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道内老旧干净，大门破旧紧闭，上面还有些敲击的痕迹。
听说苏小霏有个赌鬼老爸，欠下一屁股债，夏忱能想象出有人猛撞门，把门撞变形的样子。
还好赌鬼爸爸一般不回家，不然她也不会计划上门。
她生活优渥，也总是光鲜亮丽，结交的朋友也多是同一阶层的。
还是第一次到这样的环境来，即使换了身低调的衣服也还是格格不入的，有点不自在，但还是面色如常。
敲了敲门，没人来开门。
她知道有人在家，便停下敲门问：“小霏在家吗？苏小霏？”
话语刚落，里面的门就拉开条缝，下方露出一只干净的眼睛，警惕地往外望。
对号入座，这应该就是苏小霏5岁还上幼儿园的妹妹。
夏忱退后一步，表示无害，还弯下腰，笑意满满，语气轻柔。
“你是小霏的妹妹吧，小霏在家吗？”
“姐姐不在家。”
小女孩语气生硬，没有邀请夏忱进门，保持拉着门的姿势。
夏忱直接半蹲下来和女孩平视，还向女孩展示带来的礼物。
“你别害怕，我没有恶意，是你姐的朋友，你叫什么？”
“我叫苏小露。”
苏小露从门缝中探出头，看了一眼就收回去，不为所动。
“苏小露这个名字真好听，一听就是苏小霏的妹妹，可以叫你小露吗？”
夏忱为了让苏小露放松，多说了点话。
苏小露点头。
“小露你一个人看家吗？真厉害。”
面对小朋友，夏忱的耐心也总是更多一些：“很久没见到你姐姐，她最近还好吗？今天刚好有空过来看看，带了点礼物，我叫夏……”
话还没说完，小女孩就完全打开门。
还叫了声：“夏忱姐姐。”
苏小露的身形比同龄小孩更为瘦弱，上身的衣服洗得发白，五官和苏小霏有七八分像，面色红润，看着很健康。
“认得我？不怕我是坏人？”
夏忱意外，小孩前面防备心很强，还以为会费点口舌。
苏小露摇摇头，眼神清澈单纯。
“我听姐姐提起过你，你是个好人，姐姐说你给了她很多帮助。”
“原来是这样。”
夏忱顿了顿才说：“是呢，我和你姐姐是朋友，你认得我就好办啦。”
屋内的窗户窗帘紧闭，没有开灯有些昏暗，夏忱一眼扫过，看不出什么，没踏进屋，只把礼品拎进门。
“这是带给你姐姐的，小露帮我转告一声就可以。”
苏小露看着拎进来的礼品盒眨巴眼睛，似乎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
夏忱摸了摸苏小露的脑袋，毛茸茸的，比她姐姐可爱多了。
“你姐姐不在的话，我就不打扰了，我下次联系小霏再过来，把门关好，以后别给陌生人开门。”
接下来只要回家给陆予章一个交代就好。
“小露，是谁来了？”
房间内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
苏小露小跑进屋，略带欢快的声音从屋内传来：“奶奶，是夏忱姐姐。”
问话的人应该就是苏小霏的奶奶了，刚才苏小露没有回答，还以为就她一个人在家。听说苏小霏的奶奶身体不太好，有冠心病，能做的事情有限，全靠苏小霏支撑这个家。
“奶奶，我是小霏的朋友，小霏不在家我改天再来。”
夏忱扶着门框，提高音量打招呼，还是不打算进去。
很快一老一少就从房间内出来。
苏奶奶手中拿着锅铲，满脸邹纹，头发花白，衣着朴素，一个普普通通随处可见的老人。
“小夏来了，快进来坐一会。”
她放下的锅铲，擦擦手，看样子刚才是在做饭，又对苏小露说：“去给夏姐姐倒杯水。”
“不用麻烦了奶奶，是不是在做饭呢，我这就走，您注意点锅，就不打扰您啦。”
苏小露已经蹬蹬跑开。
站在门口几句话的功夫，夏忱想到之后还要来几次，没有直接离开，留下和苏奶奶寒暄。
苏奶奶看到地上的礼品：“你是小霏的朋友，来看看她就好，怎么还带这么多东西？”
夏忱费了点口舌才没让苏奶奶直接退回。
这些东西看起来多，但其实没花多少钱，唯一贵一点的是一套笔刷。
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的，踩在苏小霏的底线上，不至于一送出就被退回，也不至于让苏小霏收到礼物感觉奇怪。
虽然她是第一次来，言语间，苏奶奶很亲切，就像已经认识好久。
夏忱能感觉到，苏奶奶是因为她是苏小霏的朋友才这么友善，而不是她本人。就像顾父顾母对她好也是因为顾临，心中有点失落。
苏小露很快就端着杯水过来，除了水还有糖果，一起被送到夏忱手中。
“这个糖？”
夏忱问的不是糖本身，而是觉得新奇。
糖果的彩色包装非常眼熟，如果没记错，这些糖是给苏小霏的，居然留到现在都没吃。
“这个是苏小霏带回来的糖，小露一直舍不得吃，小露很喜欢你呢。”
“谢谢小露，我很喜欢。”
夏忱没有拒绝苏小露的好意，收下糖果，还回赠一个精巧的发饰。
－
回家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给陆予章发去信息。
「今天去找小霏道歉，但是小霏不在家，只见到她奶奶和妹妹，我会多去几次的。」
过了段时间陆予章才回复：「好。」
松了口气，算是把这件事糊弄过去一半。
晚上苏小霏也打了电话过来，应该是才下班到家，夏忱没有接电话，过了会收到信息：「找我有什么事吗？还带了这么多东西，下次来可以提前和我说一声，我也好请假。」
夏忱算着时间，不想回复太早，按照给苏奶奶的说辞又对苏小霏说了一遍，还夸了夸苏小露的可爱。
苏小霏很快就回复：「谢谢，真的非常感谢你。」
夏忱没再回复。
后面又趁着苏小霏不在的时候，去过几次，这几次就没再给陆予章发信息报告。
为了不显刻意，打算等陆予章来问她再报告。
她也不确定这样就能把陆予章糊弄过去，主要是想看看陆予章的底线在哪，也带着点侥幸心态：万一能糊弄过去呢。
反正也不用费什么功夫。
－
暑假过半，时间不知不觉来到八月。
除去去苏小霏家的几次，就是忙着准备九月的生日宴会。
总有些零零碎碎的小事等着她处理。
陆予章没有主动发来询问，夏忱也没完全放下，时刻准备着应付他。
今天难得休息一天，顾临也在家，两人没有出去。夏忱在影音室里开了部电影，让顾临陪着看。
电影中途，顾临离开上厕所，手机被留下。
夏忱没有太在意，类似的事情经常发生。直到手机“叮”的一声，让她下意识多看一眼。
屏幕上跳出一行字：
「顾临请帮帮我，我不会打扰你的，现在只有你能帮我。」
发信人是一串数字，顾临没存这个号码，但还是一眼认出是谁。
呵。
夏忱冷笑，说什么打扰不打扰的，如果顾临看到这条消息，又要生出事端。
没有犹豫，解锁顾临的手机，删掉短信，拉黑号码。操作一气呵成后，把手机放回原位，连位置都没变，就像从没收到短信。
思考过后又拿出自己手机，想看看这人还能搞出什么事。
从列表中找出苏小霏的号码，头像是一块草莓蛋糕，没有给她发信息，消息还停留在前几天的谢谢。
翻开苏小霏的朋友圈，朋友圈内容不多，基本都是些人生大事。
最长的一条是十一个月前，在千绘青年艺术家比赛中拿到第一名，还写了很长一段获奖感言，配满九张照片，其中还有和她拥抱的合照。
夏忱和苏小霏有些共同好友。
可以看见底下齐刷刷地祝福庆祝，其中也包括她的留言。
最近的一条也是六个月前的草莓蛋糕，让夏忱发现顾临出轨的那条。
没有看到新的朋友圈，夏忱点开苏小霏的对话框，发出：
「最近很忙吗？去你家几次都没碰到你～
下个月有我的生日宴，你会来嘛？」
对面大概是在等顾临的回复，很快就发来信息：
「苏小霏：提前祝你生日快乐
苏小霏：我那天有事就不去了」
夏忱并不是真心邀请苏小霏。
如果可以希望这辈子都不要见到苏小霏，也是清楚苏小霏不会来才这么问的。
当然如果苏小霏真的来了，也有办法让苏小霏难堪。毕竟苏小霏只是一个家境普通的女孩，不懂宴会的规矩，从而丢脸也很正常，对吧？
「那太遗憾啦，阿临向我求婚啦
生日宴上会公布婚期，我们很快就会结婚
我和阿临的婚宴你可一定要来～
你是我和阿临的朋友，希望是在你的见证下结婚」
夏忱面上的热情友善，实则在宣示主权。
这次过了很久，苏小霏才回复。
「苏小霏：最近有点忙，有空的话一定来
苏小霏：祝你幸福」
在等待消息的过程中，夏忱暗爽，非常遗憾不能当面说，欣赏不到苏小霏纠结痛苦的表情，她大概会躲在被子里哭泣吧。
欢快到打出几个错别字，删除几次才发送出去：「谢谢，你也是哦！」
事情到这里本来可以结束，但夏忱觉得还不够，直接拨通苏小霏的电话。
电话响了一会才被接通，果然听见苏小霏带着浓浓的鼻音问：“喂夏忱，还有什么事吗？”
“小霏你没事吧，怎么鼻音这么重，是感冒了吗？”
夏忱的语气关切，把声音的不对归到感冒上，就像真的不知道苏小霏在哭。
苏小霏沉默一会。
“我没事，只是一点小感冒。”
这逞强的蠢样子，差点让夏忱笑出声，忍着笑意关心苏小霏几句，被苏小霏再三感谢后，终于进入正题。
“你是不是遇见什么困难了？可以和我说说。”
苏小霏吃惊地“啊”了一声。
“不方便说吗？”
夏忱放低音量，慢慢轻轻的，对于苏小霏来说大概是恶魔低语。
“刚才阿临删掉一条短信，我刚好看到。问他怎么回事他也不说，又怕你真的有什么事，所以过来问问。”
苏小霏沉默一会，似乎又快哭了，带着颤抖。
“……他……”
“他没在这里，有什么困难可以直接跟我说。”
夏忱轻声安慰，还带着蛊惑：“我会帮你的，我们也是朋友，不是吗？”
帮不帮另说，她就是想看苏小霏的笑话，都找到顾临这了，估计真的无法解决。
苏小霏却吭吭巴巴说不出个所以然，夏忱耐着性子安慰半天，直到看见顾临回来。
“阿临回来了，下次再聊吧。”
“嗯，”苏小霏吸吸鼻子说：“谢谢你……对不起……”
苏小霏道歉的声音低如蚊音。
“不客气，我们是朋友嘛，有事也可以给我发消息。”
夏忱不知道苏小霏道歉又整哪出，干脆当没听见，也懒得探究，苏小霏对不起她的地方多得去了。
反正都是油画圈的，苏小霏真出什么事，也不会错过。
挂断电话，顾临也刚好在旁边坐下。
“和谁聊天呢，笑这么开心。”
顾临虽然不知道她因为什么开心，却也勾起嘴角。
“不如你猜一下？”
夏忱笑得非常狡黠，放下手机看着顾临，卖了个关子，不等顾临回答，还要倒打一耙，指着他的手机娇啧。
“你刚才怎么不拿手机？进来一条诈骗短信，现在的诈骗短信可真不得了，点名指姓地要借钱，我已经帮你拖黑号码，不用谢哦。”
顾临给了夏忱所有权利，包括查看手机的。
他只是撇了眼桌上的手机，都没拿起来检查，应和说：“我忘了嘛，还好你聪明，有你在我总能放心很多。”
顾临并不是喜欢追究到底的人，也相信她。
夏忱知道顾临是不会去查的，就算查到苏小霏的号码被拖黑也不会说什么。出轨的事本来就是他理亏，而且一条没头没尾的短信，还是个陌生号码，被她当做是诈骗短信也正常。
“你太粗心啦，”揭过这茬，夏忱带着看好戏的心态催促顾临来猜：“快猜猜是谁的电话。”
“那真不好猜，你朋友那么多。”
顾临试着猜了十几个人名，却被夏忱一一否认，最后无奈地说：“那我真猜不到，还有谁？”
“是苏小霏哦，我请她来参加生日宴。”
夏忱弯起眼睛，也不藏着掖着。
顾临听到苏小霏的名字，神情不自然，笑容僵在脸上，“哦”了一声，没有继续追问。
顾临不感兴趣，夏忱却不打算放过他，边观察他的反应边问。
“不过她说没空，也不知道在忙什么，我记得你们关系还不错，她有和你说过吗？”
“我们只是普通同事，谁会和同事说这些，而且她很久都没来公司了，”顾临低垂着眼睛，语气闷闷地说：“不来就不来呗，你又不差她这一个朋友。”
通过顾临的反应，夏忱确定：他们确实没有再联系。
顾临藏不住话，如果还在联系说不定真能给她解释解释苏小霏为什么不来。
心放进肚子里，夏忱顺势把话题转移到别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