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杀手世家的长子,伊尔迷长了这么多年,正儿八经被人这么调戏还是头一次。

    倒是没什么屈辱,跟个醉鬼没什么好计较的,所以他只是拂开云惜的手,回答她:“不能。”

    好在人只是醉了,并不是不讲理,撇撇嘴:“好高冷啊。”

    旋即扔了手里的东西,伊尔迷接住看了一眼,通体苍翠色,用玉石制成,顶端尖锐。

    这是什么?凶器?

    伊尔迷在云惜手上划了一下,鲜红的血液从细细的伤口中流了出来。

    嗯?

    一旁的西索坐直了身子,用手抹掉血液,伸出舌尖尝了一下。

    没有什么腥味,而是透出一股淡淡的药香,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确是血。

    他记得,上次打架的时候,云惜的伤口还是不会流血的吧?

    真是有意思,这具冰凉的身体在逐渐像正常人靠近吗?

    一个想法不自觉地从脑海里浮现……

    现在的她,可以被杀死吗?

    鎏金色的眼睛对上了纯黑的瞳孔。

    “试试就知道了。”

    伊尔迷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扬,手指扭曲变形,生出长长的指甲,以极快的速度向身前人的心口伸去。

    却在即将碰到的时候,被一双素白的手轻巧拦下。

    云惜不满地嘟囔:“不跳就不跳嘛,怎么还这么凶?你主子没教过你,有十足的把握再动手吗?”

    “这是把你认成杀手了~倒是巧了~”

    可不是巧了嘛,伊尔迷还真是干这行的。

    他迅速意识到这是个套话的好时机,问云惜:“你觉得我是谁派来的?”

    云惜盯着他的脸看了半天,摇摇头:“想杀我的有点多,猜不出来。不过你生得好看,让他们以后都照着这个标准找。”

    “你不杀我?”伊尔迷好奇问道。

    云惜微醺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我不舍得美人受伤呢。”

    真的吗?伊尔迷看了眼自己断掉的手腕。

    西索还在旁边哼哼地笑:“小伊,看来她很喜欢你这张美人脸呢~”

    既然如此,伊尔迷认真询问:“完成不了任务我回去会受罚,你愿意为了我重伤自己吗?”

    “说什么胡话呢,”少女笑得甜蜜:“给你两分颜色还开起染坊了?想找死直说。”

    伊尔迷:……

    西索“噗嗤”笑出了声,“那你觉得他应该怎么做呢~”

    “怎么做?”

    云惜轻笑,托起伊尔迷的脸,指尖掠过他的睫毛,惊起一阵痒意。

    伊尔迷长睫微颤,听到顶上的人轻飘飘地道:“那当然是乖乖服从我的命令,成为本小姐脚下的一条小狗,兴许能捡回一条命。”

    说话间,她双脚踩在了伊尔迷的膝盖上,手逐渐下滑,移到了他的脖子上。

    青年脖子白皙修长,黛青的血管隐现,此时因为不习惯旁人的触碰而紧绷。

    淡蓝色的光圈若隐若现,云惜似乎真的在考虑给他套上一个项圈。

    “小伊,她想让你当狗诶~”

    伊尔迷:………

    他听见了,不用重复。

    也不知道云惜碰到了哪儿,他整个人突然僵了一下。

    西索觉得今晚赚大了,揍敌客大少爷这幅模样可是从未见过。

    他慢悠悠地拿起手机,在伊尔迷杀人的目光下拍了张照。

    “五千万,把她弄走。”

    伊尔迷报了个金额,心在滴血。

    西索摇头表示拒绝。

    对上正在兴头的云惜,还不知道她会怎么发疯,他又不是傻子。

    但伊尔迷的眼神引起了云惜的注意,她仿佛才看见西索,上下打量了一番,还凑的近了点儿。

    西索没阻拦,看看她想干什么。

    她像个好奇宝宝一样,敲了敲他紧实的肌肉,惋惜地叹了口气:“你长得也不错诶,可惜太壮了,不是我喜欢的款。不过别灰心,总会遇到欣赏你这种的给你赎身。”

    西索:……

    这是什么富婆对小白脸的说辞。

    重获自由的伊尔迷面无表情来了句:“别担心,会有人给你赎身。”

    怎么听怎么阴阳怪气。

    西索冷笑:“可我没有给人当狗的爱好呢~”

    塑料兄弟情就是这么得易碎。

    伊尔迷今晚穿的是长袖的衣服,遮住了肌肉,乍一看身形纤细,弱不禁风。

    他看了下西索的装扮,沉思了一下,决定回去后就把衣柜里全换成无袖的。

    云惜手里没了伊尔迷折腾,也意兴阑珊了起来,打了个呵欠,从桌面上跳下来,“本小姐乏了,你们都退下吧。”

    西索一听这怎么行,她都没说自己怎么让库洛洛妥协跑出来的。

    伊尔迷也觉得不行,他都没试探出能不能弄死云惜,好除了这个阻碍把弟弟带回家。

    要是早点知道云惜先前不在就好了,那他早就把人带回去了。

    想到这里他就有点不满,觉得库洛洛不太行,一整个旅团居然都扣不下一个云惜。

    西索:“大小姐,不再等会儿~”

    云惜眼睛半阖,居高临下看着他:“还有什么好玩儿的东西吗?”

    西索沉吟了一下,问伊尔迷:“要不你,跳个舞~”

    伊尔迷拔出了他的钉子。

    西索:……

    不跳就不跳,气性怎么这么大。

    云惜已经等得不耐烦了,“退下吧,你们是哪家的,怎么这么不懂事。”

    酒馆里路过的人看了眼这里,窃窃私语:“cosplay?大小姐和帅气管家?在外面就这么玩儿,好花啊。”

    西索:……

    伊尔迷:……

    很好,他们又成仆人了。

    西索有点好奇,“你是哪家小姐?”

    她这特异体质难不成还是家族遗传?

    云惜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他们,“小姐我叫什么?”

    “云惜?”

    “那你还问?蠢货。”

    西索:……

    他居然被一个喜欢当猴子的人骂蠢。

    但他还真不知道云惜是哪家的,这里的人姓氏都在后头,他一直以为云惜只是个名,合着这就是她全名吗?

    “是姓云还是姓惜~”

    伊尔迷:“应该是云。”

    他家对这种类似的文化有那么点了解。

    西索点点头,从旁边又拿了一杯酒,“大小姐~这是睡前要喝的~”

    伊尔迷:“你不怕她更疯?”

    西索不在意:“试试呗~”

    云惜看着到手边的液体,皱了皱鼻子,“灵儿让你们送来的?行吧行吧,不喝她该生气了。”

    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被烈酒一刺激,先前的睡意没什么了。

    但西索和伊尔迷喜提新身份。

    可喜可贺的是,西索这次被认对了。

    “西索?”云惜摇摇晃晃。

    真是不容易,西索低头:“嗯哼~”

    “还记得你怎么从库洛洛那里跑出来的吗~”

    “库洛洛?”云惜抱着头想了好半晌才想起来有这么个人。

    然而答非所问:“啊,我知道他,一个好看的男人。”

    西索:………

    谁问这个了,这个花痴。

    “你是不是从他手里拿了什么东西~”

    这纯猜测,不然也想不出云惜怎么和他凑到一起去了。

    云惜继续答非所问:“天天似笑非笑的,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

    这点说的挺对,西索也这么觉得,看库洛洛那个表情就有点来火。

    歪了,这不是重点,西索继续努力:“他是怎么妥协的?”

    云惜肯定地点点头:“但还是好好看,我喜欢他那张脸。”

    西索深吸一口气,手里一沓扑克牌都“卡擦”一声折了。

    他有点想骂脏话。

    但云惜死活不进脑子,他干脆换了个问题:“那你觉得我怎么样~”

    “你?”云惜歪头看了看,最终轻飘飘落下一句,“无聊的男人。”

    无聊的男人……

    无聊的……

    无聊……

    另一沓扑克牌也殉了。

    西索知道很多人叫自己变态,他并不以此为耻,这反而是一种与普通人分割的表现。

    可他绝对无法忍受,对自己的评价里有无聊这一项。

    这一刻,西索需要静静。

    伊尔迷刚看完西索的热闹,就感觉到那束迫害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一瞬间,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他真的有点毛骨悚然之感。

    这是种非常陌生的感受,这么说吧,就是三岁时第一次接受训练,他也就是惊讶一下就接受了,第一次杀人也就是在房间待一晚就好了。

    从没有过这种感受。

    云惜也算是把他缺失的感觉补全了。

    但令两人都感到意外的是,云惜居然没有吐出刻薄的言语,而是怔怔地看了伊尔迷好久。

    然后,“蹭”地一下跳到他背上,亲昵地蹭了两下:“你来了啊。”

    两人对视一眼,这是认成谁了?

    “我好像喝醉了,虽然不太晕,但你背我一下。”

    伊尔迷不想背,但为了防止她起疑,只好伸出手臂把人背稳。

    云惜已经开始叽叽喳喳地说话了,一点儿也没有面对他们时爱搭不理的态度,恨不得一分钟说上百句。

    伊尔迷被吵得脑瓜子疼,也不知道她一个醉鬼怎么能口齿清晰说这么多的。

    说着还不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背:“灵儿你怎么都不说话,在我面前装什么冰山,快,给姐姐笑一个,再不笑都成面瘫了啊~”

    扯着伊尔迷两边的嘴角,往上扒拉。

    西索又在伊尔迷杀人的眼神里拍了张照,里面大少爷的嘴角被背上的女孩子拉成了v型,配上那张白皙的脸,和黑漆漆的大猫眼,怎么看怎么诡异。

    跟旁边那张笑颜如花的脸一对比,还显得有点命苦。

    伊尔迷发现身后人在扯自己的头发。

    “你今天怎么把头发散着啊,不遮眼睛吗?我帮你扎吧。”

    云惜笨拙地把伊尔迷的头发全都拢了起来,手上又变出了一根长簪。

    但她试了几次,实在绕不起来,反而把伊尔迷头发扯掉了好几根。

    伊尔迷头被她扯的这儿一下那儿一下的,面无表情的脸更冷了。

    西索在前面笑得花枝乱颤。

    云惜试了半天没成功,很果断地放弃了,东西一甩,被西索接住了。

    和一开始调戏伊尔迷的那个差不多样式,原来不是凶器,是用来扎头发的?

    云惜心虚地道:“等姐姐再练练,肯定给你挽个最好看的。”

    她拍拍伊尔迷的手臂:“我们回家吧。”

    伊尔迷:………

    忍气吞声。

    背着人往前走,一开始背上的人还在晃着双腿,絮絮叨叨讲些事情。

    “灵儿灵儿”的,伊尔迷又不是那人,根本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但不妨碍他记了下来,从中提取信息。

    后面人好像是困了,动作渐渐慢了下来。

    杀手的心跳声很平稳,有节奏地跳动,听着特别助眠。

    云惜:“我先睡会儿,到了叫我哦。”

    然后安心睡了,模模糊糊间,意识一瞬回笼。

    灵儿?不对啊,她已经死了,离开那个世界了。

    而这个世界,没有灵儿。

    一滴眼泪缓缓滑落,滴在伊尔迷的脖颈上。

    青年停下了脚步,眼里划过一丝困惑。

    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