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
“嗯。”
那人的声音里面，满是可惜：“如果你再年轻一点，或许有听过她的名字。”
“那估计没有。”虞姝自嘲一笑：“我每天眼睛一睁就是搬铁，眼睛一闭就是睡觉，根本不知道其他人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是吗？难怪你到这里来。”
对方的声音已经疲倦，似乎刚刚一口气说了太多的话，气力不足。
“我希望你能够出去，如果可以的话。”
虞姝还想要再问些什么，突然，这片空间响起红色警戒声。
滴滴答答作响，叫人心中不安。
“快跑吧，它们发现母体死亡，很快就会来人的。”
对方好心提醒虞姝：“如果再不走的话，你只怕是走不了了。”
虞姝听到这里，一点不敢犹豫。
也不坐在轮椅上慢慢离开，而是直接将轮椅扛在身上，健步如飞。
她顺着来时的路，快速离开。
红光不停闪烁，照着她的模样、追逐她的身影。
“发现异常、发现异常！”
不知是什么捕捉了虞姝的身影，警戒声音骤然变大，声音尖利而嘶哑。
“开启动一级戒备！”
听到这里，虞姝便知晓，自己接下来逃亡的路，不会轻松。
她左右打量着，发现四周已经是一片红光，虽然看起来什么在没有，可是虞姝却一直不敢迈开脚下这一步。
要怎么办？
向哪里走？
“发现异常、发现异常！”
机械声还在不停回荡，虞姝看见红光越来越近，朝着自己所在区域蔓延。
四周撞壁的声音明显，那些藏在暗处的、绿油油的眼眸，已经悄然睁开。
此时对着虞姝，流露出渴望神色。
“咚、咚、咚！”
它们一刻不停地装着栅栏，撞得这片空间，仿佛是地动山摇。
“砰！”
最前面撞栅栏的人，撞了个头破血流。
可紧接着，第二批又赶上来，重复刚刚的情形。
红光刺眼，氛围焦灼。
虞姝扛着轮椅，站在这片空间里面，却诡异地安静下来。
如果——虞姝是说如果！
如果这里的构造真的和树差不多，那虞姝现在，是在树根，还是在树冠？
不不不、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虞姝要怎么样，才能离开这一层，去其他地方？
她四处打量着，偏偏这里又极为嘈杂，这些怪物发出的每一点响动，都能分散她注意力，打乱她的思绪。
虞姝试图保持平静，却被身边溅起的木头砸到——那些东西，跑出来了！
它们已经不再是绿色眼睛，此时，在灯光作用下，虞姝看见它们眼睛像是火一样红，红得几乎快要发黑。
浑身都是长毛，不仅仅是手，更是脸颊、面庞、入目所见，都是长长的、乱糟糟的须发。
它们散发着恶臭味。
让虞姝不清楚，这味道究竟是从他们打结的毛发上传来，还是从它们漆黑的獠牙上传来。
它们朝着虞姝，张开血盆大口！
它们想要吃了虞姝！
虞姝没有犹豫的机会，她不曾犹豫，先将手里的尸体朝着对方扔过去，精准无误扔到对方嘴里后。
这才勉强空出一只手来，变化形状，露出钢铁制成的湛湛精光！
却没有直接往上凑，而是一刀卡在石头缝里面，好像是攀岩那般，快速爬上墙去，躲开地上吼叫不停地怪物们。
她可不傻。
她不认为，自己一个搬铁的人，能够单枪匹马应对这些怪物。
更何况，刚刚那当兵的人都在说，这些怪物的攻击力堪比星舰。
自己上去，和羊入虎口有什么区别？
为今之计，只有先溜。
虞姝几乎紧扒在墙上，思索着下一步，应该往那里去。
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思路尚不明确的时候，另一道声音，突兀地在这片空间响起。
“你可真是能胡来啊。”
是边仲耳！
虞姝扒在墙上，看着前方通道里面，缓缓走出一道人影。
虽然依旧穿得朋克时尚，但是他的动作姿态，和之前判若两人。
几乎是他出现的瞬间，地上那些发了狂的野兽，纷纷转变方向，朝着边仲耳攻击而去！
那些野兽的身形不小，至少一个巴掌，应当能打断虞姝浑身骨头。
而被围攻的边仲耳，却好像是被小猫咪围起来一样，一点不慌张，甚至还笑吟吟反问虞姝：“你做了什么？为什么会把大人吸引过来？”
说着，谈笑间，扭断了一头野兽的脖子。
……这就是这东西的战斗力吗？
如果和他动手，自己将毫无胜算。
虞姝看着他面不改色地杀生，想了想，这才轻声道：“大人来了？”
“现在是我在问你，你只需要回答就行。”边仲耳似笑非笑。
……是，自己现在是弱势方。
能够知晓多少消息，完全是由对方决定。
虞姝轻而易举地接受了自己的情形，并且快速调理好，“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我看见，你们之前送下来的一声，将你妈吃了。”
“我妈？”边仲耳已经扭断最后一个怪物的脖子。
此时，他松了松手，毫不在意：“就是那个又老又丑，脾气还大的女人？”
他甩了甩手腕，毫不在意：“这种老东西，它也吃得下去？”
令人意料之外的回答。
虞姝依旧趴在墙上，打量着边仲耳，“你不伤心？”
“为什么要伤心？不过是一个母体而已，虽然稀奇，但也没有太稀奇。”
他站在地上，似笑非笑地望着虞姝：“毕竟现在，不已经有替代品了吗？”
虞姝默然，“可她是你妈？”
“什么妈不妈的？不过是个容器而已，不要将你们人类愚蠢的伦理观念，安在我们身上。”边仲耳面无表情地说着，还不忘和虞姝招手，“现在，你可以下来了。”
虞姝眼珠微动，没有违背边仲耳的意思。
毕竟以边仲耳的身手，想要将自己从墙上扯下来，并不是什么难事。
而他现在给自己选择，或许还有什么机会？
毕竟刚刚那人说，这里的东西都还没有开化——智商比较低，相处起来，应该会简单许多。
虞姝扛着轮椅，又站回地面上。
几乎是她刚站定，边仲耳就靠过来，揽住虞姝的肩膀，将身体重量全部放在虞姝身上。
“现在，告诉你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虞姝扛着轮椅外加一个人，还要回答；“什么消息？”
“现在仅存的母体已经死了。接下来，不会有人能够撼动你的位置，你是唯一的母体。”
虞姝闻言，点头。
“那好消息呢？”
“……我刚刚说的，就是好消息。”边仲耳眯起眼睛。
虞姝尬笑。
一不小心，将自己心里的真实想法说出来了。
她尬笑，快速解释：“口误，那坏消息呢？”
“大人因为母体暴毙，非常愤怒，现在已经到了这里。”
虞姝闻言，略微惊诧：“已经来了？”
“嗯。”边仲耳笑起来：“他要查查，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导致母体暴毙。”
虞姝听到这里，突然间，意识到了边仲耳的真实意图。
“你想要我做什么？”
边仲耳微微惊讶：“我表现得很明显吗？”
“不明显。”才怪。
无事不登三宝殿。
这古怪东西突然出现，必定是对自己不怀好意。
他既不在意自己亲妈的死亡，也不好奇究竟发生了什么，而是在事情发生的第一时间，赶到虞姝面前。
很明显，他有什么事情要虞姝去做。
而且只能是虞姝去做。
“你们似乎总是很聪明。”边仲耳笑了笑，没说什么，而是轻声道：“我要你和大人说，让山离开这里。”
“嗯？”虞姝挑眉。
“山已经老了，他无法孕育出更加高质量的后代。由着它继续生活下去，我们迟早会玩完。”边仲耳说。
“可它不是你爸吗？”
“我说了，不要套用你们的伦理关系。”
“好吧。”虞姝毫不在意：“可是我现在都自身难保。”
她指了指一地的尸体，“还有你暴毙的亲妈，大人就是冲着这件事情来的，我要怎么才能洗刷嫌疑？”
“这你不需要操心。”边仲耳说：“只要你按照我的意思去做，我保证，不会出一点问题。”
他对自己选择隐瞒。
看来这些东西，也并没有那么蠢笨。
“那我现在怎么离开？”虞姝问。
“跟我来。”
边仲耳绕开一地的尸体，走在最前面，慢悠悠道：“你待会儿回去洗个澡，把身上气味洗掉，不要让大人闻出异样来。”
“好。”虞姝没有反驳。
毕竟现在自己身上，又是血浆、又是不知名粘液的，看着就恶心。
至于味道……这里就足够臭，虞姝确实没有闻出什么多余的味道来。
但她还是点头。
“还有你扛着的那个东西，早点扔掉。”
边仲耳说：“大人不喜欢这个东西。”
虞姝眯起眼睛：“不喜欢？大人之前见到过这个东西吗？”
“嗯。”
边仲耳道：“按理来说，这些东西应该全部被销毁，怎么会还有一个？”
全部？之前有很多？
之前是来了很多的军人啊？
虞姝脑海里想着，却没有问出声，而是平静地阐述事实。
“你妈给我的。”
“不是我妈，是母体06。”
“好，母体06给我的。”虞姝很快改口。
“哼，我就知道，这个愚蠢的女人，总是会自作主张，做很多没有意义的事情。”
边仲耳如此评价自己的母亲。
他是否知道，在他母亲……哦不对，在母体06死之前的几个时辰里面，还在为他和他哥哥的延续后代问题而担忧？
甚至于愿意为了他们，将山拉下马来呢？
或许不知道吧？
但即使是知道，虞姝也觉得，它们并不在意。
它们是没有伦理，没有感情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