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发前,两个人紧挨着坐下。
闻婷的情绪已经稳定下来,冷静的开口道:“这件事不能怪大哥,不是今天也会是明天,你跟他说一声,别让他钻进牛角尖了,怜怜暂时还是安全的,他们的目标不是她。”
听到最后一句话,江悥心里紧绷的那根弦总算微微松下来一些,他很快有了猜测。
“是我,对吗?”
闻婷艰难的点了点头。
他又问:“你认识他们?”
她再次点了点头,很快又摇头:“现在还不认识。”
江悥不理解,“现在?”
什么叫现在还不认识,难道未来一定会认识吗?
闻婷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抬起眼看着他,“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为什么会突然爱上你吗?”
江悥一怔,等着她的下言。
“我不愿告诉你,是因为真相太残忍,你可能会觉得我疯了。”她吸了吸鼻子,眼睛红通通的,却还是一句一句说了出来,“我们领证的那天,你见到的我并不是当下时空的我,而是一个来自十年后的孤魂野鬼。这只鬼也叫闻婷,但她早已家破人亡。”
江悥立马理解了她的话,“你的意思是说,五年前跟我结婚的,是来自于未来的你?那家破人亡又是怎么回事?到底发生了什么?”
闻婷不可置信的问他,“你相信我?”
江悥摸了摸她的脸,“你是我老婆,我怎会不信你?”
她闭上眼,任由泪珠滴落,是她错了。
“事情的起因,原本和我们是不相干的,可靳之舟的死,酿成了一切悲剧的开始。”
闻婷抹了抹泪,从因果的最初开始说,“你知道,爷爷结婚前曾有一个女朋友吗?”
“听说过。”江悥仔细想了想,将自己知道的说出来,“听说当年爷爷为了跟她在一起,差点被打断腿,也因此落了病根,后来每逢天凉都会犯病,只能靠针灸缓解一二。”
可尽管如此努力了,结过也没能改变,他还是被压着,娶了医院世家的千金,也就是他们的奶奶,哪怕双方都不大情愿。
爷爷很少提起,只是提起,总是很遗憾。
“江家威逼利诱将那女子一家都送去了东国,但也给了他们几千万的补偿费,就算是在东国,也够他们衣食无忧的生活一辈子了。”江悥很疑惑,“他们难道过的不好吗?”
闻婷叹了口气,“如果安分,自然过的好,可……”
东国富庶,经济发达。
江家虽然棒打鸳鸯,可也尽力弥补了女。
可坏就坏在一个“贪”字上。
那家人过上了富裕的生活,开始欲求不满,威胁着女儿继续联系江家,吸他们的血。
江家怎么可能会受威胁?
他们尽了人道主义,剩下的就跟他们没关系了。
那家人见牟不了利,就将女儿卖给富豪换嫁妆,却不知彼时的女孩已经有了身孕。
江悥十分震惊,“是爷爷的孩子?”
闻婷点了点头,叹息道:“那是个好姑娘,也很爱爷爷,明白他要是知道,拼了命也会去找她,所以怀孕的事她谁都没有说。她想成全爷爷,在被迫嫁人前,逃去了北国。”
听到“北国”两个字,江悥心下凉了半截。
世人对那里印象都是阴暗、混乱、抢掠、生死,可想而知,真正的北国会有多乱。
他抿了抿唇,半晌才问:“所以来报仇的……是她的后代吗?”
他不知道用报仇这个词合不合适,江家除了没让她嫁进来,也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只是阴差阳错,成为了一切恶果的因。
北国……一个孑然一身并且怀孕的女人呆在那里,死亡,恐怕已经是最不恐怖的事了。
闻婷点了点头,“是她的孙子。”
她似乎有些不忍讲下去了,“她长得很漂亮,一开始也没打算离开东国,是慌乱之下被人骗去北国的。在那生活很难,她为了护住孩子,受了很多屈辱,染上了性病。”
江悥沉默的听着,心里五味杂陈。
“好在,她生的是个男孩,母子挣扎着一起活了下去。
“孩子长大后就一直想带着家人逃出北国,可进去容易出来难,他的他的妻子都不幸丧了命,留下一个襁褓里的婴儿给老太太,她别无选择,只能重走一遍旧时的路,但她的身体大不如前,没能坚持太久。
“老太太死的时候,那个小孩才十四岁,他凭着一股狠劲儿被‘赤影’的头目看中,混了十来年,现在已经是领头的心腹了。”
赤影,是北国最大的□□组织之一。
杀人越货、买卖器官、拐卖人口,乃至贩毒,无恶不做,北国政府拿他们都没办法。
江悥很快起了疑,“你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就算派人调查,远在东、北两国,更何况时间跨越几十年,怎么会查的如此详细?
闻婷避开他的眼睛,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继续解释道:“七月十七,是他奶奶的忌日,所以他一定要选在今天回来报复,怪我最近把重心都放在了你身上,忽略了怜怜。”
她也很自责,“是我这个妈妈做的不合格。”
江悥揽住她的肩膀安抚,话却问的凌厉,不容她不答,“只是她的忌日这么简单吗?”
如果是,听听不会这么紧张他才对。
“所以,这一天,还是我的忌日,对不对?”
闻婷再次闭上了眼。
他太聪明了,仅凭三言两语就能猜出真相。
这样的反应,无异是默认。
江悥突然觉得心口针扎一样疼,那个最初的未来里,他们有来得及相爱吗?
“你刚才说的都是前因,除了我们的死——”他的声音忽然就哑了下来,声音说不出是愧疚还是害怕,竟有些颤抖,“还有什么后果?”
他们包括闻父和靳之舟,她说之舟的死只是开始,意味着闻家爸爸也是死在这场算计之中。
“怜怜。”闻婷噙着泪,几乎是咬着牙道,“没活下来。”
听到这句话的那一瞬间,江悥几乎失了声。
许久,他才问:“怎么没的?”
闻婷声音哽咽,简而告知,“八个月,死胎。”
江悥的脑袋“嗡”的一声。
他自己就是医生,八个月的死胎是什么概念,他比谁都清楚。
母亲要承受痛苦生下来,而孩子会被当成垃圾一样扔掉。
八个月,已经发育完全,是个成型的人了啊。
原来那天晚上,她口中的噩梦,是她真实的过去。
江悥的喉咙痛苦的上下滚动,“熬了多久?”
时至今日,闻婷仍记得十分清楚,清晰的答案脱口而出:“五年一个月零十九天。”
“你……”他心疼的无以复加,“杀了他们吗?”
闻婷毫不避讳的承认,“是。”
江悥眉头紧锁,语气却很轻,“杀了……多少?”
她摇了摇头,苦笑道:“很多,记不清了。”
江悥终是控制不住,将她死死搂进了怀里,像是捧着自己心爱的却已经破碎的宝贝。
上天啊,你怎么能这样对我的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