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淮躺在沙发里刷手机，这几天热搜上再没出现过赵斯亦和《征途》联系在一起的词条。但点进核心粉群里就会发现，好多粉丝都在问群主资源接洽的事。
【一一真的要去演电影吗？】
【w姐出来吱个声呗，真的咱们提前定大屏宣传】
【我还没看过《征途》呢，好不好看呀求排雷】
今天是休息日，上班的上学的全都在水群，不一会就刷了几百条。楚淮看了一会，按熄手机扔到一边，望着天花板发呆。
他稍微有一点点紧张。
赵斯亦十四岁出道，第一张专辑就在国内大火，没两年又在国际上闯出了名声。年纪小加有实力加长得好，这三张牌组合打出来，当年几乎没有人能挡他的上升路径。再后来，他的家世被人扒了出来，喜怒无常的脾气也逐渐被大众知晓，无数大的小的奖项，光怪陆离的绯闻、传言、冲突，和越来越盛的名气共同组成了大众认知中的赵斯亦。
他是个可以用浓墨重彩来形容的明星，仿佛天生就该待在镁光灯下面。
当粉丝将目光投向他的时候，会轻而易举地品尝到名利的滋味，被另一种迥然不同的人生所吸引。
可以说迷恋过赵斯亦的粉丝很难再从其他明星那儿得到同样的刺激，所以核心粉圈相当稳定——
也非常疯狂。
楚淮没有参与过粉圈大战。
他能进几个核心粉群，是因为有一年生日，家里人听说他有喜欢的明星了，不知道从哪收了一套某唱片公司推出的限量版收藏级赵斯亦的黑胶唱片。他那个时候也不懂，拍了照片发到网上，结果就被人喊着姐妹你也追一一吗，拉进了当时还不怎么核心的核心粉群里。
但楚淮见识过。
从线上组团屠别人的广场、代言、剧作品，做视频做大图做长微博，到线下隔着一条马路喊话，买电子屏压对方的广告。赵斯亦的粉丝什么都能干，什么都敢干，就没在吵架中吃过亏。以至于这些年下来，再没人敢惹他家。
从前楚淮是粉丝，又不怎么将网上的事代入现实生活，所以看粉群也好，热搜也好，都像是听家里人聊案件，置身事外地当个调剂。
但现在，他进了娱乐圈，马上就要成为真正的演员了。曾经看过的事和他的距离一下子缩短，前所未有地真实了起来。
他这两天感觉自己的心脏就像是被一根细细的线吊在了空中似的，惴惴的不安。
……
“滴——”
楚淮偏转目光看向门口，站起来走过去。门打开，门口是一男一女两个身穿黑色西装，满身精英劲的大佬。
“宝贝！”眉眼清丽的女人张开手臂，冲上来给了楚淮一个拥抱，“恭喜你通过试镜~太厉害啦。”
楚淮稳稳接住了这个拥抱，哑然失笑。
“辛苦你俩为我跑这一趟。”
“什么话。你进《征途》这么大的项目，爸爸妈妈肯定要双手支持你啊。”何莺用力拍了拍楚淮的肩，松开他走进家门。
“爸。”楚淮看向男人。
楚南天举了下手机，“你哥跟你姐在那边急得团团转，都想回来蹭饭。结果都没买到机票。你跟我说说试镜的事。那个杨鹤导演性格怎么样？好不好相处？”
两人走进家门，等何莺上楼换衣服。
楚南天在一侧沙发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其实光看楚南天，很难想象楚淮是他的孩子。
他带着一副度数不低的银框眼镜，相貌平平，身材却被西装衬得很是英挺，全身上下有股让客户安心的沉着冷静。
楚淮的哥哥姐姐都很像楚南天，全是一副毫无特色的普通beta长相。俩人虽然相差三岁，但站一起跟龙凤胎似的。
直到楚淮，何莺优秀的基因才发挥了作用。
楚淮刚长开那会，何明跟何珞一本正经地说要告何莺，要是他们俩也是从妈妈肚子里出来的，肯定不会长这损样。一点都不公平。何莺大笑，将此事拍成家庭录像。
“导演和剧组都挺好相处的，主要是有另外一件事我想听听你们的意见。”楚淮在他对面坐下，。
楚南天马上进入状态，“嗯。”
楚淮：“我试镜完以后才知道，有一个很出名的艺人在我之前就看上了孟泽蜻这个角色。他……”
回想赵斯亦当时冰冷的眼神，楚淮顿了顿，“他粉丝比较多。如果我真接了这个角色，很可能遭遇一些冲突。”
楚南天略作思索，心里有些惊奇。
相比较另外两个小孩，楚淮很少向父母寻求帮助。一方面是因为楚淮和他哥哥姐姐差着十岁，是何莺彻底稳定下来以后才要的孩子。有他以后大家都很忙，没时间管。二是楚淮的主观能动性众人有目共睹，虽然学习上没有哥哥姐姐那么天资卓越，但能玩会玩，社交能力强性格也好。家里人都对他很放心。连这次高考选专业，都是他一个人做的决定。
“我不了解娱乐圈啊。但我个人觉得，你没有必要担心这点，这不是负面舆情。”
楚南天根据经验说道：“你凭借能力拿到角色，本身不存在污点，所以对方没有做文章的空间。如果原本那个明星的粉丝不服，骂你，造成了一定影响，那正好，相当于给你做宣传。”
“你愿意为了规避风险放弃角色吗？”楚南天问道。
楚淮眉心一跳。
楚南天耐心地摊开手，“你看，你不愿意。也就是说接下来的主路径已经定了。那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诠释角色。对方粉丝的声量越大，就越能为你吸引观众。你换个思维就好了。等你功成名就，说不定对方还会借着这件事来搭你的线。”
……赵斯亦吗？
“你现在越来越像人生导师了。”楚淮不置可否，笑着拎起茶壶给楚南天续杯。
楚南天神情谦虚，“谬赞。”
“说什么呢？”
楼梯方向传来一阵脚步声。楚淮侧头看去，只见何莺换了件粉紫色带蝴蝶结的修身丝绸长裙，又稍稍画了点妆，优雅知性地迈着小猫步走下楼梯。他站起身，但不等他开口，楚南天已经快步走了过去，伸手让何莺搭住他。
“谢谢老公。”何莺蹬着七厘米的新鞋，像舞者一样弯腰给了自家爱人一个亲吻。
楚淮这么多年已经见怪不怪了，佯装无奈地笑着催促。
“快点。”
楚南天在楚淮面前各种专业冷静，到了老婆面前则说不出的温柔。
“小淮这个角色是从别人手里抢的，他担心会被人家粉丝骂。”
何莺一挑眉，“真的？”
三人朝门口走去，楚淮走在前面帮两人开门，“算是吧。”
“不用担心。”相比一直做公司业务，擅长周旋的楚南天，何莺身上有种锋利的侵略性，“资源永远不够分，树上的果子谁摘到算谁的。”
她走出门，顺口问了一句，“哎，哪个明星啊？”
“……”
楚淮按下电梯，这沉默给了何莺一点疑惑，她不解地看儿子，楚淮也侧头看她，眼神无辜：“赵斯亦。”
何莺：……
“哦，是你喜欢的那个歌手啊。”何莺噗嗤乐了，“你怎么才入行就抢偶像的资源啊。你也太狠心了。平时说喜欢哥哥喜欢哥哥，最后抢哥哥资源你最拿手。小小年纪，渣男。”
楚淮欲言又止，百口莫辩。
“我要冤死了。”
·
楚淮定的酒店是一家位于市中心，专门做商务宴请的会所。口味不知道怎么样，但环境绝对上档次。他们一家作为请客的提前了一小时到，等了差不多半个小时，编剧和副导演到了，说杨鹤马上就来。差不多四十分钟时，服务员带来了杨鹤和一男一女两个楚淮不认识的人上到包厢。
“杨导。”楚淮挂上笑意起身迎接。
“诶？白总？”
何莺站起来，惊讶地同杨鹤身边的男人打招呼。
楚淮看妈妈，又看向另一边被称为白总的男人。那是个大概五十来岁，在室内还装模作样地戴着副大墨镜的微胖老板，一身成功人士标配的polo衫亚麻长裤，才打完高尔夫就过来赴宴似的。
听到何莺叫破他的身份，白总摘下墨镜，脸上随即浮现出惊喜。
“何律师！哎呦，怎么是您啊。”
两人仿佛他乡遇故知，热情地走到一起握手。
杨鹤满脸惊奇，“小楚。”
楚淮走到他面前，“杨导。这是我母亲，何莺，NCD的物流律师。我父亲，楚南天，主要做国内的公司业务。爸妈，这是《征途》的导演，杨鹤。”
杨鹤和楚淮对律师业务的了解都那样，略知一二，毫不精通。他跟何莺、楚南天分别点头，兴致勃勃地转向白总，“怎么着？你们认识啊？”
“认识，当然认识。我和何律好多年的朋友了。”白总大咧咧地坐下，“我十多年前在国外投资了一个玩具厂啊，所有法律上的事这些年都是何律帮我搞的。”
他说完又看向楚淮，眼神精亮，“但是我第一次见何律的老公和她儿子。楚淮是吧。小伙子一表人才啊，是能吃娱乐圈饭的。”
“你知不知道他是谁？”杨鹤在白总边上坐下。
楚淮适时表现出疑惑，等待杨鹤的回答。
何莺示意服务员上凉菜，和楚南天依次坐在旁边。
杨鹤啪啪拍白总的肩，“这是星宇娱乐的大老板白明天。我老同学啊，你叫他白叔叔就行。”
星宇娱乐？
国内比较大的一个经纪公司，近些年没有什么恶劣的压迫艺人的消息。
楚淮一瞬间就明白了杨鹤的用意。他作为才入行的新人演员，有一个老牌经纪公司在身边帮忙，能少踩很多坑。同时他的条件摆在这里，将他推荐给白明天，也能卖白明天一个人情。
楚淮眼尾余光不动声色地看向妈妈何莺。
何莺也是一脸捧场的惊喜，“对啊，我怎么把您给忘了。楚淮，快叫白叔叔，以后就麻烦你白叔叔照顾你了。”
这就是白明天靠得住的意思。
“叔叔好。”楚淮笑着和白明天打招呼。
“坐坐坐，不用站着。”白明天豪气地摆手，“何律你应该早点跟我说啊。小楚长得这么好，想演戏应该早早练起来。童星出道，积累粉丝。这么多年，浪费啊。文芳。”
“白总。”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年轻女人笑着应道。
白明天：“你和小楚交流交流。你们都是年轻人，有共同话题。我们几个老的交流交流生意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您放心。”文芳看着他挪步到楚淮身边。
楚淮顺手帮她拉开椅子。
文芳收回目光时才注意到，眼中有些诧异，忙向楚淮点头，“谢谢。”
“不客气。”楚淮压低声。今天虽然明面上是他的事，但很明显，几个坐主位的有的想谈投资，有的想聊生意，编剧、副导演等人也都热热闹闹地参与着那边的话题。他们这边的动静不能压过那边的。
“酒还是樱桃汁？”
“果汁就好。我九点左右要去见一个综艺导演，不能喝酒，不好意思。”文芳也轻声地说道。
楚淮：“那我跟他们说一声，待会您那份橙汁蟹粉冻打包。”
现在是七点半，照杨鹤他们这样的开头，八点多文芳走的时候绝对上不了甜点。
楚淮的熟稔让文芳心中一阵惊叹，借着包厢里明亮的灯光，她仔仔细细打量身边青年仍带着少年气的眉眼。
楚淮侧着头任由她看，一双桃花眼里盈满笑意。如果挡住这双眼睛，他从身形到脸部轮廓，都是偏清冷的样子，但加上，再配上满室沾染不上他的酒色财气，就让人莫名想到狐狸。
来之前她还担心楚淮条件不好，万一签了挤占她的时间，现在心是彻底放下了。
文芳拍了拍楚淮的手，“叫文姐吧。”
桌上人很快喝过三轮，话题先在白总国外的生意上，又转到杨鹤电影的宣传，何莺和楚南天为儿子考虑，该捧的捧该答的答，气氛热烈。
差不多八点半，楚淮轻轻碰了下文芳。
“文姐，我送您下去。”
文芳差点忘了自己还有事，被楚淮提醒才惊觉已经到时间了。赶紧站起来。
“白总我先去那边了。”
白明天半醉不醉地朝两人挥手，“去吧！小楚刚进圈，文芳你多上上心啊。”
两人走出包厢。
下楼的间隙里文芳低头靠近楚淮，“小楚，我多问一个问题。”
楚淮当然没什么不能告诉她的，“你说。”
“你谈过多少个？”
楚淮：……？
“我没谈过恋爱。”
文芳满脸“哎呦喂还骗我”。
“跟我说实话。你以后肯定女友粉男友粉占大头，这些事你不跟我说清楚，万一被爆出来很难办。”
……
楚淮沉默地推开小门，有种太监上青楼的无力感。他品了一下，没忍住笑了，“我真没谈过。”
文芳惊了：“为什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高中之前他沉迷学习，想要达到哥哥姐姐的高度。后来才发现自己就不是那块料，索性提前找其他出路。
三年忙着收集艺考的信息，做自媒体，还有些小生意。闲的时候打游戏、旅游，顺带做测评。根本就没有时间谈恋爱。
文芳定的车已经停在小路上了，楚淮上前绅士地帮她拉开车门，“志不在此。”
文芳：……
“我不信。”她诚恳说道。
随便吧。
楚淮目送她离开，转身回包厢。
这家会所主打的就是闹中取静，小院流水潺潺，丝毫听不见十几米外马路上的喧嚣。
楚淮绕过一层大厅上到二楼长廊，正打算向前直走回自己的包厢，余光突然瞥见另一条走廊上靠着墙滑落到地上的人影。
——？
因为主打保密性，所以包厢这边除非按铃，否则服务人员不会上来。
楚淮没多想，径直朝那边走过去。
随着他与那人之间的距离缩短，只觉背对着他的那小半张侧脸越来越眼熟。
两秒后，楚淮突然认出了这个人。
是赵斯亦。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喝醉了？
他快步跑到赵斯亦面前。
听见声响，满脸水珠的赵斯亦仰起头，眼神涣散，露在外面的脸、脖颈、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