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衔星就听了个轮廓,没听清楚,将耳朵凑过去后,她也不再说话了。

    楚玥就梦到自己带闻徵去见父皇,后面意识渐沉,也不记得有没有继续做梦了。

    过了半个时辰,马车停在曲水桥,车夫在外面喊了一声:“客官,曲水桥到了。”谢衔星听见后,一只手托住她的脑袋,一只手从她后背绕回来扶着身子,自己则假装起身,将她喊醒:“曲水桥到了。”

    被他喊醒后,她竖起脑袋,睡眼惺忪,意识到自己又睡着以后看向他,谢衔星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见她醒了,收回手先行下了马车,留给她的只有脸侧残留的余温,回过神后也下了马车。

    曲水桥离药铺不远,两人并肩走在一起,楚玥先开口:“这次过来,下次就不需要来了。”

    谢衔星接话:“不用你提醒,今日来,本就是为了好向母亲回话。”

    楚玥眸色黯淡:“我身上带孝,不好登门,替我谢过夫人。”

    “母亲不在乎这些,若是你去王府,母亲她定会开心。”

    “夫人她不在意,可旁人见了难免会有闲言碎语。”

    而后又是一阵沉寂。

    前面走过岔路口就到药铺了,只是两人还没到岔路口,就听见前面传来的嘈杂吵闹声。

    两人走到岔路口,看见一大堆人围在药铺门口,认出人群外围是周围的街坊,加快步子上前去。

    楚玥挤过人群,看见药铺里面一片狼藉,柜子全被打开,各种药材也洒落一地,竹青脸上红了一片,小武还骑在一个人的身上。

    她先看向竹青的伤势,左侧脸庞一片通红,像是被烙过一般,竹青见她满脸担忧,安慰道:“小姐没事,这是撞到柜子上了,不是人打的。”

    “那是他们推的?”

    竹青没有反驳。

    她拉着竹青先进后院上药,让小武守在外头:“我先给竹青上药,小武将那人看好了!”

    小武手上力气加重了几分,回道:“小姐放心!”手下的人胳膊都要被小武折断了,五官皱成一团,吸了几口凉气:“祖宗轻点啊,抓人干什么就抓我一个?”

    小武火气直冲脑袋,不顾背后的伤口,又施了几重力:“我去你的,你砸了铺子还想让我轻点?我是在掰你的手,怎么脑袋也被我掰了?我就一个人两个胳膊两条腿,抓你一个就不错了。”

    况且小武背上也带着伤。

    谢衔星穿过人群,一片狼藉映入眼帘,眉目轻皱,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小武没抬头,以为又是旁观来的路人,大声回道:“这还看不出来吗?药铺被砸了。”

    谢衔星没想到自己第一次正式来,药铺就遇上这种事,避免自己踩到药材,小心翼翼地走到小武身边,一双墨绣暗花锦靴出现在小武视线里,他脑子“嗡”地一声,感觉到不对劲,缓缓抬起头看见谢衔星的脸。

    这张脸,他前些日子在大街上刚看过,昨天夜里也瞧见过。

    自己刚刚是怎么对世子说话的?

    “世子...世子怎么来了?”小武现在就差把忏悔写在脸上了。

    谢衔星朝被小武压着的人问:“你为什么砸铺子?”

    那人哼了一声:“你算老几我跟你说?我要跟老板说。”

    小武抽出手给了那人一巴掌,提醒他:“你好好用你的狗眼看看,世子在问你,你还敢不说实话?”

    那人心想世子怎会来这种小地方,不屑回道:“世子?我看你是太子、皇子来了也没用,老子要跟老板谈。”

    小武心想,此人真是没救了...

    谢衔星双手绕在胸前,伸脚挑起那人下巴,猛地往上一抬,狠声开口,声音低沉充满威慑力:“再问你一遍,为何砸铺?”

    那人脖子突然被猛扯,刚想叫出声,在看见青年面容霎那间,一口气哽在喉咙,这张脸他也前几日凑热闹的才见过。

    真是世子...

    自己本来就是拿钱办事,他可不想把命搭进去,赶忙开口:“世子饶命,世子饶命,我说我说。”

    谢衔星又将脚抬高了几分,呛得那人喘不过气来,那人只能受着,断断续续说着:“世子...贵人...善人…现在这样...我说不出来...”

    谢衔星收回脚,那人下巴失去支撑猛地磕在地上,发出痛苦的闷哼,直冒冷汗,又被他踩在脚底下。

    “说吧。”

    “今天早上林家管家来找到兄弟几个,说是让我们来请这个药铺老板去林府一趟,顺便...”

    小武又甩了一个巴掌:“有屁快放啊。”

    “顺便让我们把药铺给砸了。”

    “没了?”谢衔星问道。

    “没了没了,真的没了。”

    楚玥在后院里将外头动静听得一清二楚,她预料到林家会对她动手,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给竹青上完药之后,就从后院回到药铺里,谢衔星拉住她的手臂问道:“你去哪儿?”

    楚玥没回话,只是对小武说:“小武,将这人手折了,我们赔得起。”小武听完将那人手往后以一种诡异的角度狠狠掰断,“咔嚓”一声脆响,如干柴被折断一般,那人眼中满是恐惧,张着嘴却因为太过疼痛发不出一点声音,过了几秒钟,凄惨的叫声回荡在药铺各处,传到屋外看热闹的人耳朵里,大家纷纷皱起眉,仿佛发生在自己身上一般。

    “我要去林家,无缘无故砸了我的铺子自是要讨个说法。”

    谢衔星反问:“你当真不知他是何目的?”

    楚玥缓缓抬眼,眼眸平静无波,却如深潭般不见底:“正是不知道他有何目的我才要去,若是想要命,他大可安排人直接来杀我,何必安排这一出戏?”从她手里抽出手臂,“这摆明了就是想让我去林府,那我便如他所愿。”

    谢衔星双眼紧盯着她:“你既然知道这是他做的一场局,为何还要去?”

    楚玥冷哼一声,反问:“我不是早在他们做的局里了吗?”

    谢衔星听出她铁了心要去,自己也拦不住,说道:“那我和你一起去。”

    楚玥不紧不慢地说:“短刀我随身携带,既然是来帮药铺忙的,现在药铺一片混乱,不如和竹青他们将铺子整理干净,这样也好回去和夫人交代不是吗?”话落,转身从药铺出去。

    药铺确实也需要有人看着,但谁也猜不准林学文到底想做什么,谢衔星目送楚玥离开,随后对小武说:“将这人扔出去,把药铺门关上。”小武听话照做。

    楚玥不知道林府在何处,边走边打听,好在也不远,到林府大门后同门仆说明自己的身份后,就在门口候着等小厮进去通报。

    林学文早就在府里等着她亲自送上门来,见迟迟没有动静,他还以为她不敢来,问门仆:“只有她一个人?”

    门仆回话:“只有一个人。”

    林学文转了转手中的佛珠:“把她直接带到书房来。”

    楚玥被门仆从小路一路带到书房,这一路上,她边走边观察林府,除了小院前必要的空地,其余地方种了许多高大的树,小道两旁也有许多植被,只是全都要枯半萎的。

    在府里陪妹妹林乐雪玩的林鹤川远远看见了门仆领着一个女子进府,从衣服认出了今日大街上遇见的女子,将林乐雪交给乳娘,自己悄悄跟了上去。

    门仆将楚玥带到书房门口就走了,她自己推门进去,一打开就听见一个醇厚低沉的声音对她说:“楚小姐胆子倒不小。”

    楚玥回道:“林老爷邀请人的方式倒是独特。”余光将书房扫了个遍,发现这书房竟有一整个柜子放着禧碧制品。

    林学文放下手中佛珠,手指一下一下敲着木桌,看着眼前的楚玥,不紧不慢地说:“昨夜,你可听着什么了?”

    楚玥并不否认,声音沉稳:“林老爷做了什么,我便听见了什么。”

    林学文饶有趣味:“哦?你倒说说我做了什么?”

    楚玥边说边观察他的反应:“未见所作,窥听得音,风刮碳木嘶嘶作响,雨落炎火哗哗哀鸣。”

    两人目光交汇,林学文深吸一口气说道:“楚家大火不是我放的。”

    楚玥不为所动:“我可从未说是你放了那场大火。”

    林学文拐弯抹角,故弄玄虚:“这火究竟是谁放的我不知,但我知道幕后之人是谁。”

    站在窗户外偷听的林鹤川闻言,眉头不禁蹙起,心里倒无波澜。

    楚玥不觉得林学文会好心到告诉自己背后之人,这背后定有蹊跷,压下心中疑惑,顺着林学文的话问:“敢问是何人?”

    林学文露出一丝狡黠的微笑,说道:“谢家世子。”

    楚玥无语。

    一定是谢衔星赶来京兆府作证人让他们误会自己与他有染,佯装震惊,倒吸了一口凉气,刻意露出一副惊讶的表情:“怎会是世子?”

    林学文继续说道:“你仔细想想,世子归京与楚府大火是前后脚的事情。”

    “我阿爹是商人,从未参政,为何世子要防火烧府?”

    林鹤川脑子蠢笨,编不出世子要灭楚府的理由,于是偷换主语,将自己一党变成了世子:“定是你阿爹抓住了世子什么把柄,被世子知道了,这才要伪装天相杀人灭口。”

    楚玥眸底闪过一瞬冷意,反问:“那世子为何还要在大堂上亲自做我的证人?”

    林学文结巴:“这...”大脑快速思考,“这定是他没料到你那晚不在楚府,现在楚家就剩下你一人,他就装成善人,向你抛出橄榄枝。”

    楚玥还以为这林学文是个聪明人,没想到想出来离间的理由这么差劲,将错就错自己干脆扮演一个痴情弱女子:“没想到他竟是这般心思。”

    “现在你看清他的真面目了,趁早远离他。”林学文自己都开始脑部一场苦情大戏。

    楚玥心想,原来大闹一场让自己过来,就是想来离间她和谢衔星的关系,怎么人人都认为她和谢衔星有关系,压下心头烦躁:“多谢林老爷告知,我也不会相信世子一言一辞。”

    林学文见自己目的达到:“不用谢我,你一个女子也不容易,对了,我今日将此事告诉你可是冒着掉头的风险,你可别说出去。”

    “老爷放心,”楚玥没忘记自己来林府的目的,“不知林老爷为何要砸了我的铺子。”

    林学文其实早就想砸了楚玥的药铺,一年前楚玥药铺开张的时候,自己家的药馆生意被影响,只是一直碍于背后的楚家没敢砸,昨日火上心头,让苏子雇了几个人去砸了铺子。

    林学文装傻:“砸了铺子?”

    楚玥回道:“今日我回去就看见药铺一片狼藉,问为非之人,他说是林家管家所托。”

    林学文重新拿起佛珠,徐徐地说:“我只是让管家想个法子告知你,没想到竟会选择砸了铺子,可要赔偿?”

    楚玥见林学文赖着不认,也不想在林府久留,回道:“药材全都是在药市买的,林老爷只需要给五百两银子就可。”

    林学文双眼瞪圆,小小药铺就敢要五百两银子,简直是狮子大开口,随后又想到什么,同楚玥说道:“去门口找小厮领就可以,若他们问起来,就说是我的意思。”

    门外的林鹤川倒是想不到自己父亲会真舍得给五百两银子,心中起疑。

    楚玥见钱要到了,礼貌道了声谢就从书房出来,去门口找小厮领钱回药铺了。

    林鹤川从幽竹中走出来,进入书房,问林学文:“今日怎舍得将五百两银子送出去?”

    林学文转动佛珠,意味深长地说:“给将死之人送钱,便也算积了善行。”

    楚玥拿着五百两银钞回到药铺,药铺此时也被收拾得差不多了,柜子都被小武和谢衔星摆正了,散落一地的药材也被捡起来摆在后院,竹青在一个一个挑出来分类。

    小武绕在楚玥身边,看了一圈发现没有伤口,放下心来。

    楚玥看向谢衔星说道:“药铺被收拾得差不多了,这里暂时也没什么事了,请回吧。”

    “你这是用完人就要把人赶走了?”

    “听你的意思,是不打算走了?

    小武夹在中间感觉空气中有一丝火星,炸得他脑袋疼,赶忙打圆场:“世子帮了我们这么多忙,若是不嫌弃,留下吃个晚饭再走,我手艺还算不错,这就去厨房准备。”说完溜去厨房了。

    “林学文对你说了什么?”

    “他说你才是放火的真凶。”楚玥实话实说。

    谢衔星身形一僵,眼眸里充满了不可置信,反问楚玥:“怎么可能?”见她不说话,面色一沉,又追问:“你信了?”

    “我不信任何人。”楚玥神色平淡。

    谢衔星听出她的话中意,内心不禁生出几分烦躁和恼火:“这话的意思,也是不相信我了?”

    “短短几日,我与你就见了不下数面,若不是你刻意为之,怎会如此巧合?”

    谢衔星向她一步步走近,周身带着压迫:“楚玥,是你先来招惹我的。”

    “招惹?”她轻笑,“我现在万般后悔那晚没将你杀死,在我眼里,你同他们没有一丝区别,他们的话纵然不可信,可我也不会相信你。”

    谢衔星俊脸阴沉,浑身散发着冷厉之气,沉沉开口道:“我究竟是杀了你何人让你如此记恨我?”

    见她不说话,谢衔星继续自顾自逼问:“我只在战场上杀过胡虏蛮兵,手上从未沾染过半分无辜的血,死在我刀下的只有该死之人。”

    谢衔星的最后一句狠狠砸在她的心头,她死咬着下唇,心中泛起酸涩。

    楚玥敛下情绪,回道:“我要找你报的,是我的私仇,无关他人。”

    “在我此番回长安前,我们从未见过,何来私仇?”

    “我们见过。”

    只是你忘了。

    后半句楚玥并未说出口,就算讲出来眼前之人也不会信。

    人们只相信孟婆执掌彼岸轮回,看守渡世之桥,凡过桥之人饮一杯孟婆汤,忘却前世种种,再投胎为人,怎会容忍落网之鱼的出现。

    谢衔星心想盘算,自己离开长安是两年前,正值十七岁,自己可以指天发誓这十七年里真的从未见过住在对门的她。

    楚玥见他许久不说话,于是说:“若是无事就请回吧,药铺和小院加起来就三把椅子,庙小不留佛。”

    谢衔星觉得心燥,转身离开了,走的时候倒也没忘把铺子门关上。

    楚玥听见关门声,深深叹了一口气,回到小院走向厨房跟正在切土芋的小武说:“人已经走了。”

    小武闻言抬起头:“世子走了?”见她点头,顿时松了一口气,直起腰,两手在围裙上擦了擦,略带八卦意味开口:“小姐,我昨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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