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她消息刚发出去,屏幕上便跳出一通来电显示,最上方的署名赫然是白挽二字。晏南雀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这个名字,自动挂断的前几秒,她选择了接通。

    听筒另一头传来清浅的呼吸声。

    晏南雀目光自上而下,落到平放在桌面的屏幕上。书房的光线昏暗,只开了一盏冷色的台灯,而她的位置恰好在光线无法照射的暗处。

    电话两端的人诡异地僵持起来。

    这种诡异的寂静没能持续很长时间,便被白挽打破。

    “……你要把那边的房子拆掉?”

    她的声音微微发紧。

    晏南雀指尖轻击桌面的声音不急不缓,态度漫不经心,“我买下的东西,我想怎么处置都可以。”

    白挽的呼吸声骤然重了下。

    听筒那头传来的声音很轻很弱,白挽放低了自己的姿态,近乎哀求道:“晏南雀,别动那套房子……求你。”后两个字轻若未闻。

    白挽竟然肯为了那套房子向仇人求饶,晏南雀神色惊讶,转瞬又理解了,

    ……那毕竟是她人生中仅剩的色彩,也是她这么多年人生中,唯一能让她感到安全的所在。那套房子提醒着她,她曾经也是有一个家的。

    屏幕前的晏南雀心思活泛,出口的声音仍是随意的。

    “我原本的确没有打算拆掉那一片的老房子,我是个商人,不会做这种亏本的生意。可是白挽,你总是学不会听话。”

    “又或者,你能解释你现在在什么地方吗?”

    “——晏、太、太。”

    她咬重了最后三个字,听筒另一头是无尽的沉默。过了很久,白挽的声音才再次响起。

    “……y市。”

    话音落下,通话陷入寂静。

    白挽妥协了、认输了。

    她报出了详细的地址,不是林特助查到的d市,早就猜到女主不在d市的晏南雀忙把地方记下来,紧张地盯着屏幕上的通话显示,正打算说话。

    “为什么是我?”白挽忽然问道,“为什么选中我结婚,为什么非我不可,又为什么不肯放过我?”

    明明最初,她们根本不认识。

    以晏南雀的身份,想要什么样的oga找不到,为什么偏偏是她?

    晏南雀默默想,因为原身是个疯子。

    因为白挽这张脸像极了一个人,——更因为这个世界是本书。

    她给出口的答案冷漠又理智:“因为你这张脸足够漂亮。”

    “我需要一个能拿得出手的、却没有家世背景的oga来做晏太太。”

    晏南雀轻笑一声,讥讽意味十足,“白挽,我给你三天的时间,如果三天之内我见不到你,你也不会再见到这套房子,包括疗养院里的那两个小孩。”

    “我只等你三天。”

    .

    三天后的夜晚,暴雨如注。

    黑车在雨夜中稳速前行,车上,晏南雀闭目养神。雨珠打在车窗上,隔着玻璃,声音显得格外沉闷,安神香薰的气味在密闭的车厢内弥漫着,是淡淡的花香。

    车子突兀停了下来。

    司机迟疑的声音从前排传来,“小姐……”她忐忑道:“有人拦车。”

    晏南雀心里微颤,掀起眼皮,直直朝前望去。

    透过漫天雨幕,她的目光落到车前被雨淋湿的oga身上。

    车外是瓢泼大雨,女人只身站在灰蒙蒙的雨幕中,她浑身湿透,海藻般的长发紧紧黏在面颊上,愈发显得她面色苍白似雪。浓密的长睫似乎承受不住雨水的冲刷,不停颤抖着,她每眨一次眼都会有雨珠从那上头坠落。

    漫天的雨落下,却遮不住她山水画般浓墨重彩的眉眼。

    漆黑的发、雪白的面颊。

    她微微仰着头,没有温度的双眸似琥珀又似宝石,被光线反射得愈发明亮。

    远光灯照耀下,她宛如深海中爬上岸的人鱼,阴翳苍白,浑身沾染着湿冷的水汽。

    她抬头,目光穿过雨幕与玻璃,同车内的人对视。

    晏南雀看清了她的目光。

    冰冷的、怨恨的、阴鸷的。

    ——她对她恨之入骨。

    晏南雀后脑一阵发麻,说不上来的感觉让她掐紧了掌心,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三天的最后期限,白挽回来了。

    ……终于。

    晏南雀松口气的同时又控制不住有些紧张,悄悄看了几眼系统面板,没变化。她又让系统盯着黑化值,这才放下心来走人设。

    司机小心翼翼道:“小姐,需要给夫人送把伞吗?”

    晏南雀一只手支着下颔,葱白似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侧颊,冷冷盯着车前方,语气讥讽:“她喜欢淋就待在雨里淋,什么时候淋够了、想通了就会回来了。”

    “这么大的雨,一直淋着怕是不太好……”

    没有老板的许可,司机不敢擅自下车。

    “‘夫人’?”晏南雀轻笑一声,她的声音条件很优越,是很受欢迎的御姐音,笑声更是能让人心头发痒,可配合她说的话却让人心惊肉跳。

    “她可一点也不认为自己是晏家的夫人。”

    晏南雀眼里冷光一闪而过,“她只想逃,愚蠢天真又不知所谓。”

    司机不敢搭腔,等到老板火气稍减才小声道:“夫人毕竟是oga,不比alpha和beta,我看夫人的脸色很不好。”

    晏南雀压着急躁等了好一会才嗤笑道:“难道还要我请吗?”

    闻言司机心里有数了,小跑着把伞送到白挽手中,而后折返回来将车开到公寓楼下。

    白挽撑着伞站到门廊下,目光死死盯着她。

    晏南雀同样撑着伞,径直略过她朝电梯走去,没有分出半点目光。

    身后是轻到极致的脚步声。

    白挽跟了上来。

    电梯里,晏南雀站得笔直,看似目不斜视,实则悄悄从反光处偷看白挽。

    女主好沉默,她不会在沉默中爆发吧?晏南雀禁不住思绪发散。

    一路安静,只有电梯上行时发出的微弱噪声。

    到达公寓所在的楼层,晏南雀抬腿迈出去,身后人安静着跟了上来。一重一轻的脚步声在楼道里响起,重的是她长靴的声音,轻的来自白挽。

    走进公寓后,晏南雀回头。

    “——站住。”

    白挽停住脚步,周身不停往下滴着水,公寓门口的地毯很快洇湿一大块,她湿透的衣物紧紧贴着身体,勾勒出的曲线很婀娜,也很纤瘦,宛如暴风雨中被摧残的植株,很伶仃的样子。

    她抬头,湿漉漉的双眼朝晏南雀望过来。

    她鼻尖也泛红,面颊也泛红,下眼睑透出一层脆弱的薄红。

    晏南雀呼吸微滞,恍惚有种在下雨天捡到一只流浪猫的错觉,让她下意识产生了心软的情绪。可惜这只流浪猫只想咬破她的喉咙,把她家洗劫一空再潇洒离开。

    她咬了下舌尖,将这股错觉和情绪抛开,“趁我出差,擅自进了书房,又擅自离开,你不会以为这……”

    话音未落,白挽的身体轻晃了两下,软绵绵朝前栽倒。

    晏南雀一慌,下意识接住了朝自己倒过来的这具身躯,未尽之言融化在舌尖。

    她空白的大脑只剩下两个字:好冰。

    白挽身上,——好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