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从窗子快速跃出的章粼粼已经顺利落地。
她自小在山势险峻的巫蛊山长大,再崎岖、再难走了路她都走过,只是踩着每一层的空调外机,一路跑酷跳下来,对她来说几乎没有任何难度。
她现在要去的地方,是坐落在宿舍楼区最后排的一栋废弃楼。
由于宿舍区进来了救护车,周边宿舍都开着灯,只有对面那栋废弃大楼黑漆漆的,像是一具被蛀空的庞大怪物的巨型骸骨。
就在她刚走到大楼门口前是,从四楼窗口,突然传出一个男生凄厉的尖叫——
"救、救命——!"
章粼粼抬眸。
三条金环蛇正从楼门游出,蛇信吞吐,鳞片泛着冷光。她随手一挥,袖中散出大片白色的药粉,那原本奔着其他宿舍楼的三条蛇瞬间改变了方向,转朝着围墙外的树林而去。
章粼粼大步迈上台阶,沿着楼梯一路上行,走进四楼走廊时,一个人影突然从某个房间闯出,跌跌撞撞地向着章粼粼所在的方向逃窜。
章粼粼单手一扬,指尖忽然跳出一团火焰,将周围黑暗驱散不少。
对面的人影在看到她手中的火焰时,顿时站住,抱着头发出了又一声尖叫!
章粼粼目光冷冷下移,那个人影她认识,是隔壁班的男生李涛。他对张笑笑很有好感,追了她很多次。但张笑笑最后还是选择了同班的高富帅同学。
一条乌梢蛇缠在他的小腿上,裤腿被撕得破破烂烂的,她看到乌梢蛇的毒牙已刺入他肌肤。
抱着头终于看清来人是章粼粼的李涛眼泪顿时飙出,踉跄着向前奔了两步,“章粼粼,帮帮我,求你了。”
"
章粼粼冷笑一声,抬起另外一只手,手中捏着三枚闪着寒光的银针,“帮你可以,可之后该做些什么,你可知道?”
在李涛身后还跟着更多的蛇,李涛听着后面恐怖的嘶嘶声,急急奔到章粼粼近前,被蛇毒咬伤的脚终是伤得过重,使他一个不稳,便跌到了章粼粼脚下。
他拼命的抓住章粼粼的脚踝,涕泗横流地苦苦哀求道:“章同学,我错了,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气不过笑笑她虚荣虚伪,明明是就喜欢有钱的,还非得跟我这装清高。我也是南疆的,知道一点巫术,就想招唤出几条小蛇来吓吓那个贱人!”
章粼粼猛地踢开李涛肮脏的手,冷哼了一声,转身朝着楼梯口大步而去。
“章同学,你别走!我错了,都是我的错!你是巫女的消息都是我放出去的,我是想把召蛇的罪名推你身上!我并不知道你是真正的巫女,章同学别走啊!”
章粼粼这才转过身,她望着趴在地上拼命甩着覆盖在身上蛇群的李涛,勾唇一笑,单手再一扬,散出大片黄色的粉末,那些蛇顿时痉挛着松开了李涛。
她点燃着火焰的手指微微一捻,火焰倏然而灭,就在李涛以为章粼粼又要抛弃他的时候,眼前世界忽然亮白一片。
习惯了黑暗的李涛一时没能反应过来,被强光刺得闭上了眼睛。
灯光中,章粼粼望着楼道里的摄像头,举起一直藏在手心里的打火机,勾唇一笑,“我只是一名普通的少数民族学生,巫术什么的都是无稽而谈。指尖燃火是视觉死角魔术,驱蛇用的是雄黄粉与魔术磷粉机关。而真正利用蛇习性,妄图害人却坑了自己的人,是李涛。”
说完她再没有任何犹豫,转身大步离开。
她并没有说真话,她用的并不是打火机,驱蛇的也不仅仅是雄黄粉。
她就是真正的巫女,她驱蛇的手段是巫术,她指尖燃火的招式,同样是巫术。可如果把这些全部公之于众,事情的发展就会背离该有的轨道。
始作俑者作的恶会被忽略,直至隐身。人们会因为猎奇而把所有目光和非议都钉在她的身上,即便在整个事件中,她百分之二百无辜。
不过除了李涛,也不是没有别人还知道她真实的身份与能力,那就是同时南疆人的宿管阿姨。
章粼粼很少说话,但她特立独行的举止还是叫宿管阿姨看出了她身上有着正宗苗疆巫女的影子。
宿管阿姨对她一直很敬畏。
这次及时打开废弃宿舍楼的电源,并将监控画面实时传播到校内群的人,就是宿管阿姨。
一天后。
南疆机场航站楼C扣的玻璃门向两侧滑开,章粼粼急匆匆走出机场大厅,掠过往来的人群,向着对面马路的出租车车道快步走去。
她没带行李箱,肩上只斜跨了一个小小的蓝色棉布小包,身上独特的苗疆服饰引得路人不觉侧目。
来到出租车车道旁,她招手打到一辆出租车,拉开车门,动作迅速地进了车子,脚踝处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
“你好,到巫蛊山森林保护区。”她在后排坐下,表情依旧冰冷。
司机通过后视镜讶异地瞥了她一眼,才启动了车子。
一路无话,章粼粼望着车窗外一排排飞快略过的荫郁树木,心情越来越沉重。她唯一的亲人,养母龙血罗忽然给她发来了召回信息。这意味她在正常社会的正常生活彻底结束。
她没有任何犹豫,更不会有任和惋惜,她是个随时都可能死掉的人,每一天都面临着“明天和死亡究竟谁先来”的致命问题。
阿妈在她离家时就说过,不到最后关头,阿妈绝不会召唤自己,一旦召唤,就是她要继承阿妈的位置,真正成为巫蛊山苗疆巫女的时刻。
巫蛊山要产生新的巫女,意味着上一任巫女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阿妈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章粼粼在心里一遍遍的祈祷,阿妈千万不要有事。
这时刚刚开启不久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章粼粼解锁屏幕,数不清的信息一股脑的传来,最前面的是她那三名舍友的道歉消息。
只扫了一眼,章粼粼就将信息全部清空,将自己所有的及时社交平台账号全部注销。
别人怎么看她,她一点也不关心。
网络的另一端,一名金发男子正坐在咖啡店里,通过自己的手机屏幕,仔细观看视频里的画面。
他的名字是希斯克利夫,来自蔷薇之国,来到花之国不过一周的时间。此番来花之国,有三个目的,第一个就是为了寻根,他的父亲就是花之国南疆的一名苗疆巫师。
他现在观看的视频名字是“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关于花大校园巫女传说最真的真相!”
昨晚一发布,就在社交媒体上引起了轩然大波。
视频上飘的每一条弹幕都是对视频里面部打了马赛克的女孩的歉疚:
【这又是什么摆拍的假消息?这女孩身材不错,是想进入娱乐圈的反向炒作吗?】
【这么蠢的炒作吗?包装自己是巫女?】
【你们别瞎说,这是从花大校内群流出来的真实视频,里面的人我们都认知,人家女生根本不是炒作,而那个男的在医院都被警察去问话了,证据确凿,后面学校肯定会开除他!】
【蛙趣,事真这么大吗?】
金发男子眉头微皱,这个视频他已经看过几次,之前没放弹幕,只研究着里面女子所有的动作。
他很确定,视频里的少女,施展的是真实的巫术而非虚假的魔术。
这一遍他特别打开了弹幕,为的就是从弹幕中寻到到关于少女真实身份的所有消息。
他的黑蛇受了她的巫术,消失了。他需要弄明白时间背后的所有真相。
因为那条黑蛇是一条专为复仇杀人而生的妖力蛇,一旦被别人召去,将会给这个社会带来巨大的安全隐患。
屏幕的弹幕还在继续,【谣言害死人,没想到人家只是爱传统服饰,根本不是恶毒的巫女,真正恶毒是那个男的。】
【当初骂得有多狠现在脸就有多疼...姐姐银饰晃的不是铃铛是我的脑浆啊!】
【还好苗疆小姐姐的舍友没选这个下头男。】
【苗疆小姐姐舍友的男朋友根本不是富二代,人家正常家庭,就是人帅又聪明,随便参加点大赛都能挣不少钱。下头男就是心里阴暗!】
【我!的!发!这波反转直接把我CPU干烧了!给苗疆小姐姐滑跪道歉!】
【原来真养蛇人是那个下头男!】
【害人者终害己,搬石头砸自己的脚,活该!】
将弹幕里的有效信息整理一遍后,希斯克利夫抿了口咖啡,嘴唇却半点液体都没沾。
他只是假装在喝咖啡,假装在进食。
现在的他满脑子都是对那名苗疆巫女的探究。
她明明会巫术,她放出的巫术之蝶上就有黑蛇的气息,但只看视频她又像是完全正义无辜的一方。
无辜?
放下咖啡杯的希斯克利夫目光陡然一凛,他从蔷薇之国来,碰到的所有巫师和女巫都是邪恶的。至于花之国,他的父亲,蓝御极其整个家族,都是杀人如麻的顶级恶人。
那条黑蛇就是他父亲的遗物,只有用花之国南疆之木燃烧的火才能杀死,没想到刚到花市就遇到意外被打开。
除了自己的蓝家血脉能操控它,还有最正宗的苗疆巫术。
而现在,他并不相信,能召唤妖物蛊毒蛇的南疆巫女会是什么无辜的人!
三个小时后,南疆巫蛊山高速路出口。
章粼粼乘坐的出租车终于在森林保护区的入口停了下来。
司机望着前方茂密得有些渗人的古老森林,不觉咽了下口水。巫蛊山是有名的荒山凶山,本地人都不敢轻易涉足。路上他几次试探地问过小姑娘来巫蛊山的目的,但什么也没问出来。
只从她的衣着就能看出,她不是外地游客,那么她会和苗疆巫女有关系吗?
如果她真是传说中的巫蛊山巫女,那自己的关心很可能会变成冒犯。
传说巫蛊山巫女脾气凶恶,睚眦必报,要是不小心得罪了她们,随便两条毒虫就能要人的命。
另一边章粼粼结了账,什么都没说快速下了车。走到马路边,她一个翻身便跃过锈迹斑斑的保护区铁艺栏杆,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层叠的树木之中。
出租车司机恍惚间似乎看到了几条巨蟒在树枝间游过的影子,他再不敢耽搁,猛地踩下油门,打转方向,逃命似的从这个吓人的鬼地方开了出去。
另一边,章粼粼正在林中快速地奔跑着。
离家越近,衣领里的传信蛊虫壳的震动越频繁,似乎在向她发出最后的警报。
章粼粼深一脚浅一脚踩着干枯的树枝与腐烂的树叶,额头上大颗的汗珠接连淌下。
这个速度不行,她必须要更快一些。
急迫间,树林深处忽然传来一阵嘶嘶声。
章粼粼顿时停步,那是蛇发出的声音。
她眉梢微动,随手摘下一片树叶,放在唇边轻轻吹响。
碧绿的叶片震颤出清脆的哨音,哨音落定,便有一只通体雪白的巨蟒从树林深处游出,来到她的面前。
白色巨蟒十分乖顺地低下头,像是一位恭顺的仆人,又像是一只温顺的萌宠,等待着主人的爱抚。
章粼粼冰冷的目光瞬间软了下来,她俯身向前,抚了抚巨蟒湿滑的额顶。
“白娘子,好久不见。”她的声音十分温柔,与她平常寡言高冷的样子完全不同。
白娘子是她的第一条蛇蛊虫,她离开时,它的身躯还只有碗口粗细,如今竟长成一条巨蟒,蛇身几乎要跟她的腰一样粗了。
听到主人的呼唤,白色巨蟒更加顺从,它的头垂得更低,将宽阔的鳞甲蛇背呈在她面前,仿佛在邀请她站到它的身上。
章粼粼唇角微勾,又从背包中取出一条白色绸缎,勒在白蟒口中,以此为缰绳,拉拽着站到了它的背上。
这将是她人生中的第一次“御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