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霞阅读 > 其他小说 > 京阁藏春 > 雁字回
碎。

    简直招人,想要狠狠慰藉她。

    裴京聿瞧着她,倏然笑了,感觉自己失血到眼前影幢幢。

    不然怎么有两个姜嘉茉,轮番为他落泪。

    泪水磅礴,简直要把他卷入瀑布,径直从九天坠落下来。

    这女人,这么热衷把他送走吗?

    裴京聿薄唇带笑:“别哭。”

    他半翕着眼睛,指了下自己屏幕稀碎的手机:“给我秘书打电话,让他们处理偷拍的事儿。”

    他凝神等待姜嘉茉,一点一点操作结束。

    他想闭眼了,稍微困倦透支。

    裴京聿知道自己不转移她的注意力。

    她一个人会僵持不住。

    “姜嘉茉”,他咬字缱绻地,叫她:“你还没加我微信呢。”

    他余光瞥见,姜嘉茉愣住了。

    她感觉一阵切肤之痛,牙床都在细微打颤。

    姜嘉茉拿着手机,泫然欲泣地转过脸瞧他:“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逗我。”

    裴京聿眼帘像是隔着层雾。

    他掀起衣服,展示青筋横陈的手臂,肌肉流畅漂亮。

    “手机废了。你在我手臂上,写一下号码。”

    他轻佻地笑:“万一我没了,方便他们通知,我的‘预备家属’。”

    讲完,他就倦怠地阖上眼。

    裴京聿臂弯的热度触着她,无端温热又心安。

    姜嘉茉耳朵发烫,有点痴迷,在他薄肌上划过。

    她用笔写完号码,抬起手.指,勾勒他的动脉,柔得像诗。

    她写得是:小狗爱主人,十年如一日。

    可惜,无人知晓。

    她的战神,毫无意识,在濒死。

    -

    哪怕两人已经同生共死,和他还是隔着天堑。

    裴京聿辗转回北京治疗。

    姜嘉茉还有拍摄工作,依然滞留在嘉兴。

    剧组发表的通告单,写明年后的二月,去日本函馆拍摄雪景。

    晚饭后,姜嘉茉和助理几人,在外面散步。

    古镇的小道上,暮色四合,金乌晕在晚霞里。

    上午落微雨,青碧的细竹叶,挂了剔透的露,像眼泪。

    行人一旦触到,眼泪就会滑进脖颈。

    走动间,姜嘉茉黑发上,珠泪盈盈。

    孙云岫和黄栗对视一眼。

    她们很默契,没提起前几天车祸的事情。

    他们在亭榭小坐。

    趁着身边几个人在联机,玩手游。

    姜嘉茉凑近孙云岫:“沈容宴联系我了,让我今年回北京陪他。”

    她瞳孔里有稀碎的微光:“孙姐,你人脉广,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孙云岫很少看她如此认真托付。

    她坐直了,低声道:“嘉嘉,你说。”

    姜嘉茉:“......我知道,嘉云传媒是你和周总的心血。前期运营资金,大部分来自沈容宴。”

    她垂着眼睫,“我也知道,当年沈总帮我、扶持我。”

    “这几年,我的钱都放在投资和公司运营了。”

    孙云岫点头:“攒钱很难。怎么?你想趁着这次回北京,一次性把他的钱全部清偿。”

    她这才注意到。

    姜嘉茉眼睫上闪缩的不是霞光,而是缀着泪珠。

    姜嘉茉噙着笑,点头:“裴京聿送我了一套宝石,能切割很多颗。水涨船高,说不定能买到十位数,或者十一位。”

    她询问道:“你能不能帮我寻找卖家。”

    “如果出售了,我就能偿还,沈先生对我的恩情了。”

    孙云岫沉默了一会儿:“舍得吗?”

    “别以为我不知道。”

    “这七年,裴京聿和你短暂的牵扯,留下的物件。你都当宝物,珍藏着。”

    姜嘉茉深吸一口气:“我只想干干净净的。”

    她补充道:“不管是身体还是名誉,只和那一个人有牵绊。”

    孙云岫心疼她的倔强和澄澈:“好,我去找卖家。”

    她思忖了一下,认真道:“这件事就交给我吧。”

    孙云岫转身,她去叫几个坐在石头上,推推搡搡叫嚣,打游戏的年轻人,一起回去。

    远处流水潺潺。

    朱门绣户何堪入,钟鸣鼎食之家,亭台又何止这一座。

    孙云岫扭头。

    她看见姜嘉茉,孤寂地坐在亭中。

    在朱棕色的暗影中,姜嘉茉弱不禁风,她像飘曳的白芦花,对他们笑。

    身为朋友,她心里密密匝匝地替姜嘉茉疼起来。

    孙云岫只盼望,嘉嘉的情意,不要被那个人辜负才好。

    -

    沈容宴的生日宴在一月中旬。

    他家宅邸在西山南麓,傍太行翠微而建。

    自然保护区一样的森林湖泊,疏林湿地,全是私人所有。

    姜嘉茉还没到。

    沈容宴的电话,已经催了一通又一通。

    他也是天之骄子,在金尊玉贵的家里长大。

    婚姻当儿戏,天高任鸟飞。

    父亲尚未退位。

    一圈老臣新贵,把他宠得近乎无法无天。

    沈容宴:“嘉嘉,我真是迫不及待,想向他们公开我们的关系。”

    “我姥爷请人,帮我算了一卦,说你五行属壬水,天相化气为印,和我是绝配。”

    管弦乐的声音轰鸣。

    锦衣玉食的人们来来往往。

    姜嘉茉掌中的礼物盒里,揣着想要还给他的银行卡。

    她有些怯,不知道如何回应这种热情:“这里太多人了,我们进去讲吧。”

    沈容宴尾随她走进琴房。

    男人在异国,常年沙滩沐浴,黑皮,宽肩窄腰。

    他站在姜嘉茉身后,不动声色,目光注视她,“想和我单独聊什么?”

    前段时间,沈容宴和她私下联系,都被姜嘉茉以工作原因推迟。

    他凑近她,打破安全距离:“这么久没见,就对我这么生疏。”

    沈容宴:“明知道,我离婚是为了谁。”

    姜嘉茉坐在窗帘青蓝的暗光里。

    她听完这话也没有额外情绪,安恬清冷的模样。

    姜嘉茉垂眸,一点点打开带来的礼物盒。

    “阿宴,不要再执着了。”

    她斟酌着语气,“这样很累的,你放过自己吧。”

    沈容宴愣了一下,难以置信地望向她。

    姜嘉茉拿出银行卡。

    她推到沈容宴面前:“最开始我不知道,公司是你委托周擎开的。”

    “我知道以后,一直在努力攒钱,想要偿还给你。”

    偿还?

    沈容宴简直难以接受。

    他感觉有什么东西,哽咽在喉头。

    “那五年前,你住在南苑燕景台那套别墅里,对我的依赖算什么。”

    姜嘉茉眼圈红了,眼下染了一汪浅淡的绯晕。

    “我当然知道,那时候我遭遇非议,连社交平台都不敢登录。”

    “不敢接电话,不敢看手机。”

    “那些下着暴雨的夜晚,我一个人住在那里,很孤独,期待你投到绿色邮筒里的卡片。”

    沈容宴心里不舍,挠着头发。

    他在听到对方细微的咬字以后,有点儿诧异地愣了下:“什么卡片。”

    须臾,姜嘉茉从带来的小方盒里,取出一封信。

    她纤白的手指递到他眼前:“喏,类似这张呀。”

    ——普通的白卡纸,边角有些泛黄。

    “小满,见字安。”

    “今天无聊,读了首诗,张孝祥的《金山观月》”

    江山自雄丽,风露与高寒。寄声月姊,借我玉鉴此中看。幽壑鱼龙悲啸,倒影星辰摇动,海气夜漫漫。涌起白银阙,危驻紫金山。

    表独立,飞霞珮,切云冠。漱冰濯雪,眇视万里一毫端。回首三山何处,闻道群仙笑我,要我欲俱还。挥手从此去,翳凤更骖鸾。

    “这人是宋高宗钦点的状元,为岳飞辩冤,又被权相秦桧忌惮。”

    “他的诗潇洒不羁。”

    “他不但有魄力,命途也好,甚至把秦桧熬死了。”

    “希望能带给你一点儿力量。坚强点。没有什么能压垮你。”

    “缺什么,记得在信里说,我会买给你。”

    沈容宴盯紧一看,当即哑然。

    怎么回事!

    ——这卡片绝对不是他写的。

    ——但是这个笔迹,和自己的字如出一辙,甚至有点儿像他高中的笔记。

    所以到底是谁!

    这么耗尽心力,非要模仿他的字体,写信给姜嘉茉。

    难道中间还有隐情不成,值得有人这么大废周章,替他照顾姜嘉茉。

    沈容宴都开始怀疑自己了。

    难不成当年失忆了!

    可是这首《金山观月》。

    根本不在他知识领域范围内。

    所以这封信。

    绝对不可能是自己这个不学无术,捐图书馆,去斯坦福混文凭的人写的。

    此时,姜嘉茉不知道。

    沈容宴的心里,简直掀起惊涛骇浪。

    比起姜嘉茉给他银行卡,说要偿还他的恩情。

    他显然更在意:到底是谁,要借他的名义,照顾他的女人。

    当时忙着和周围女人切断关系,忙着应酬和不爱的人联姻的事情。

    旧事宛如波谲云诡的天色。

    他简直不堪细想。

    沈容宴越想越觉得脑子里黏糊一片,恍惚不清。

    他恍了半天神,才踌躇着问:“嘉嘉,你那里还有当年的信吗?”

    姜嘉茉点头说有。

    她不明白他的意思,柔声:“怎么了吗,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沈容宴难堪地笑起来:“怎么会,只是因为你说要和我清偿,我心里难过而已。”

    他舍不得和她再无关系,心里百转千结。

    沈容宴顺势撒谎,接话道:“我当年,给你写了这么多信,你就没感动一点儿。”

    姜嘉茉垂下眼,有点局促地抿唇:“有过。”

    沈容宴:“信的事儿,我们下次详聊。”

    他尽量表现得很自然:“看在我和你这么多年的情谊上,我可以抱抱你吗。”

    姜嘉茉的白丝绸裙摆,颤了颤。

    慢慢的,一抹窄细的身影,拢在男人的阴影里。

    -

    姜嘉茉自从到场以后。

    她和沈容宴单独呆了一个小时,也没有出来。

    裴京聿来了很久了。

    男人的眼瞳,是一片暗无天日的黑寂。

    他死死地盯着那扇琴房门,眼神阴冷,危险,像野蜂淬毒的针。

    不知里面有多旖旎暧昧。

    时过境迁。

    裴京聿肩膀的伤势已经愈合,只剩下泛白的疮痂。

    今天很像那天晚上,暴雨梨花针射过来。

    他从来不是,任由自己被扎到千疮百孔的男人。

    沈容宴作为主人,被三催四请,当然不便。

    没过多久。

    沈容宴出来了。

    他的手揣在裤兜里,闲散端起香槟,迎接客人。

    姜嘉茉在房间里,一直没有出来。

    中途,有侍者进去,拿着热牛乳。

    她赤脚在琴架上看书,衣襟口有点儿散。

    沈容宴又进房间了几次。

    他带她出来:“今天嘉茉也来了,我和她还是从朋友开始。”

    姜嘉茉赞同点头,温柔看向他。

    沈容宴放肆大笑,对大家介绍说:“你们也知道,她是我最重要的人。”

    姜嘉茉的眼神,偶然撞到裴京聿身上了一次。

    男人还是和之前一样。

    他似乎刚结束重要会议,无聊过来坐坐。

    裴京聿穿着精致考究的黑色西装,锋锐的西裤。英隽绝色,五官深邃。

    他的眼睛掠过他们并肩的身影,视线锋利像剃刀。

    他深不可测地笑了一下。

    一副绝对威严漠然的冷酷,以及睥睨喧嚣的上位者姿态,谁都不敢招惹。

    姜嘉茉站在楼上看他,像水滴进了油里,抑制不住,心尖悸动。

    与君远相知,不到云海深。

    今晚,沈容宴借酒抒发雅兴。

    他一杯接着一杯,灌了自己很多酒。

    周围很多人,都知道他如今春风得意。

    于是他们极竞溢美之词。

    “祝贺沈先生终于得偿所愿,抱得美人归!”

    这一遍遍赞赏和恭喜。

    裴京聿听了一晚上。

    他长腿弯曲,举止恣肆但庄重,显得耐心极了。

    “很好。”男人的指骨绷紧,被捏的青白。

    他想,“她和沈容宴,真是般配,绝配,天仙配。”

    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

    沈容宴的朋友们,不敢靠近这尊金尊玉贵的大佛,也不敢贸然向他敬酒。

    连裴京聿的喜好,行踪都难以琢磨。

    他禁欲,神秘,尊贵,不可揣度。

    以致于后来。

    那人唇峰漂亮的齿尖咬着烟,漠然地离席而去。

    他们都不敢探听下落,更无人有勇气攀附。

    琴房的书架上,搁置着一瓶朗格多克的白葡萄酒。

    姜嘉茉踩在琴凳上,探手去拿时。

    隔着书架和酒瓶。

    她看见一双深邃又危险的漆黑眼睛,像暴风雨来临前的湖泊。

    宛如猫鼠游戏时。

    杀手风度翩翩,持枪过街,注意到猎物的神情。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姜嘉茉赤脚跌到地毯上,无措地想要逃离这里。

    “你和他说过,我们的关系了吗?”

    裴京聿隔着书架,隐晦地质问她。

    他讲话诡谲又缠绵,如夏雨碾碎苔痕:“还是你,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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