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久的想念窥见天光,得到答复。
——
身体用力挣扎,我越陷越深,一双无形的黑掌猛掐我的脖颈,随着周围水波动荡,我加速向下跌去,颈侧内里血管被凶狠掐断一根开始在皮肉内迸发出滚烫炽热的血液。
蓝到发黑的海里只投下一片浅蓝色的光影,当我落到最深处我看到了出口处的光——深渊亦是新生。
一滴湿润落在我眼眶下,意识逐渐回笼,放在床上的手指动了两下,一大股消毒水味灌入我的鼻腔,我抖着睫毛缓缓睁开眼睛。
面前是年轻时的许泽韶,他粉红的眼眶里嵌着满满的泪水,微蜷的睫毛全被泪水沾湿了,根根分明,眼睑下的黑眼圈很重,眼球上布满血丝,身形瘦了好多。
“哥……”我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声音极其沙哑,我都不敢相信这声音是我自己发出来的,但下一秒许泽韶眼眶里的泪水全涌出来了,稀里哗啦全落到他拉着我的手背上。
“小宁……你醒了,小宁,我去告诉妈……”
看见他要走,我下意识伸手拽他衣角,慌忙道:“别走,哥,别走。”
许泽韶转身看我,他握着我的手蹲在床边抹了把眼泪问我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哪里不舒服跟哥说。”
我摇摇头,上一世他跟我告别以及最后自杀的场景在我脑海里久久挥之不去,我心里难受死了小声说让他把脑袋低下来一点。
他照做,但是不够低,我轻声说:
“再低一点点。”
他以为我有悄悄话要对他说,他侧过耳朵把头低的更低。
“小宁想说什么,哥都听着,不急。”
他身上的疲惫感太重了,白皙的皮肤也变得蜡黄,看着他的侧脸,我靠近亲了亲他的脸颊,一点而过,在他诧异的目光中我伸手抱着他的肩膀低声咕哝:
“我真的好想你。”
他脸上的表情由僵硬到惊喜,反应过来后他摸着我的脑袋揉我头发问我头痛不痛。
我摇摇头,嘴角扯出一抹弧度,告诉他我不痛了,早就不痛了。
他大手包裹着我的手,很轻很轻的说:
“哥也是,也很想你。”
像是某种联动,上一世的许翊宁很想很想许泽韶,这一世的许翊宁也很想很想许泽韶。
而想念,终于在这一刻窥见天光得到答复,许泽韶对许翊宁说他也想他了。
*
妈见我醒过来激动的都哭了,抱着我把眼泪蹭到我脖颈上,她拉着我的手问我脖子还疼不疼,身体上有哪里不舒服,嗅着妈身上熟悉的味道我也热泪盈眶,我抱着妈的肩膀说不疼。
“一点都不疼,睡了一觉就好了。”
我妈还是不放心,粗糙的指腹轻轻蹭着我脖颈上狰狞的疤痕,心疼极了。
“也不知道我做了什么孽,两个儿子接二连三都弄得遍体鳞伤,这得多疼啊,还不如让我这个当妈的受着……唔……”
下意识去堵我妈的嘴让她不要说傻话,她嘟囔着拍掉我的手说我没大没小,我捂着嘴嘿嘿的笑,接着我妈把一个削了皮递给我吃。
“现在什么时候了?”我问她。
“都十二月中旬了,你在床上躺了有一个月,当初医生说你有变成植物人的风险,你哥当时就愣住了……”
听到许泽韶,内心不由自主咯噔一下,继续听。
“他刚开始还不相信,一个星期没去上学,没日没夜陪着你,同你讲话,说你一定能醒过来,但一个星期都没见你有醒过来的痕迹他也像是接受了,放弃了挣扎。”
“他后来正常回到学校学习,不过每天晚上到果摊卸完水果立马跑过来,我跟他说过很多次,我在这里看你就好了,他不放心,还把家里的小桌子搬过来,一边写作业一边照顾你……”
在病床侧的一角我是看见了一张桌子,原来在我昏迷的这段时间里,许泽韶一直陪着我。
“那他……”
我想问我妈,许泽韶这段时间心情怎么样,但又不知道如何开口,但很快我就知道了。
是医生告诉我的,医生说许泽韶每晚坐在我床边都会拉着我的手说话,说久了就会偷偷抹眼泪,一遍又一遍说着他错了。
“要是小宁成了植物人,一辈子醒不过来,那哥就陪小宁一辈子……”
心跳漏了一拍,猛然回神,许泽韶在高中时期并不是讨厌我,他一直很呵护我,一直把我当做弟弟,我也从来没有不把他当哥哥,我很爱很爱许泽韶。
把他当哥哥的爱,除了哥哥以外的爱,两者都有。
我醒过来后的这段时间,逼迫许泽韶好好吃饭,不为别的,就为许泽韶这段时间把自己搞的人不人,鬼不鬼的,配不上校草这个称号。
出院那天,天空飘起了雪花,雪不大,是一片一片往下来飘的,落在袖头上,雪花的六个瓣还能看的很清楚。这是这一年冬天下的第一场雪,许泽韶怕我着凉,特意从家里给我带了羽绒服,还是他亲手给我穿上的。
我小半张脸埋在凹陷的领口中,左边是妈妈右边是哥哥,现在我觉得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许泽韶再过几天就十八岁了,我也十七岁了,一切都还来得及改变,这一世我一定会阻止许泽韶做出那样的事情,这样妈也不会死,家也不会散。
上天给我机会,目的就是让我去改变。
我把手从略长的袖头探出,轻轻拉了我妈的手,另一只手思索再三朝许泽韶自然耷拉在身侧的手探去,触碰到后自然牵上,许泽韶手心微紧,曲起一根手指勾我的掌心。
我眉毛一蹙,觉得他在捣乱,不想牵他了,放开他的手,可刚一松,他大手追上来把我整只手都握在掌心,他手心很热,我被弄得耳朵发红。
到路边打了辆出租车,妈做副驾驶,我跟许泽韶坐后面,上车的时候他仍旧不松我的手,脏话都要骂出口了,许泽韶迎面跟着我上来,侧着身体在我耳边低语:
“小宁,耳朵怎么红了?外面是不是很冷?”
我硬挣扎着脱离开他的手掌,去推他胸膛,语气凶狠:
“别离我那么近。”
他坐正身体先是一愣,再是低头闷闷的笑,我闷头靠在朝车窗的一边不理他,车子启动,雪花飘落到车窗上,融化成晶莹的小水珠。
突然我的手又被握住,颈边一热,他在我耳边轻轻吐气:
“小宁,我错了,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