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死了。”
——
我穿着灰扑扑的衣服,双手搭在膝盖上坐着,车顶时不时还传来淅淅沥沥的雨落声,我不知道自己马上要面对什么。
那种无助的迷茫感尽数涌了上来,我觉得我是孤独的,眼泪一直在落。
和许泽韶之间的种种也不过如此。
我被狱警带到昏暗的监狱中,被赋予了0327数字,在这里我没有名字,我只是一串数字称号。
十二人的房间,我在最里面的下铺,因为外面下雨,监狱里的潮湿感很严重,莫名的腐败气息扑面而来。
气味不算好闻,对我来说有点恶心。
那些剃着寸头的汉子目光凶狠,视线尽数落到往床边走的我。我头发也被剃了,青黑色的头皮摸着有点扎,上一世许泽韶出狱的时候也差不多是这样。
头上颈上伤口痛的要命,径直走过去躺在昏暗的床上倒头就睡。
十分钟后送我来的狱警彻底走了,一个壮汉拉着我的脚踝把我从床上拽起来,后脑勺沾到地上痛的我一激灵攀附着壮汉的手臂爬起来扭打在一块儿。
“我他妈的刚入狱就不让我好过是吧?给我来下马威是吗?”
他长得壮实,我两腿夹着他的腰,一条臂缠绕着他的脖子,另一条胳膊曲起用肘部发蛮力砸着他的后脑勺。
他被我打的猝不及防,捂着脑袋躲避我的进攻。
“你们他妈的看什么看?动手啊!一群没用的家伙!”
身下的壮汉一声低吼,那十个人面面相觑接着跟触发了什么机关似的抱着我的腰把我往地上拖,我双腿夹紧壮汉的腰,我要是从他身上下来我绝对打不过他了。
但我还是被拖下来了,壮汉故意往我头上踹,踹了两脚,纱布脱落,额头处狰狞的磕口裸露,被他嘲笑。
“可笑死了,犯了错事给人磕头,脑袋都磕肿了,还是没逃过蹲监狱是不是?你这种做错了事还不认的人最可笑了!不像我敢做敢当!杀了人就是杀了人!”
“□□娘的,你爷爷的装什么清高!?真清高坐什么牢?”我气的浑身乱颤,四肢都被人拖着,一个拽我胳膊的人要捂我嘴,让我少说两句,我一口咬上他的手,他气的一巴掌甩我脸上,脸颊被狠狠打偏。
“犯了猥亵罪的流氓可真是犟啊?我今天总算是见到了,你放心,只要你在监狱里蹲一天,我都会好好调.教你的……”
我被他们撕了床单布料绑了手脚,扔到床底下,床底下可恶心人了,脏鞋脏内裤,骚臭味熏天,我没吃饭,张着嘴干哕了几下。
壮汉躺我床上嚷嚷我是他见过第一个来这里不把他放在眼里的人。
“其他人见我都得鞠躬问好,你他娘的算老几,忽略我直接睡觉?有种就在这肮脏的床底下睡死吧!”
我在床底下呆了一天一夜,滴水未尽,狱警送饭时查人,他们说我在床上睡觉,狱警相信了,给他们递了饭菜离开了,我的那份被他们瓜分干净。
直到后半夜一个人顺着床缝扔到我下巴处半块发干的馒头,我张嘴小声说的谢谢落空,没有任何回响,就好像这一切都是我的幻觉。
第二天我被从床底下拖出来放开,他们按着我让我吃了饭去学习,学了两个小时又要去做劳动,是服装加工,我对缝纫机并不熟悉,一个年过半百的老爷爷手把手教我踩。
脑袋有些晕,脚跟踩在云端上一样缥缈虚幻,头上的伤口反复流脓,痛的厉害,老爷爷老眼昏花后知后觉看到我带着伤,长长叹了口气,说我是自作孽,不可活。
“小小年纪犯了错事,太造孽了……唉……”
但他还是弄了点棉花去蹭我伤口上的疤口。
最后用布料简单缠了一下。
等我完全学会踩缝纫机他就离开了,于是我带着昏沉的脑袋踩着缝纫机完成了一件又一件衣服。
“0327,把我的也给做了!”在我快收工的时候壮汉命令我。
“癞蛤蟆一个,想的倒是美,去死!”我怒骂一声,下一秒他一脚踹我腰上。
挨了一顿疼痛后,还得继续帮他做。
有好几次了,狱警都知道。
壮汉在监狱里横行霸道,狱警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外面有亲人给监狱长托关系塞钱,人家的劳动量少,伙食也比我们好。
到底,塞了钱,通了关系就是和普通犯人不一样。
*
在压迫下,与对0327的呼唤中,我过了半个月,脑门上的伤好了,但摸着有些瑕疵,那部分有些硬,应该是留了点疤。
监狱里没镜子,我从早晨洗脸铁盆中的倒影看到自己,头发长起来了一点点,额上的疤痕有点明显。
整个人狼狈不堪,看着疤痕想到了许泽韶,那是我决心替他承受的形状,许泽韶上一世是不是也被欺负了。
心口隐隐约约开始抽着疼,于是我不去想,手在盆子里撩起水把自己的倒影打碎。
痛苦让我不敢再仔细回忆。
晚上只喝了一碗汤,菜和馒头都被他们分了,身上不是很舒服,再加上长期没有太吃饱饭有点难受,没到睡觉的点我就撑不住倒床上睡了。
半夜是一泡尿把我滋醒的,腥臊的尿浇到我床上,我抬起沉重的眼皮去看,一道黑影立在我面前。
喉咙里是扭曲的笑声。
“你要死啊,0217!”
我怒骂一声。
房间里静的可怕,但我知道,他们都没睡,他们也不会帮我,因为上次扔给我半块干馒头的人被壮汉也就是0217浇了一身尿,并打扫了一个月厕所。
“浇死你个王八蛋!”他低吼一声上移着往我脸上浇,我浑身上下有气无力,抬手拉高.潮湿的被褥遮住脸,在腥臊与笑声中暗自流泪。
人在痛苦的时候总会回忆之前快乐的时光,我想到许泽韶抱着我入睡的夜晚。
他会把手搭在我的腰上,轻轻咬我的耳朵,给我讲故事。
许泽韶,我好想你。
我好恨你……
凭什么遭罪的是我……
有次因为太饿了,裁缝机的时候直接晕了过去,送到医务室去检查,检查出来严重营养不足,又因为长时间吃的少,有些厌食。
吃了一碗面,全吐出来了,最后输了几根营养针。瘫在床上的我想了好多,我在想上一世的许泽韶会不会跟我一样痛苦。
我想死了。
活着一天都是在糟践我的人格。
但我没死成,因为再过半个月就满三个月了,我的家属就可以来看望我了,我们有半个小时的交谈时间。
我很珍惜这次机会。
我常常在想许泽韶会来吗?妈会来吗?
妈会恨我吗?许泽韶会心疼我吗?
但按时间推算,快到九月了,许泽韶快要开学了……
病好的差不多能够行动的时候医生让我回去了,我在这里无依无靠,猥亵罪伴着我,遭受谩骂,被他们唾弃。
“0327,把我的那份给做了!”0217对着我大喊大叫,垂着头熨烫衣服的我始终没抬头,我不想对任何人妥协。
即使遭一顿毒打后仍旧帮他去做,但我绝对不会从一开始就认,果不其然,他揪着我的领子一拳撂我脸上。
“我的尿你没喝够是不是?小强.奸犯,真他妈的给你脸了,狗日的玩意儿……”
他难听话说了一大堆,我啐口唾沫到他脸上装作很硬气:“爷爷给你做成了吧!”
他伸手要打我,旁边一直装瞎的狱警像是看不下去了,叫道:“0217,过来,找你有点事。”
我躲过一次殴打,垂头拿着手里的熨斗一下一下平整着衣服的纹路,眼泪没止住嗒叭两滴相继落在淡紫色衣服布料上,被熨斗弄干,伸手抹了一把眼泪。
哭你狗日的许翊宁!不许哭!
我咬着下唇肉,压着喉咙里的紧涩。
周末上午去洗了被罩,床单,晒了被子,很累,弄得一身汗,但我觉得很值得,我有洁癖,我怕脏,天天睡在沾着腥臊味道的被子中难受的要死,终于可以洗了。
我抱着洗干净上被子搭在我的绳子上去晒,我凑近嗅了嗅,薰衣草的香味,我又想到许泽韶了……
每周日晚上我们都可以看一次电视,播放的是新闻,一个大屏,我们搬着自己的小椅子看。
每周我都很珍惜这个机会,因为这是我了解外界的唯一途径。
看新闻的时候0217叫了几个人出去,鬼鬼祟祟的,我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我也没管,自顾自的看电视。
我从电视上了解到临阵一中出了一个百年难遇的奇迹,许泽韶顺利拿到清华大学录取通知书,他拿着红色的录取通知书站在徐二和校长身边拍了一张照片。
许泽韶在中间站着,他很高,但精致的脸上表情并不开心,尽管他用力咧着嘴笑,但肉眼可见,他有些痛苦。
边上徐二笑的也不好看,有些牵强,照片里的三个人笑的最开心的只有揽着许泽韶肩膀的校长。
许泽韶,你为什么不开心呢?
我两只手放在一起搅动着,如果这一切都没发生就好了,我不知道,我本以为重生就能改变事情的结果,能让事情往好的方面发展。
但我错了。
我什么都不知道,重活一世,我也只是替许泽韶坐了牢,谈了一段恋爱。
我很痛苦,超级超级痛苦……
我垂着脑袋坐了好久,新闻结束,他们都搬着椅子回去睡觉我才回去,到外面收被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被褥被人动过。
靠近就有一股恶臭味儿。
后知后觉,0217带人往我洗干净的被褥上泼了屎尿。
我拉着被子,当晚就把那沾着屎尿的被褥盖到0217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