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春辰感觉对方有点僵住了，拍了拍对方安慰：“其实你细节做的很不错的。不过是我太敏锐了哈哈呃。”他感觉到不对劲，尴尬的收回了手。
因为连青山双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眸，浑身颤抖。
“对不起，那个，我……”宋春辰后知后觉自己好像做错了事，其实他是想开个玩笑把这个事情揭开，连青山以后不用再围什么绢布，但是对方明显很抗拒。
“不会。”连青山突然出手抓住了宋春辰的手腕，“别走，不要道歉。不是这样的。”
他牵着对方的手隔着那层白绢触碰到他的一只眼睛。
“其实没有好，只是勉强能看得清你。”连青山闷闷的声音传来，“只有一只，而且连揭下来都会觉得丑陋，会很奇怪的。”
什么？
宋春辰感觉自己并没有触碰到人体柔软的组织，反倒觉得手下仿佛有一个硬块一样。
连青山没有给对方回答的机会，快速解释道：“我不是想瞒你，原本想等都好了之后再告诉你。”
宋春辰感觉自己的手被对方牵住，触摸到对方温热的脸庞。
连青山终于放下另外一只捂着眼睛的手，只是低着头，弯腰靠在宋春辰的肩膀上。
宋春辰完全被这一出吓呆了。对天发誓，他完全没有嫌弃对方的想法，他自己都好不到哪里去，何况连青山多么板正的一人，都没嫌弃他总是不靠谱。
然而每次他好奇心作祟要问一问的时候，总是会让对方难过。天老爷，宋春辰只想问自己刚才为什么要多话。
他内心颤颤微微，只好拍拍怀里的人，坚定说道：“怎么会啊……我怎么会觉得你很奇怪啊，哪里有什么奇怪不奇怪的。我是想，如果你眼睛好一点，摘下布条会不会好受一些。”
他快要双手合十给面前这人再道歉几十遍了。
然而看起来好像根本不会有用啊。
宋春辰只想打晕刚才问话的自己。
“我知道的。”连青山从紧紧贴着自己面颊的手心中汲取温热，感受对方体内和他同样的气息。他苦笑一声：“另外一只眼睛我找不到了，只有这只，勉强抢来。却发现只有一只的话，它根本没有办法和我很好的融合，虽然勉强视物，但是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正常的眼睛。”
宋春辰只好艰难抱着对方有些庞大的身躯，口中哄道：“没关系，只要另外一只还在，我陪你一起找，现在这样，也很好看啦，就像我一直说的那样，很好看，不会影响什么的。”
毕竟对方陪了他这么多次，怎么样也一定要帮他找到那只眼睛，宋春辰暗暗下定决心。
连青山点头。“我想给你看看。”
“好。”
连青山从宋春辰怀中离开，双手绕后，解下了绢布，只是用手紧紧捂住缺失的那边，露出方才被宋春辰触摸过的左眼。
他轻轻睁开左眼，然而眼眶之内，并非人的眼球，却是赭黄的玉石。
宋春辰瞪大了眼睛。
难怪方才摸得时候硬硬的。
连青山有些紧张的看着他。
他道：“奇哉奇哉。”他伸手欲碰。
玉石圆润，又泛着盈盈的橙色光芒，嵌合在人的眼眶之内，神奇怪异，却也平添了一份诡谲之美。
他像着了魔一样盯着那块玉石，被赭黄的颜色紧紧吸引。
他的手被连青山牵引着轻抚那块玉石。
温热的，就像橙色带给人的感觉一样。
他喃喃道：“为什么是这样的颜色？”
“余晖的颜色，你不喜欢吗？”连青山低笑道。
喜欢，是这样的颜色，让宋春辰想起晚霞余晖、旷远的天野、漫天的枫叶之类的景色。
他以为对方一向是更衬些素雅的颜色，却不想这样亮丽的颜色，是很衬妖族的。
因为妖异。
宋春辰回过神来，笑道：“很漂亮，为什么会担心奇怪之类的。”
“担心你不喜欢。”
“冤枉啊，以我的审美，怎么会不喜欢。我对于美的东西，一向都是很欣赏的。”宋春辰表示委屈。
连青山但笑不语。
宋春辰拍拍：“好罢，这次可以放心。我们接下来往哪里走，你熟悉这块儿吗？”他帮对方系上了那条白绢，好看是好看的，然而和对方现在虎妖的身份不太搭配，还是系上为妙。
连青山也乖乖低头让他上手。
他环顾四周，跨过峡山之后放眼都是平原田野，偶有一些土包。此处已经被妖族一路长驱直入占领，然而却看不见什么建筑。
连青山思考一瞬道：“认识是认识的，我从云虎山南下，便经过了这里。附近有一镇子，现在应当被妖族占领。”
宋春辰点头。他也觉得不至于一方平原连个村镇都没有。那就是障眼法了。
障眼法倒好办，只需找到阵眼即可。
只不过没想到几百年过去妖族也学会阵法了，这是真学了不少啊，他在心中感叹。
他朝田野走去，四处观察了这些土包的方位，隐隐成阵法之势，他在心中排布，了然便走向其中一个。
北方原野，庄户人家的坟往往在农田中，寻一方风水不错的地方便能垒起坟包长眠于此。
这些土包其实没什么稀奇，但死人阴气也能聚起来一个阵法了。
坟包呈参宿排列，西方七宿第七宿，那么关键点在最中间一颗了。
宋春辰走近这处坟包上。
罪过罪过，宋春辰口中道歉。
这坟土色湿润，甚至都还有没烧完的纸钱，显然是新起的。
因为新，所以也光秃秃的。宋春辰绕着走了一圈。
他沉吟片刻，蹲下来准备在西南方位开挖。
一只手阻止了他。
“我来。”连青山道。
“没事啊，这个用不着你。”宋春辰边说边快准狠的从其中掏出一块人骨，嘴角一勾道：“找到了。”
他五指用力，捏碎了这块骨头，由着对方默默的给自己擦干净手。
“都已经化成骨头了，显然和这个坟包的主人不是一个。”宋春辰解释道。“而且也不会有尸毒。”
连青山道：“为何不会？”
“很简单啊，因为手感不对。”宋春辰一笑，收回了手。“虽然看起来像，其实根本就是假的，也不是人骨也不是妖骨。不过看不出真实材质。我上手才感觉到，这样才好直接捏碎，不必担心。”
连青山默默点头。
眼前的景象已经豁然一新，障眼法对于他们本人已经无效，只是被阵法罩住的镇子里的妖魔还浑然不觉而已。
宋春辰眺望一下，妖族四处行动，人很多啊，正是浑水摸鱼好时机。
两人就这么大摇大摆进了镇子，居然也没人盘查。
酒楼客栈、民居菜市，俨然是人族的居所，头上长角、身后有尾、浑身长毛的妖族现在却也能四处行走。
唯一奇怪的，就是薄雾迷蒙，正值夏季，现在又是黄昏，但仍旧很热。
怎么可能还有雾气？
然而这些妖族却浑然不觉，甚至不发一言的，不约而同的朝向镇中心走去。
他二人对视一眼，也作其他妖族的情状噤声同其他妖族一道走去。
终于到达地点，这镇中居然不知为何有一方巨大的广场，广场中央，却是一处大坑。
宋春辰凑近一看，终于明白了为何会有雾气，根本不是雾气，而是这大坑中翻涌而上的水汽，热浪铺面袭来，然而水汽蒸腾，却根本看不清坑底有什么东西，只能看到不平的坑壁，宋春辰不由得后退几步。
太热了，宋春辰接过帕子擦了一把脸。
然而四周奇形怪状的妖族却浑然不觉，仍旧从四面八方聚合到这方大坑的周围。
下一瞬，其中居然有些妖族率先跳进坑中。
“扑腾”“”扑腾”，这些妖族一个个开始往下跳。宋春辰听到了他们砸下去的水声。
难不成这大坑还是一口汤锅不成？宋春辰联想，那些妖族成群往下跳，就像下饺子一样。
宋春辰思索道：“下去看看？”
待对方点头，便立刻上前拉着身边的人一起跳下去。
然而这次并没有水声。
两柄剑同时噌然插进坑壁。
宋春辰一手握紧剑柄，悬在空中，到了这里，却是更热，他感觉自己好像也在被蒸腾。
连青山也和他以同样的姿势挂在坑壁上，一手却握了握他的手，丝丝的凉意从连青山身上蔓延攀爬到他身上，凉气渗入，果然好受了不少。
“这个能力确实不错啊，这样冬不怕冷夏不怕热。”宋春辰夸道。
他低头往下看一眼，却顿时觉得双眼抽疼，胃中翻涌。
太恶心了！
宋春辰后悔下坑的决定了，下意识就要捂住身旁人的眼睛。
这坑底咕嘟咕嘟的沸腾，却煮着一滩滩的、一团团的血肉。
那些妖族一掉进去，瞬间就被这些沸腾的水化成了血肉。
“先上去。”连青山快速道。他的背后探出枝条，探向对方。
宋春辰点头，瞬间做出思考，他双腿一翻夹住剑柄，瞬间将自己腾在剑柄之上，踩住坑壁，拔下剑柄，几息之间蹬上，从这坑口翻了出来。
他低头往下看，呼道：“我找根绳子把你吊上来。”
然后就连青山的背后探出的几根枝条。
宋春辰拍了拍脑袋：“忘了，你有这些枝条嘛，倒也不用我帮忙。”根本没想到是自己跑的太快。
枝条沿着坑壁攀爬，连青山也稳稳向上踏在地面。
“很危险。”连青山正色道。
方才他那一系列动作，假如不够快，必定要直接掉到坑底了。
宋春辰摆手表示：“以我的能力，要是连这个都做不到，那这几百年岂不是白活了。”
连青山凝眉，问道：“神仙不都有法力吗？”
为什么刚刚不用法力，反倒要靠力量这么危险的上来。他咽下后半句。
他知道对方自己可以上来，甚至不会有危险，因为宋春辰一如既往的强大。
“
“嗯……”宋春辰有点尴尬，神仙当然是有法力的，然而法力自然需要人供奉，很不巧的是，因为他一直以来的作为，根本不会有人来供奉就算了。
但不只如此，还因为，从他飞升开始，就意识到自己不能使用法力，所有的飞升的，和原本的神仙，都能具备法力，都能依靠凡人供奉增强法力。但只有他，根本毫无法力，老实讲，他飞升了和没飞升根本没有半个铜板的区别。
他也问过天神为什么会这样，问过义律为什么会这样，然而对方连解释都没有，只是让他不要多想。
宋春辰在心中道：“怎么能不多想。”不过很快他就释然这件事情，因为没有对他来说是最好的。
但宋春辰还没对这件事情太坦然，他自己觉得挺好的，对方可能会因为这个担心，确实不说为妙。
“算了。”连青山呼气，侧头轻轻道。
宋春辰如蒙大赦，笑道：“确实，哈哈，这是一个复杂的问题，我们还是先来解决一下这个坑洞吧。”
“嗯，等你想说的时候再告诉我。”连青山点头。
宋春辰汗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