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无意持剑出了正厅,站于台阶看着庭院里忙碌的侍卫,良久,仰头望向黑夜中的那一轮圆月。
公皙璟接过侍女手里的外袍,打算替他披在肩上。
轩辕无意伸手挡过 ,大步出了院子。
公皙璟将袍子扔给侍女,以为他是要出府,急忙跟上:“殿下,外面的人我已经打发回宫了。有陛下的贴身玉佩,他们没有起疑。”
轩辕无意站定,问他:“什么时辰了?”
“回殿下,快子时了。”
轩辕无意深吸一口气,说:“把人带去密室。”
公皙璟眼珠微动,弯腰抱拳应是,目送着轩辕无意离开。
打发手下侍卫去屋内抬人,公皙璟这才将手伸进怀里。
***
扬州城外凉亭处。
此刻,只有柳白榆和司清苡在此处。
柳白榆靠在柱子上,司清苡枕在她大腿上仰躺着睡觉。
面具人一排的站在亭子外面对她们虎视眈眈。
先前与公皙璟达成交易后,李书阳便立马要回宗门 ,通知同族弟子们。
这公皙璟可就不答应了。
他开门见山的说,轩辕无意的目的本就是李书阳,若是李书阳回去,青道宗才危险。跟他一起进宫的话,青道宗必会安然无恙。
李书阳哪信得过他,当即就说:“鲛人失踪,自有天界彻查,与我何干?轩辕无意要做何,又与我何干?我此刻只尽份内之事。身为青道宗弟子,宗门有难,岂有弃之不管的道理。你拦我,我便杀你。”
公皙璟解释说:“殿下别信,方才说的话只是为了让您放下戒备心,让我们能好好谈一谈。太子殿下怎么敢对青道宗动手,暂且不论仁宥真人,殿下的那位师兄,恐怕来头不小。”
李书阳懒得分辨他说的是真是假,坚持要回宗门。反正轩辕无意在他这里毫无信用,这些人说的话自然而然被他一律打成假的。
若不是师兄还在皇宫,公皙璟此时绝不会好好的站在这里。
公皙璟依旧坚持拦他。
他想李书阳要是与这两个女修回到宗门便不出来,那岂不是功亏一篑。
太子那里不好交差。
柳白榆眼看场面僵持不下,便征求李书阳的意见,让她和司清苡留在这边,李书阳先行回去。
公皙璟点头答应。
李书阳犹豫半天,一口回绝。
作为颇具声望的师兄,怎能把新入门的弟子置于险地?
柳白榆提醒他,今日下山的不止他们三人,其他弟子们同样下山了。如果公皙璟说的是真的,这些弟子们要是出了什么事,那可就不好办了。
况且,看样子公皙璟明显是有求于李书阳,应该不会乱来,她们目前来说暂时是安全的。
李书阳也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他警告了公皙璟一番,将散落在柱子角落的包裹收入储物囊中,踏剑而去。
李书阳离去一会,公皙璟也接到传信要回宫复命,他吩咐底下侍卫看好柳白榆和司青苡,天亮之前李书阳若是没回来,直接将那姓柳的女修带进宫里。
所以这会儿,凉亭内只有柳白榆二人和一众面具人。
柳白榆睡不着,闭着眼小憩。
约莫着半个时辰不到,李书阳就回来了,冷着一张脸。
柳白榆赶紧摇醒司清苡,拎上一旁的剑,急走两步迎上李书阳的目光,问他:“怎么样?”
李书阳冲她摇摇头,从怀里拿出一个瓷瓶和干净的纱布。
“头抬起来。”他越过柳白榆对司清苡说。
司清苡打着哈欠:“这是什么?”
李书阳的食指从瓷瓶挖出一坨药膏,说:“这药膏涂在伤口不会留疤。”
说着他将沾了药膏的手往上抬了抬,示意司清苡扬起脖子。
司清苡伸手摸了一下伤口处,摆了摆手:“不用了,不是很严重,就破了一点皮。白白给我涂过药了。”
李书阳看向柳白榆,后者对他点点头。
李书阳疑惑:“你们还随身携带药膏?”
司清苡尴尬摸鼻:“哈哈…小时候贪玩,习惯了…习惯了。”
李书阳嘴角微抽,蹲在她俩身前说:“这膏药是宗门特制的,见效快,普通膏药没这效果。你这…你这伤口要是不小心留了疤,令尊令堂看见也不好,平白让他们担心。”
闻言,司清苡脸色瞬间白了,毕竟这种事还是很后怕的。
柳白榆伸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冲司清苡笑笑:“没事。”
“好吧。”司清苡昂起头,将受伤的脖颈露出。
药膏敷在肌肤上,冰冰凉凉的,司清苡打了个哆嗦。
李书阳手一顿,看着那雪白的脖颈,忽然觉得耳朵有些热,他迅速把目光从司清苡伤口处移开,手上加快速度。
好巧不巧,移开的目光正好对上了司清苡的目光 。这下,李书阳觉得耳朵更热了。
两人慌忙避开视线。
李书阳收了手,刷的一下起身,手握成拳在嘴边干咳两声说:“可以了,这药膏一日涂三次,七日内便会见效。”
柳白榆伸手接过瓷瓶,皱着眉头左右看一眼李书阳和司清苡。
她怎么觉得这两人气氛有些不对啊?
这一时莫名又突如其来的尴尬,让三人都沉默着。
还是柳白榆开口打破这奇怪的氛围:“师兄回宗门可有什么发现?”
李书阳转头看向外面的面具人,眼底也是疑惑:“未曾。”
他和岁宁将青道宗里里外外以及青岩山十里之内都检查了个便,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守山阵也完好。
实在不知轩辕无意到底要搞什么鬼。
为避免引起宗门不必要的恐慌,李书阳叮嘱岁宁要瞒住此事,寻机告诉宗门几大长老便可。
柳白榆抬眼,神色庄严,她道:“那接下来怎么办,殷师兄他…”
李书阳缓缓道:“以师兄的实力皇宫是困不住他的,但…近来师兄的身体好像出了点什么问题,情况不太好的样子…”
所以,也有可能会着了道。
司清苡站起身来,说:“不如这样,我和白白先行回宗门,师兄你先去打探一番。”
柳白榆:“清苡说的对,我俩跟着师兄只会拖师兄后腿,不如先回宗门,师兄有事传讯即可,到时候也好找人帮忙。”
“也好,那就…”
“殿下,公皙大人传信。还说务必请您亲自过目。”面具人将手中纸符双手奉上。
李书阳话未说完,便被面具人打断,他黑着脸隔空取过纸符。
一打开,纸符上方便出现四个字。
“速来,危矣。”
“……”
柳白榆有些无语,看着那几个字不可置信:“这说的什么啊?”
面具人未曾退下,将手中另一道纸符抬手一辉,很是恭敬道:“殿下莫急,请看。”
很快,空中出现幻影。
是一间密室,应该是审讯犯人用的,摆满了各种刑具。
下一秒,李书阳瞳孔瞬间放大,猛地向前一步。
柳白榆也瞪大了双眼。密室内有两人正被捆绑着,身上受过刑,铁链穿过了他们的琵琶骨。
其中一人便是殷鸣予。
还有一人柳白榆不认识,年岁看着有些大了。
李书阳闭眼,扭头呵斥面具人:“轩辕无意是疯了还是纯纯脑子有病?竟然敢干出这种事?”
“小人不知。”面具人回他。
“师兄认识这人?”柳白榆看着幻影中的那人问。
李书阳压下情绪,并未回答,而是拔剑抵上面具人的脖颈:“带路。”
面具人不动:“公皙大人说,这位柳小姐也要同殿下一道进宫。”
柳白榆瞪面具人一眼,先李书阳一步说:“麻烦前面带路。”
司清苡着急道:“你们…”
“回宗门去,通知长老们。”李书阳吩咐她。
司清苡咬牙:“是。”
目前也只能这样。
一群人翻身上马,李书阳也要了一匹,他本可以御剑,但还是想着要节省内力。
他坐在马背上,朝柳白榆伸手。
柳白榆摇头,伸手接过另外一匹马的鞭子,利落翻身上马,扬手收紧缰绳,与李书阳对视一眼扬鞭上前。
李书阳策马跟上,靠近柳白榆:“你还会骑马。”
“幼时玩闹,同清苡向城中镖局师傅学的。”
李书阳微眯着眼,一瞬间,嘴角有难掩的笑意,纵马超过柳白榆。
柳白榆看看周围的面具人,跟上李书阳小声道:“师兄,我觉得有些不对。”
“哪里不对?”
柳白榆说出疑惑:“说不上来,一种直觉。那个叫公皙璟的,好像一直都在催促师兄进宫。先是慌骗说太子要对青道宗动手,后又说要出卖太子。但我看师兄…好像与他有仇,他跟了太子这么久,怎么可能会帮我们?”
“驭” 李书阳拉住缰绳,立在原地仔细回想了一下,脑子有一瞬的清醒。
面具人也停下。
整件事情看来,轩辕无意要见他,都是他们轩辕家自己的私事。
拿殷鸣予威胁他也说得过去,毕竟他们是师兄弟,这些年有些情义。
但为何偏偏要柳白榆也进宫?
莫不是知道了柳白榆的秘密,研究了什么邪术对付她,就等着他和柳白榆自投罗网。
“殿下,请。”面具人催促他。
李书阳不动,心底盘算着,若是此时让柳白榆离去,这些人难免会跟上为难她。眼下,不如还是随他一起,离皇宫还远,路上再行对策。
李书阳不信殷鸣予会被擒。
相反,他是为了幻影中的另外那人,才决定进宫的。
毕竟,那人关乎人族兴盛。
“师兄?师兄?”柳白榆叫他。
李书阳回神,朝柳白榆道:“跟紧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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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汹涌,凉亭内逐渐空无一人,湖面月光粼粼,静谧得很,风吹过才荡起一丝涟漪。
司清苡目送他们离开,她一个人虽然害怕,但还是记着李书阳的话,往青道宗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