身爬满蜘蛛。

    他进来得匆忙,并未锁门。

    而他因为半低着头在洗头台,打理自己的发丝,并未注意到有人进了浴室。

    一只手攀上他的腰,浓重的酒气覆来。

    晏辞冲头发的手顿住,忍无可忍。

    他也不顾自己刚换的衣服是否会打湿,直接将手上的喷头朝后放。

    热水洒在俩人身上,冲淡了那股葡萄酒味。

    那只作恶的手顿了顿,又开始往上移动。

    江忆拿着一个湿透的毛巾,去擦晏辞同样湿嗒嗒的白发。

    一边擦,一边说:“晚上不吹干头发,你明天又要生病。”

    “又?”晏辞将头发撩到后面,捕捉到了江忆口中的关键字。

    江忆却没有回他,只是固执地打理他的头发。

    热水模糊了两人的身影,白皙的手抹去镜面的水雾,骨节突起。

    晏辞对着镜子发了会呆,突然觉得自己的异瞳有点中二,他现在很像颜值拉满的玛丽苏女主,再改名叫是晏·苏玛丽·冰梦·菲·莲娜·璐·乔娅…辞。

    白雪般的肤色,独一无二的眼睛,清冷的性格,月光赐福的白发,再加一个流的泪会变成钻石。

    有点惊悚。

    他沉默地闭上眼睛,不愿面对现实。

    但这一幕落在江忆眼中,就是一种妥协。

    允许他为他擦拭头发,哪怕毛巾已经用不了。

    镜中的人薄唇紧闭,长长的睫毛还沾有水汽,脖项间金纹若隐若现。

    宽松的睡衣只系了腰间,其余轻轻一扯便能露出大片肌肤。

    江忆摸索着擦了半天,抗不过醉意,“扑通”一声,向后倒去。

    晏辞立马回神,挥去鼻间奇异的香气,最后接受现实,给自己和江忆换了衣服,扔到大床上。

    他也不管头发是不是湿的,倒头就睡。

    ……

    “不要!”

    女孩凄惨的尖叫声回荡,伴随着另一个男人语无伦次地嘶吼。

    “臭婊子装什么,你怎么敢反抗?”

    “信不信我打死你!”

    女孩被吓坏了,一个劲地哭泣,“爸爸,我错了,别打我。”

    男人丝毫没有停顿,他那本就可怖的脸在阴影下露出,手里的皮带被扔到一旁。

    正当他想进一步时,门被人撞开。

    长相清秀的男孩握着一把刀,面无表情。

    “如果你再动一下,”男孩歪了歪头,眼神平静:“就可以死了。”

    被打断的男人震怒,他抄起身边的椅子,往男孩身上砸,一边砸,一边骂,“敢威胁你老子,你是胆儿肥了,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椅子没有砸到男孩身上,反而是那把不起眼的水果刀穿过椅子,刺中了男人的嘴巴。

    “人类的嘴巴真是讨厌。”男孩心想,有些嫌恶地拾去脸上腥臭的血迹。

    男人死了,他跪在地上,神色还维持着愤怒。

    男孩越过他,抱起了地上蜷缩成一团的女孩。

    女孩盯着他看了好一会,明明有些害怕,但仍扯着他的衣角断断续续:“哥…哥…”

    闻言,男孩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极为僵硬的笑。

    阴暗潮湿的房间内,浓厚的血腥味被门外的风袭卷,女孩闭上眼睛,又喊了声“哥哥”,才缓缓入睡。

    她不知道走出这扇门会发生什么,她只知道,哥哥终于回来了。

    所以,

    她不会再挨打了。

    永远都不会。

    ……

    江忆是被晏辞推醒的。

    大早上,他带着宿醉的头痛,被迫坐起。

    很快,他便意识到了不对劲。

    体温常年冰凉的人在什么情况下会变得滚烫?

    要么是自燃了,要么是发烧。

    当然,第一个纯属是放屁。

    晏辞大抵是难受过头,一会踹被子,一会踹江忆,踹完又贴上人的手背,等贴热了又踹开。

    对此,江忆只能默默承受,去给人弄冷水降温。

    接水时,他顺便看了一下自己的发型,和往常一样狂野,就是总感觉…少了一大半。

    正疑惑着,他瞥见了垃圾桶里那打成结的黑发,有些大事不妙。

    他不会,昨晚醉酒,把头发给剔了吧?

    喝酒果然害人不浅。

    他痛定思痛,托起水盆,发誓再也不碰酒精。

    床上的人,睡颜安静,因为发热,苍白的脸有了一层红晕。

    在鬼怪的场所,这里的酒店没有服务员,但有一位敲窗户的“人头蜘蛛”。

    声音之大,吵醒了睡着的晏辞。

    晏辞本就不太舒服,又被不知道什么玩意吵醒,他木着一张脸,打开窗户,直接将椅子抡了过去。

    烦人的声音消失后,他才继续回到床上,盯着刚刚被自己踢翻的水盆。

    房间里似乎缺了什么,江忆去哪了?

    他呼了口气,直觉嗓子干得慌,有些烦躁。

    江忆推门进来时,晏辞已经第三次把“人头蜘蛛”砸下去了。

    但这回,“人头蜘蛛”没掉太深,很快又爬了回来,江忆在晏辞杀人的目光里将重伤的“人头蜘蛛”请了进来,一边无奈解释。

    “亲爱的,这是酒店里唯一的医生了,你再砸一次,就没人给你看病了。”

    结果晏辞像看智障一样不说话,向着离他远一点的方向移动。

    蜘蛛背上的人头发出类似于老教室里损坏了的风扇转动的声音,似乎要攻击。

    江忆察觉到了不对,还未转身,一颗骰子裹挟着劲风,从他耳畔擦过,正中“人头蜘蛛”的眼睛。

    恶臭的液体涌出,“人头蜘蛛”吼了几下,便倒地不起。

    “啊~“江忆张了张嘴,摆出一副害怕的神情,“亲爱的,你好狠的心。”

    晏辞古怪地扫了他一眼,脚步虚浮地越过他,取下完好无损的骰子。

    “医生来过,走了,时间不多。”

    他嗓音哑得过分,什么也不肯多说,但大致讲了清楚。

    江忆佯装了然地点头,见对方径直出了房间,才顿悟。

    一开始,他以为晏辞是说医生来过,不过因为时间不多就走了,结果实际上是医生来过,我们要走了,时间不多。

    真是,一点默契也没有啊!

    临走时,他用瓶子装了一点“人头蜘蛛”的血液,叹息着摇头。

    “这确实是唯一的医生啊!”

    这只蜘蛛的血可是包治百病,价值千金,副本外求而不得,不过无所谓,这里多的是“人头蜘蛛”,死了也能回溯。

    “就是差点……”江忆盯着人头上被砸出的坑,没接上后半句。

    一粒石子砸中他脑门,力道不算大,刚好让他回神。

    他抬头笑了笑,头顶某处有些空荡。

    晏辞有些心虚般移开视线,收起了浮在手心的骰子。

    见此,对面的人痛苦地为自己浓密的长发离去而难受。

    “走吧走吧,去看电影。”

    江忆将瓶子抛给晏辞,又用手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眼神居高临下:“系统医生不怎么靠谱,留这个备用。”

    备不备用晏辞不知道,他只知道江忆这厮比他高了一个头,让他极其不爽。

    倒也不是介意,只是这个角度,硬生生衬托的他像霸总的小娇妻,而这人设,很明显反了。

    他打掉江忆的手,有些别扭地调动身体。

    发了一次烧,反倒让他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权,以至于这次的症状比以往任何一次都严重。

    外面难得升起了太阳,不算温暖,却依旧消融寒冰。

    电影院离得远,生病的人无法坚持,这个地方又没有公交车。

    两人一合计,决定去打劫一辆车,于是江忆蹲在路边,等待晏辞挑选“幸运鬼”。

    “左边,绿衣。”

    晏辞指了个目标,垂下眼帘,似乎在思考。

    良久,江忆直起身子,并未回应,耐心地等待对方说完。

    浅淡的香味在路边飘溢,晏辞整个人都浸润在春晖里,漂亮到近乎透明的发丝折射出五彩的颜料,他似乎笑了笑,只是有些艰难。

    “吕青力。”

    “嗯?”

    “他叫吕青力,应该是刚变鬼。”

    晏辞一字一句,声音很轻,沙哑得分不清是生病导致,还是嗓子已经坏死。

    江忆摩挲了几下指腹,扬声冲吕青力大喊:“那位绿衣服的帅哥,能帮个忙吗?”

    被突然点名的吕青力浑身一颤,转头就看到两个不认识的鬼?

    哦,不对,那个白头发的他认识,但只认识脸。

    他大惊失色,连忙骑着刚领的小电驴,朝两人赶去。

    “晏哥?”

    他试探询问,得到肯定回答后才露出笑容,又问了一个担心好久的问题。

    “我第二天晚上就被那个船长抢走了身体,你们没被它怎么样吧?”

    吕青力说完,又意识到了不对,他们要是顺利的话,晏辞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愧疚涌上心头,他还没忏悔就被江忆打断。

    “行了,晏哥没出事,我们是在做新副本的任务,需要你帮忙。”

    吕青力谨慎地握紧车把手:“没钱,不借,爱过。”

    “?”

    江忆偏头去和晏辞咬耳,“晏哥,你这小弟智商挺高啊。”

    “……”

    “别离那么近,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