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泠看得笑容都止不住,眼微微弯起,语调里面是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温柔:“还挺可爱的。”

    白凇看了一下照片:“那个时候才14岁,身高只有一米七左右,所以站得比较前面……大学的时候才开始抽条,现在是188到189这样。”

    林泠抬头看了他一眼:“那不是也挺高了。”

    白凇嗯了一声。看得出来白凇人缘是很好的,里面经常会有记录一些社团活动之类的日记,某中本身就以宽松活动多而闻名。林泠当年上学的时候性格孤僻内向,很少参加集体活动,因此看着白凇的记录感到颇为新奇。“你当初居然还参加了天文社?”林泠边翻相册边说,“你们在里面都干了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很厉害的内容,主要就是观测,看科普视频,还有一些活动之类的。不过在里面可以遇到一些喜欢数学和物理的优秀同学就是了,算是当初高中为数不多的娱乐项目。我那个耶鲁的朋友当时就是和我同校同班的,后来他去了q大物理系,我去了P大数院,后来申请国外的学校时,他的家境实在是殷实,所以就去了耶鲁。”

    林泠很少听到白凇提及他的朋友,好像白凇除了他提过的这位耶鲁朋友之外没有别的交际,这不禁让林泠有些好奇:“你就他一个朋友吗?”

    白凇想了一下说:“一直走到现在的只有他一个,其他的基本上都是在路上走散的,有些去了不同学校或者不同专业,没有选择出国的,后来都慢慢淡掉了。”

    和秦逑也实在是缘分使然,同时拥有可以匹敌的优秀和差不多的人生规划才让他们在异国他乡以这样的方式表演着相依为命。秦逑这些年在耶鲁成绩也是非常耀眼,未来的规划在回家继承公司还是继续搞物理研究之间摇摆,只能说大少爷的烦恼我们平常人不懂。

    这就是传说中的“如果在外面搞物理没有闯出名堂就要回家继承万贯家财了”。

    林泠听得直乐,问道:“他之前不是还说要来线下单杀你吗?他有回国计划吗。”

    白凇无奈道:“有,过两天就到了,天天给我发倒计时呢,有时候在实验室里都要冲我放几句狠话,也不怕设备炸了……”

    他现在只希望这位活宝不要不打招呼就上门,等下把他对象吓一大跳那就不好了。

    林泠捻着纸页,问他世界第一是什么时候,白凇翻了好久才找到。那时候他差不多大三了,十八岁——真是意气风发的年纪啊。

    看得出白凇当时其实也很高兴,毕竟能在这么高的层次上得到能力上面的认可达成对对手的碾压成就感是无可比拟的。日记上得意洋洋的语句持续了好几天,此人甚至偷偷在日记里面嘲讽其他人“菜就多练”,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恃才傲物悄悄在日记里面探头。

    太聪明的人多少都有点脾气的,林泠理解,但是还是被语句间的中二味弄得嘴角上扬。白凇摸了摸鼻子,显得有些尴尬:“那个时候年纪小比较中二,所以得意了一阵子……”

    林泠一边翻相册一边“嗯嗯”:“理解理解。还小嘛”

    白凇:“……”

    “教授18岁的时候在干什么?”

    突然被问到,林泠也花了点时间梳理才说:“十八岁好像没什么特别的,记得就是在顶刊发文章成绩还可以,h大就发邮件问我要不要去深造了,倒是没参加过什么比赛,顶多就为了打发时间写过几篇征文……”

    白凇有些惊讶:“教授会写文章?”

    林泠一愣,随即说道:“也谈不上。偶尔写一点短篇小说,整体写散文比较多一点。毕竟也是文科出身,心理学不文不理的,我也经常去别的学院那边转溜。p大中文系还是非常有名的,有幸旁听过很久。”

    如果时光里面仅仅只有自己本专业可以钻研那未免也太空虚了,生活还是需要其他东西进行装饰的。不只是写文章,林泠还练书法,会喜欢自学其他国家的语言,并且享受这个学习的过程。厌学这个词在他身上并没有显现,哪怕当初也是从高考过来的——他是很纯粹的热爱知识本身,喜欢充实自我的过程,所以愿意为之沉默时间成本。

    白凇想了想也觉得这确实正常——他有些时候学数学学烦起来了就会找秦逑要点物理题目还有课本自己看一看,还会去天文学和计算机那边旁听,掌握和学习一些感兴趣的技能打发打发时间。学术研究是枯燥的漫长的,在这些间隙里面找些乐子分分神也是再正常不过。

    相册里面居然还真的有白凇拿了第一上场领奖的照片。男生此时已经相当高挑,青涩的面部线条随着生长发育愈见凌厉,已有了成人的雏形。灯光照在少年身上,而他神采飞扬,眼角眉梢都挂着春风得意的笑容,实在是璀璨夺目得很。

    白凇大多数情况下对于自己的情绪掌控力是比较强的,但是年纪轻轻就受此桂冠难免将骨子里的骄傲透出些许,但是这种意气风发真的很迷人。

    “你看起来很高兴。也确实应该高兴。”

    白凇闻言站到林泠身后,手伸出顺着林泠的肩膀向下,有些没大没小地捏了捏教授的脸。

    林泠有些无奈,问他:“你今年几岁了?”

    幼稚的手指并没有收回,而是继续对着教授的脸捣乱。林泠叹了口气,好脾气地随他弄着,有一丝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宠溺。

    “教授有没有这种……快乐得有些得意忘形的时候呢?”

    林泠抚摸他手指的动作一顿——虽然非常难以置信,但是其实是有的。

    得到省状元的时候。

    高三阶段压力实在是太大了,因为焦虑引起的躯体化反应一直折磨着他,经常有做题做着做着就跑出去狂吐的情况。尽管当时他的成绩已经非常优秀了,但是目标是省状元的时候,压力完全是普通学生不可想象的。本省作为知名的高考大省,优秀的天才可谓一抓一大把,没有人敢说自己有本事百分百拿下省状元,毕竟全省最好的学校也不一定能留住高考状元,突然在哪一个复读班里面爆冷的情况也是时常有之。学校边上的卫生诊所都认识他了,因为他经常会在吃不下饭疯狂呕吐的情况下去那边输葡萄糖和生理盐水。老师都很重视他这个情况,轮番找他谈话,给他做心理建设,督促他早点睡不要再半夜刷题了,度日如年地熬过了这一年的时光。

    还没出成绩两所高校就来逮他了——这个倒是很正常,毕竟他省前三是稳的,俩学校招生办对他老上心了,都不知道联系了多少次。他就躲在学校里,每天在老师办公室里面蹭葡萄吃,出成绩之前什么都不管,就霸占老班的躺椅从早睡到晚。

    他实在是太累了。

    走出考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好想去床上躺一躺,好想睡一整觉。于是他一回寝室就吃了三颗褪黑素睡得天昏地暗,都吓得老师以为他出什么事了,一看只是太累了。

    大脑已经进入一个透支的状态,接下来他每天都把大量的时间用在睡觉上,,一直到出分的那天。一群老师紧张无比地盯着电脑屏幕,把林泠身边围得水泄不通。当怀着忐忑点开时:

    “727!全省第一!!!!!”

    不知道是谁先喊出的这一句,随即所有老师都沸腾了。尖叫此起彼伏。林泠呆呆地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班主任还有任课老师围上来紧紧抱住,不少老师都喜极而泣。这场漫长的长跑终于苦尽甘来,林泠呆愣片刻最后也控制不住眼泪夺眶而出。

    当时确实是激动得想要大喊一声“我是省状元”了。

    “后来呢教授?”白凇笑着问,“那俩学校的招生办没有来抓你啊?”

    林泠揉了揉眉心:“……来了。我死活不跟他们走,老师帮我打掩护,这才免于被他们拖走。最后按照我自己的意思填了志愿,当然p大那边也给出了非常丰厚的报酬……”

    “之所以没有选择另一所是因为p大直接给钱,比较实在。而我刚好很缺钱。”

    白凇听得直乐。林泠回想起这段其实也觉得挺有意思的,无奈地跟着笑了一会儿,眸光柔软凝视着老照片上自己的爱人,窥见了自己没能参与的人生,有些感慨。

    他俩错开的时间实在是太巧了,硬是没有机会在同一所学校见一面。白凇刚出发去漂亮国林泠就回来当了教授,这五年的年龄差仿佛有在尽全力阻止他俩的相见,但是最终依旧在不可抗力一般的命运中让他俩碰撞在了一起。

    所以说啊……缘分,真是一种无比奇妙,让人哭笑不得中又自有寓意的奇妙存在呢。仅仅凭借对于时间的掌控,就悄然拨转他俩的命运,擦肩而过到密不可分,只需要一眼而已。

    不知道这究竟算缘浅,还是缘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