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
虞姝很久才找回来自己的声音。
她嗓音干巴巴的，若不是这里足够安静，女人只怕是听不见她的声音。
“能是什么？是你的前辈。”女人很乐意于看见虞姝失魂落魄，再给虞姝解释的时候，也愉悦之际：“你不是想要当女主人吗？这个女人之前也和你一样，说过要取代我的位置，妄图将我愚蠢的二儿子栓牢。当初，他们三个也因为这个女人闹得不可开交，可现在你看看，一切都没有发生变化。你就是过去的她，她就是未来的你。”
“你说，这是边仲耳的……”虞姝想了很久，没有想到一个合适的人，用来形容这个女人。
因为虞姝发自内心地认为，让她和边仲耳扯上关系，都是对对方的侮辱。
所以她顿了一下，许久之后，才找到一个较为贴合一点的词。
“猎物？”
“猎物？是，她是猎物。当然，你也是。”女人对于这种称呼，想来是非常满意。
虞姝又是片刻沉默，她安静地听着女人得意洋洋，宣告虞姝一直都是在痴心妄想。
“你仔细看看这个女人，你猜猜她多久之前来这里的？”
虞姝顿了顿，“十年？”
“哈哈哈哈哈十年？因为她眉毛头发已经掉光了？”女人欢喜不已：“不不不，我告诉你，不是十年，这个女人来这里，也就不过两年的时间。她才来的时候，所有雄性都惊呆了，因为在我们这里，许久没有出现过这么有生命，一举一动似乎都能闻到雌性荷尔蒙的存在。只是很可惜，她归属于我的二儿子。”
“然后呢？”虞姝问。
“一个充满魅力的、看起来能够繁衍健康子嗣的女人，总是会被争抢，不是吗？”女人问。
“真是个恶心的比喻。”虞姝说。
“恶心又如何？”女人毫不在意：“难道雄性追求你，不是为了宣泄欲望，不是为了繁衍后代？它们只是一时精虫上脑，想要和都够承载它们欲望的雌性共度一晚而已……不然的话，她也不会变成这样，一直被关在容器里面。而我，才是不可取代的，无论你们来了多少年轻雌性，你们都撼动不了我的位置，因为我早就不是它们宣泄欲望的对象，我有更加重要的使命。”
虞姝第一次，从这种角度，来解读“爱”这个东西。
很奇妙不是吗？
口口声声说出这些话的人，却深陷于“爱情泥淖”。
还在渴望着山的感情，还因为对方视线从自己身上移开而感到怒不可遏。
多么滑稽、多么矛盾。
又多么悲凉。
难道被激素控制大脑，是无可避免的现实吗？
虞姝望向眼前的女人：“这个女人有什么错，你们要把她关在这里？”
“她没有错，她很棒。”女人语气兴奋起来，她站在巨大的容器前，指着容器里面的女人，带着几分可惜：“要是你能来得早一点，或许还能够看见她肚皮上的肌肉。当然，如果她的腿和手臂还在，你也能看见……那肌肉线条，真的很美，充满了生命力。”
而现在，对方的肚子高高隆起。
肌肉线条看不见，只能看见虫子似的生命，在她的肚皮里面蠕动。
至于胳膊大腿？
呵呵。
也不知道是进了谁的肚子。
恶心的感觉翻涌着，医生尖且密的牙齿，再度浮现在虞姝脑海。
“呕——”
虞姝没有控制中，一阵反胃，将肚内本就不多的东西，全部吐出。
发出一阵阵酸臭。
“居然只是吐了吗？”女人对虞姝的反应，似乎觉得不满足。
她缓缓靠近虞姝，站在轮椅前面，叹息着。
“你比我想得要坚强。”
虞姝本想说话，可是嘴巴才张开，又是控制不住地恶心。
“呕——”
其实她这两天，都没有怎么吃东西。
现在吐，也只吐了一点汤汤水水出来，居然连完整的食物残渣都没有看见。
“好弱。”
女人又突然变了口径，刚刚还在说虞姝坚强，现在又变成嫌弃，“如果只是这种程度的话，你脸里面的那个女人都比不过。”
虞姝胃里直犯恶心，加上脑子本来就钝痛，现在身体上的每一块肌肉似乎都在叫嚣着，让她离开这里，不要再继续待下来。
逃。
逃离这里。
逃得越远越好。
可现实是，虞姝现在根本就逃不掉。
她只能用手狠狠地捏着扶手，将一阵又一阵的恶心压下去。
“所以，为什么关她？”
“还用问吗？还是说，一定要亲耳听见答案你才能安心？”女人不耐烦地问。
虞姝用大拇指擦掉嘴角津液，语气虚弱地自己回答：“你们想要她的子宫继续为你们工作，连续不间断地诞生新生命。”
“没错。”
“你不觉得自己很残忍吗？”虞姝问女人。
“残忍？你对这个女人共情？是，因为你和这个女人一样，想要抢夺我的一切，所以觉得她的遭遇凄惨。那你怎么不替我想一想，我要是失去了这一切，我会这么样？我还能不能活着，还能不能看见我的孩子们？”女人的情绪再度变得激动，她尖锐的声音嘶吼着，容器里的水都随着声波激荡。
“凭什么你们想要夺走我的一切，我还有安然接受？残忍？不、这一点都不残忍，是你们主动来挑衅我、冒犯我的！”
女人怒火燃烧着，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往事。
也顾不得其余警告，居然快速移到虞姝身边，好似树杈子的双手，牢牢掐在虞姝脖子上。
熟悉的窒息感传来，虞姝在短短一天之间，感受到两次被锁喉的痛苦。
边仲异一定是她亲生的。
虞姝痛苦地想。
她直直地望着眼前不住翻涌着的黑暗，哪怕是光线如此绚丽，对方的容貌依旧藏在黑暗之中，一点都没有被泄露。
“丑八怪……”
虞姝顿了许久，这才从喉咙里面，吐出这句话来。
黑雾翻涌更加厉害，似乎藏在里面的人即将撕破黑暗，出现在虞姝面前。
虞姝见状，又艰难挤出下一句。
“肥婆。”
“你这个贱人！！！”
女人怒不可遏，她顾不上掐虞姝的喉咙，而是举起手，一巴掌重重扇在虞姝脸上，将她脸往旁边扇去。
虞姝的脸快速肿起。
女人似乎还不满意，居然打算又落下一个巴掌，左右开弓，来缓解自己心底怒火。
可惜，她第二个巴掌没有落下来。
而虞姝，缓缓地收回手。
连带着手上的匕首，也跟着缩回指关节里面。
当匕首消失之后，虞姝看见，还留有一抹红色的血迹，在自己的指关节处。
红色的血液啊。
虞姝随手擦掉自己关节处的血迹，依旧坐在轮椅上，声音冰冷。
“果然，你很弱。”
“你这个贱人！”
女人气息不稳，她一只手捂着自己腰，另一只手还不空闲，打算伸出来打虞姝。
虞姝见状，毫不犹豫地抬起腿，朝着女人踢过去。
她的腿在抬起的瞬间变化，骨骼无限生长延长、泛着金属的冷光，像是大摆锤一样，恶狠狠踹在女人肚子上。
“呃……”女人发出痛苦的闷哼，她被踢得靠在容器前，几乎和容器里面的女人重合。
随后，缓缓往下坠落。
身上的热气在玻璃容器上面，留下一个大大的、臃肿的痕迹。
不过很快又消散。
女人此时半躺在地上，语气不可置信：“你不是动不了吗？”
“我确实动不了，不然的话，我现在已经站起来揍你了。”
“你的腿是怎么回事？”女人气息不稳。
虞姝闻言，笑着抬腿，故意晃动着自己双腿：“机械腿，有什么不能动的？又不是齿轮卡顿，出现故障。”
“贱人，你敢阴我？”女人不可置信。
“是我阴你还是你想害我？”虞姝自己转动轮椅，朝着女人靠近。
她停在女人面前，只给女人留一点点空间。
毕竟她身后，就是巨大的玻璃容器。
她没有后退的余地。
虞姝卡在女人面前，那容器里面的女人依旧漂浮着，她透明肚皮里面的孩子们，蠕动着，似乎在因为外界发生的一切事务而感到好奇。
“你要做什么？我警告你，母子一体，要是我受了伤，壹和贰是不会放过你的！”
她色厉内荏。
而虞姝，早已经看穿了她的伪装。
“你要死了。”虞姝声音冷淡，没有威胁，只是在安静叙述。
“你杀不了我！”女人还在反驳。
“是，但你马上会自己死掉。”虞姝说。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女人声音尖锐。
“你的皮肤像是即将老死的树皮，身形肥胖，呼吸微弱。”虞姝看着藏在黑暗里面的人，毫不犹豫地抬起手，将手刺入黑暗之中，而后精准无误地，将那一直藏头露尾的人给揪出来！
蓝光闪烁，偶尔有白光亮起。
虽然光线并不强烈，但也足以照亮这里发生的所有情形。
也足以叫虞姝看清，眼前女人的模样。
苍老的、丑陋的、肥胖的。
她的头发像是干枯杂草，不剩几根挂在光秃秃脑袋上。
她的皮肤是枯死的树皮，黑色色素在她皮肤上沉淀、积累，留下大块大块的色斑。
她的肉垂挂着、晃荡着，好像是新穿上的衣服，格外不合身，却又臃肿。
她狼狈地躲避着光芒，都不敢与虞姝视线相对。
她低头，慌张地找寻什么。
动作惊慌，满是恐惧。
而虞姝，坐在轮椅上，缓缓地，摊开掌心。
“你是要找这个吗？”
女人闻言，身形好似被人给定住。
她回头，只见得在虞姝掌心之中，躺着一个小小的、闪着红光的小机器。
她用来伪装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