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疯了?!"
殷站在昏暗的房间里面,扑面而来的是浓郁酒精味——这种东西,平时宴客的时候会用上,因为现在粮食稀缺,所以大多是工业制品,虽然味道与粮食制造出来没什么区别,但是效果更加强悍,几乎绝大多数星际居民,都受不了如此强烈的呛鼻气味,最多喝两三口,意思一下。
可现在,眼前是密密麻麻的酒瓶子。
殷平时对这个了解不多,只能通过瓶子包装不同,知晓这绝对不止一种酒类。
而在乱七八糟摆放瓶子的最中心区域,一个邋遢不羁的男人,衣服歪歪斜斜、露出他蜜色胸膛。
总是意气风发的面庞上,泛起潮红,双眼迷瞪瞪,显然还沉浸在酒精制造出来的完美世界里面,不愿意离开。
以至于殷的询问,他根本就没有听见。
他手从沙发上垂下,捞起离他最近的空瓶子,就又要往嘴里送酒。
“真是个废物。”
殷面下已经有黑眼圈,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让他疲于应对。
本来是想回家商量一下具体怎么应对才能挽回眼下局面,可是在看见烂醉如泥的男人时候,只剩下无尽心烦。
废物才知道逃避。
他抿唇,转身便朝着里屋走。
走路速度足够快,带起一阵风。
那股风吹过艾福伦脸颊,他迷蒙之中睁开眼,只瞧见一抹影影绰绰。
“言兆?”
醉鬼含混不清地喊着。
他将手里的瓶子扔在地上,并且朝着那抹身影伸出手。
只瞧见那身影离自己越来越近,甚至拉住自己的手,嘴巴一开一合,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言?”
醉鬼又喊,希望对方能够回应。
下一瞬,小臂传来刺痛。
酒精麻痹效果渐渐散去,眼前满是重影的世界,逐渐变得清晰分明。
什么言兆?
是自己那个总是傲慢不屑的弟弟。
殷表情阴测测的,手里拿着针筒,见自己看过来,毫不犹豫的,将针筒里剩下的液体,全部注射入艾福伦体内。
他的小臂高高肿起。
“你会不会打针?这里根本不是血管!”
看着高肿的小臂,艾福伦的醉意荡然无存,他呲牙咧嘴,对眼前人不满至极。
“死不了。”殷终于把所有液体都注射完毕。
他面无表情地抽出针筒,眼睛瞥了眼满地的酒瓶子,从鼻尖发出冷哼,“我怎么不知道,你是个遭受一点点挫折,就要发疯麻痹自己的醉鬼?”
“一点点挫折?”詹利斯被迫清醒,他疲惫抹脸,“你知道什么?你有关心过我吗?”
“不就是上面的老家伙想要你退位吗?”殷冷漠道:“有什么大不了的?”
“没什么大不了?那你从你信息部部长的位置退下来看看?”詹利斯猛得坐起来,他的头发已经许久没有清理过,现在油腻腻地耷拉在脸上,配合着他酒气冲天的样子,不知道是从那里来得流浪汉。
“蠢货,你知道信息部部长能带来多少便利吗?”殷低声骂。
詹利斯冷笑连连:“可你还不是要搞丢了?”
殷被踩中痛脚,表情一刹那变得铁青。
他猛得弯腰,揪住詹利斯的领子……可当浓郁刺鼻酒气扑来的时候,他下意识地蹙眉,并且松开眼前人。
那味道太恶心了,他不喜欢。
以至于可以克制怒火,让自己归于平静。
殷往后,并且抽出酒精,慢条斯理地消毒,连指缝都没有放过。
“我不是来和你吵架的,是来和你商量,事情应该怎么解决的。”
詹利斯冷漠注视着殷的动作,面上浮现恼怒,“你是在嫌弃你自己的亲哥哥吗,你这个家伙?!”
殷头疼不已:“你如果继续纠结这些没有意义的东西,你不如现在就滚回家里面,安安分分地待着,免得给我惹麻烦还要我去擦屁股!”
詹利斯气得脸通红,“你说什么?你以什么姿态这么说我?是觉得自己很厉害吗?如果你很厉害的话,为什么智脑现在还处于罢工状态,为什么联合会给你发了那么多的红头文件,你一个人都处理不了?为什么现在所有人都说你是剽窃者,于华升才是智脑的创作者?”
“闭嘴 !!”
殷脸色难看。
他低低吼出声,面容狰狞。
詹利斯说出口的每一句话,好似刀子一般,直直捅进他的心脏,让他呼吸不上来。
最亲近的人,往往知道说什么话最伤人。
他是这样,詹利斯也是。
两人沉默地坐在沙发两个角落,都面色难看,都一语不发。
最后,还是詹利斯先低头。
他脑袋低垂,油腻腻的头发也随之往下坠,他烦躁地将头发往上捋,哪怕视线根本没有被遮住。
“你打算怎么做?”
怒火消散,理智回归。
殷坐在沙发的另一端,面色铁青。
虽然不愿意和对方多说话,可——现在情景,能够商量的人,也只有对方。
他强忍怒气开口,“陆战队现在是什么情况?”
詹利斯小心翼翼瞟了眼殷的表情,“那群老东西趁着最近不太平,推出了四五个备选人。最近各种程度上限制我的权利,而且想方设法的,想要其他人去历练、刷履历。据我所知,这批人里有两个非常厉害的,都快成为陆战队的传奇人物。”
“是谁?”
“不知道。”
“不知道?”殷快要被气笑:“你天天什么都不干,就混吃等死,等着回家当米虫吗?”
“你这是什么话?是我不想去打听吗?是那堆人将人保护的像是什么金疙瘩,一点消息都不走漏。”詹利斯不满抗议。
“什么消息都不走漏,怎么和你抢位置?”殷反问。
詹利斯小声道:“军队内不是投票选举。”
“……你抽空回单位一趟,尽可能探听一下,接下来会给他们安排什么样的工作。”殷说。
“我知道。”詹利斯道:“最近星际上有点不太平,各地爆发出战争。而且还有许多人鬼鬼祟祟,也不知道是在干什么。那群老头子总是杞人忧天,所以让他们去处理这件事情。”
“鬼鬼祟祟?”殷眯起眼。
他沉默地思索了一会儿,“确实,最近真的太动荡了。”
“我们应该怎么做?”
詹利斯问。
“先把你那几个对手解决掉。”殷说得冷静:“如果你还想继续当你这个没什么用的上将,就把他们都杀了。”
“现在动手,不是太明显了吗?”詹利斯问。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殷反问:“难道不是那些反动份子杀死的人吗?”
詹利斯睁大眼睛,恍然大悟,“是。”
他精神恢复,脸上重现笑容。
哪怕依旧是一个醉鬼形象,可是整个人突然之间,便有了精气神。
他笑起来,“殷,你真是我的好弟弟。”
殷无奈地瞥他一眼,“我只是不希望你回家闲着。”
他闭上眼,面无表情,“毕竟现在,已经没有那么多的星际币,要砸给陆战队。”
“什么?”詹利斯侧眼。
“你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啊。”殷对于自己的哥哥,已经没有更多的话好说。
要不是他去做过基因检测,对方确实是自己的亲哥哥。
或许在他十岁那年,就已经把对方杀死。
也省得后面有这么多的麻烦。
殷抬眼,冷淡道:“完美人生体验公司分部被端了,你不知道?”
“知道啊。”詹利斯道:“我还派了人去处理。”
“那人呢?”
“……”
“没有回来?”
“嗯。”
“全部死了?”
“不,没有。”
“还有活口?”殷抬起眼皮,有些许诧异。
“剩一个。”
殷坐直了身体,“在哪?”
“不知道?”
“什么叫做不知道?”
“因为他的坐标无法查探,无法定位。现在只知道他还没有死,却不知道他的位置究竟在哪儿。”
殷匪夷所思:“你们陆战队这么废物?连最基础的Ip查寻都做不到?”
“不是。”詹利斯小声道:“是我现在被限制了权限,无法去查寻。”
“……行吧。”殷泄气,“看来当务之急,还是先把你的那些竞争者先解决了。”
他望着詹利斯,“如果让他们成功上位,那我们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詹利斯抿唇,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昏暗的房间里面,一人站在酒瓶子中央,另一人肩膀下垮,坐在沙发上。
两人一句话也不说,似乎感觉到静谧的夜晚,独属于他们的捕猎已经开启。
“是星薛吗?”
突然,殷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话。
“什么?”
“能做到这一切的,是星薛吧。”他说。
疑问句已经变成称述句。
“可是星薛已经死了。”
殷冷漠道:“死了?在我们的认知里面,她已经死了几千次几万次,可是哪一次他真正死了?”
他眼皮耷拉着,无精打采。
“谁说死人不能够再活过来?”
“啊?”
詹利斯被酒精麻痹的脑子里面,灵光一闪,一个可怕的念头,突然蹦入他的脑中。
“殷,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
“嘘。”
他话还没有说完,殷立即正色,他表情严肃地对詹利斯比手势,暗示詹利斯安静。
随后才接通讯息。
对面是一片漆黑,只有一点点泛着银光的白,偶尔出现在屏幕中,很快又消失。
声音,倒是清楚传了过来。
“有人在打听我们的事情。”
声音不算年迈,听起来是个中年人。
至于多大年龄,又听不出来。
只觉得那声音好似有质地一般,如玉坠入黑夜之中。
他说:“我不喜欢这种感觉。”
“你们,去把人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