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四章
北疆的清晨总是来得格外早。天边刚泛起鱼肚白,栖亿安已经穿戴整齐,铁面具在晨光中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他走出营帐,深吸一口带着沙土味的空气,开始每日的巡视。
"将军!"士兵们见他走来,立刻挺直腰板行礼。
栖亿安微微颔首,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每一处细节:"第三营的帐篷绳松了,半刻钟内固定好。西侧哨塔的弓箭手该换班了。"
"是!"副将赵澜立刻派人去处理。
走到伤兵营,栖亿安放轻了脚步。帐内传来压抑的呻吟声,昨日与北狄的小规模冲突又添了十几名伤员。他走到一个年轻士兵床前,那孩子不过十七八岁,腹部中箭,脸色惨白。
"将、将军..."小兵挣扎着要起身。
栖亿安按住他的肩膀:"别动。"他转头问军医,"情况如何?"
军医摇头:"箭头取得及时,但伤口有些溃烂。"
栖亿安沉默片刻,突然摘下手套,从腰间取出一个小瓷瓶:"用这个。"
军医接过,打开闻了闻,眼睛一亮:"雪莲生肌散?这可是珍品啊!"
"给他用上。"栖亿安说完,又转向小兵,"叫什么名字?"
"回、回将军,小的叫陈二狗,是青河村人..."
栖亿安目光微动:"青河村...就是上月被袭的那个村子?"
"是。多亏将军及时赶到,救了俺娘和妹妹。"小兵眼中含泪,"俺自愿参军,就想跟着将军杀敌报恩!"
栖亿安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头:"好好养伤。"转身离开前,他对军医低声道,"这瓶药给重伤员分用,不必节省。"
走出伤兵营,赵澜忍不住道:"将军,那雪莲散是陛下特意..."
"陛下的心意我领了,但用在士兵身上更有价值。"栖亿安打断他,"今日操练计划?"
"按将军吩咐,骑兵演练新阵法,弓箭手加练移动射击。"
栖亿安点头:"我去看看。"
---
正午时分,烈日当空。训练场上的士兵们汗如雨下,却无人敢松懈。鬼面将军站在高台上,目光如炬,任何一点失误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停!"他突然喝令,"第三排第五名,你的握刀姿势错了三次。出列!"
一个壮实士兵战战兢兢地走出来。
栖亿安跳下高台,走到他面前:"伸手。"
士兵伸出长满老茧的双手。栖亿安仔细查看,发现他右手虎口有一道未愈的伤疤。
"什么时候伤的?"
"回将军,五日前夜巡时不小心划的。"
栖亿安从怀中掏出一卷干净布条,亲自为他包扎:"伤未好全为何不报?"
士兵低头:"小的不想错过训练..."
"愚蠢。"栖亿安声音冷硬,"带伤训练只会适得其反。今日起休息三天,伤好后再补训练。"
士兵惊讶抬头,看到面具下那双眼睛并无怒意,反而带着一丝关切,顿时眼眶发热:"谢将军!"
栖亿安转向全军:"都听好了!在我麾下,不准隐瞒伤情。轻伤不治成重伤,才是真耽误训练!明白吗?"
"明白!"全军齐声应答,声震云霄。
训练结束已是日暮西山。栖亿安回到主帅营帐,刚卸下铠甲,赵澜就匆匆进来:"将军,斥候回报,北狄一支千人队正在向黑石谷移动,疑似要偷袭我们的粮道。"
栖亿安立刻摊开地图:"传令,第一、第三营轻装出发,连夜埋伏在黑石峡谷两侧。第二营留守大营,加强戒备。"
"将军要亲自出马?"
"嗯。"栖亿安重新穿上铠甲,"这次我要抓个活口,问问他们背后的''''主人''''到底是谁。"
赵澜欲言又止:"将军...您已经三天没好好休息了。"
栖亿安戴上面具:"无妨。"
当夜,黑石峡谷。北狄军队果然如期而至,却不知早已踏入埋伏圈。栖亿安一声令下,滚石箭雨齐发,杀得敌军措手不及。他亲自带一队精锐冲入敌阵,长剑如龙,所向披靡。
混战中,栖亿安盯住一个指挥官模样的人,几个起落逼近对方。那人见势不妙,拔腿就跑,却被栖亿安一剑挑飞头盔,紧接着一脚踹在膝窝,跪倒在地。
"说!谁在背后支持你们?"栖亿安剑尖抵住他咽喉。
敌将狞笑:"你永远也不会知道...啊!"他突然惨叫一声,嘴角溢出黑血,转眼间气绝身亡。
"该死!嘴里□□!"栖亿安咒骂一声,搜查敌将身上,只找到一个奇怪的铜牌,上面刻着陌生的符号。
回营已是凌晨。栖亿安顾不上休息,立刻提审其他俘虏,却无人知晓铜牌来历。直到东方泛白,他才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挥手让人把俘虏带下去。
"将军,您该休息了。"赵澜劝道。
栖亿安摇头:"先给陛下写战报。"他提笔蘸墨,在正式军报中详细记录了战斗经过和铜牌之事。写完后,他犹豫片刻,又抽出一张信笺:
「陛下:
黑石峡谷一战告捷,缴获神秘铜牌一枚,已随战报附上。臣疑北狄背后确有势力支持,将继续追查。
边关秋深,风沙渐厉。陛下赐药已分予伤兵,众人感念天恩。
臣一切安好,望勿挂念。
亿安谨上」
他盯着最后四个字看了许久,最终在"谨上"二字上轻轻点了一滴墨,然后迅速折起信笺,交给亲信:"八百里加急,直送御前。"
信使离去后,栖亿安终于卸下铠甲,从贴身处取出那枚玉佩。三年过去,玉佩已被摩挲得温润如玉。他指尖轻抚过内里刻着的那个小小的"归"字,眼神柔和下来。
"宛归..."他低声呢喃,随即自嘲地摇摇头,将玉佩重新藏好,和衣倒在简易床榻上,几乎瞬间就陷入了沉睡。
---
三日后,一支商队来到边疆大营,声称奉皇命送来冬衣补给。栖亿安亲自验收,却发现领队是御前侍卫统领韩昭。
"韩统领?"栖亿安惊讶道,"怎劳你亲自..."
韩昭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低声道:"陛下微服随行。"
栖亿安浑身一震,面具下的眼睛瞬间睁大。他强自镇定,随韩昭走到商队中间一辆普通马车前。车帘微微掀起,露出一张朝思暮想的脸。
萧宛归身着普通商人服饰,却掩不住通身的贵气。他对栖亿安微微一笑:"栖将军,久仰大名。"
栖亿安单膝跪地:"末将参见...东家。"他临时改口,声音微微发颤。
"不必多礼。"萧宛归递过一个锦盒,"这是家父特意嘱咐带给将军的谢礼,感谢将军保境安民。"
栖亿安双手接过:"谢东家。请入营歇息。"
进入主帅营帐,确认四周无人后,栖亿安立刻跪下行大礼:"陛下为何冒险前来?边关危险重重,若有闪失..."
萧宛归扶起他:"朕再在宫里待下去就要被柳文若逼疯了。"他叹了口气,"而且...我想亲眼看看你过得好不好。"
栖亿安面具下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臣...很好。"
萧宛归伸手想摘他的面具,栖亿安却后退一步:"陛下,营中人多眼杂..."
"我明白。"萧宛归收回手,目光落在栖亿安腰间,"玉佩...还带着?"
栖亿安点头:"从不离身。"
萧宛归笑了,从怀中取出那只木雕小鹰:"我也是。"
两人相视一笑,三年分离的隔阂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铜牌呢?我看看。"萧宛归转入正题。
栖亿安从匣中取出铜牌递上。萧宛归仔细查看,眉头紧锁:"这符号...我似乎在柳文若书房见过的古籍上看到过。"
"陛下确定?"
"不确定,但值得一查。"萧宛归将铜牌收入袖中,"我此行除了见你,还想实地看看边关情况。柳文若一直主张削减边军开支,我需有第一手资料反驳他。"
栖亿安点头:"明日我陪陛下...东家巡视边防。"
当夜,萧宛归以商人身份留宿军营。栖亿安特意安排自己的亲信把守四周,确保安全。
夜深人静时,栖亿安独自在营帐外值夜。忽然,身后传来脚步声。
"怎么不睡?"萧宛归走到他身旁。
栖亿安连忙行礼:"陛下该休息了。"
"睡不着。"萧宛归望着边关格外明亮的星空,"这里的星星比京城亮多了。"
栖亿安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边关苦寒,唯有这星空可堪慰藉。"
萧宛归突然问:"还记得我们十岁那年,偷跑出宫去看流星吗?"
栖亿安嘴角微微上扬:"记得。回来后先帝罚我们抄《论语》一百遍。"
"你帮我抄了七十遍。"萧宛归轻笑,"手都抄肿了。"
栖亿安摇头:"陛下那时染了风寒,本就该多休息。"
两人沉默片刻,萧宛归突然道:"摘下面具吧,这里没人看见。"
栖亿安犹豫了一下,最终缓缓摘下面具。月光下,那张与皇帝相似却更加棱角分明的脸显得格外清晰。萧宛归伸手轻抚他眉角的伤疤:"疼吗?"
"早不疼了。"
萧宛归的手顺着他的脸颊滑下,栖亿安却突然抓住他的手腕:"陛下,不可..."
"三年了,亿安。"萧宛归眼中闪烁着痛苦与渴望,"你还要躲我到什么时候?"
栖亿安呼吸急促:"您是君,我是臣..."
"在这里,我只是萧宛归。"皇帝向前一步,几乎贴在他身上,"而你是栖亿安,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人,是我..."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他。栖亿安迅速戴回面具,转身喝道:"谁?"
"将军,北狄小股部队偷袭西侧哨塔,已被击退,但抓到一个奸细,声称有重要情报!"赵澜在远处报告。
栖亿安看了萧宛归一眼,后者点头:"去吧,正事要紧。"
栖亿安匆匆离去,萧宛归望着他的背影,长叹一口气。
---
审讯持续到天明。那奸细供出北狄正在策划一次大规模进攻,时间就在三日后。栖亿安立刻加强边防,同时劝萧宛归尽快回京。
"不行,这时候我不能走。"萧宛归断然拒绝,"我要亲眼看看敌军实力。"
栖亿安知道拗不过他,只能加强护卫:"那请陛下答应我,开战后留在后方安全处。"
萧宛归似笑非笑:"朕看起来那么贪生怕死?"
"陛下!"栖亿安急了,"若有闪失,臣万死难辞其咎!"
萧宛归拍拍他的肩:"好了,我答应你。不过你也要答应我,不可亲自冲锋陷阵。"
栖亿安苦笑:"这恐怕难了。为将者当身先士卒..."
"栖亿安!"萧宛归突然直呼其名,眼中闪过一丝恐慌,"你...你必须活着回来见我。这是圣旨。"
栖亿安深深一揖:"臣...遵旨。"
三日后,北狄果然大举来犯。上万敌军如潮水般涌向边关,声势骇人。栖亿安早已布好防线,亲自坐镇前线指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