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渊像一道狰狞的伤疤横亘在大地上,深不见底的峡谷中翻涌着黑雾。
白亦叼着根狗尾巴草趴在崖边。
“少谷主,咱们要盯到什么时候?”白东趴在一旁,已经换了三个姿势。
白亦坐起身,拍了拍沾满草籽和沙子的衣袖,布料发出簌簌的声响。
“不下去盯着,难道直接跳下去送菜?”白亦摸了摸下巴,“等摸清再说。”
就这样守了一天一夜,晨露打湿了肩头又晒干,连魔物的影子都没见着。
倒是在第三日破晓时分,白亦揉着酸涩的眼睛,忽然瞥见一个熟悉的健硕身影,正是怀曼当年的相好。
“......你怎么在这?”
昊焱的眉头拧成结,眼底烧着两簇怒火,却又被更深的忧虑压得发暗,他攥着锤柄的手青筋暴起:“我娘子临盆在即……那日我不在家,想去置办些东西……”
触到伤心处,便是昊焱声音也突然哽住:“回来时人就不见了,几只鼠精说看见是团黑影把她卷走了。”
白亦的眉头也跟着皱起来。
“对了,”昊焱突然话锋一转,“我在藏剑山庄见着你那老情龙了。”
他那句老情龙说得太过自然,引得四兄弟齐齐看向他。
白亦被呛得咳嗽一声:“......你不害怕?”
昊焱摸了摸后脑勺:“怕啥,要收我们早动手了。当年在凡间,我和娘子还帮过他忙,要不是我们替他遮掩气息,他哪能那么快追上你。”
“我同他说我娘子被抓了,他还记得我,就扔了句‘我们是来追查此事的,不用紧张,没想做什么’,扭头就走了。”
白亦恍然大悟:“原来是你们帮他的......我说呢......”
突然一个念头闪过,他眉头一皱——龙霖怎么还会记得昊焱?司命明明说过,他亲自去找月下仙人要了忘情药。这个疑问还没来得及细想,荒渊那边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远处不知哪个不要命的修士,竟往深渊里扔了团火球。
刺目的红光划破黑雾,转瞬就被深渊吞噬得干干净净。
“怪物!还我妹妹!”愤怒的吼声在峡谷间回荡,紧接着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寂静。
一团粘稠的黑影顺着雾气缓缓上爬,像毒蛇般缠上那人的四肢。黑影越收越紧,眼看就要勒住脖颈——
白亦的剑光已经劈了过去,推开那白衣修士,对他说快走,寒芒斩断黑影的瞬间,那团黑雾竟像活物般扭曲着,转而向他袭来。
白亦后撤半步,剑尖在空气中划出个凌厉的弧线,衣摆被激荡的气流掀起。
白亦的身体骤然僵住,那黑影如毒蛇般缠上他的剑刃和双腿,冰冷的触感透过衣料渗入骨髓。
他果断松开剑柄,眼中闪过一丝妖异的金芒,指甲瞬间暴长寸许,泛着寒光划开缠绕的黑雾。
后退时靴底碾碎了几块碎石,身后突然传来白东变了调的喊声:“少谷主!小心!”
散落的黑影在他背后诡异地蠕动着,重新凝聚成狰狞的形态,挟着阴风直扑而来。白亦双臂交叉挡在面前,被逼得连连后退,脚跟已经悬在深渊边缘,碎石簌簌滚落进无底黑暗。
就在黑影即将触及面门的刹那,一道金光炸开。
龙霖不知何时出现在身侧,掌心残留着未散的法力余韵,另一只手搂住白亦的腰往前一带,将他推送至安全地带。
白家四兄弟立刻围上来,在他身上各处拍打检查:“少谷主,伤到哪了?骨头没事吧?”
那黑影非常识相,见了真龙便逃窜离开。
白亦刚要开口,龙霖已经拾起那柄掉落的剑。修长的手指夹着剑柄递过来,剑穗在风中轻轻摇晃,刃上映出两人模糊的倒影。
“你的剑。”
龙霖声音平波无澜,却让白亦莫名想起从前。
白亦犹豫着伸手接过,手指难免和龙霖的手指相触,而后飞快地收了回去:“多谢。”
白亦接过剑,指尖与龙霖的手一触即分,剑柄上还残留着对方掌心的温度。他垂下眼睫:“多谢。”
白东:“没事就好,少谷主,咱们先走吧。”
语气急得像是身后有火在烧。
白亦抬眼看向龙霖,想说什么。
“我说龙霖你怎么跑这么快,”静竹的声音突然插进来,带着几分戏谑,“原来是救狐狸精来了。”
她和司晨不知何时出现在崖边,衣袂被深渊的风吹得猎猎作响。
白亦的目光在静竹脸上停留了一瞬,眸色暗了暗。他后退一步,朝龙霖拱手:“多谢上神出手相助。”
转身时衣摆划出个利落的弧度,带着白家兄弟头也不回地离开。
龙霖望着那道渐行渐远的背影,眉头不自觉地皱起。静竹凑过来,满脸困惑:“那狐狸精干嘛瞪我?我跟他可无仇无怨。”
司晨叹了口气:“您二位干点正事吧。一个大晚上见不着,一个白日里不见踪影——”
“你们看这底下有什么?”
仙力窥探,深渊深处传来黏稠的蠕动声,像是无数触须在岩壁上爬行。
龙霖站在崖边,他垂眸凝视着下方翻涌的黑雾,声音沉得像是浸了寒潭的水:“魔气冲天,明日下去瞧瞧。”
自从知道龙霖他们并无恶意,加之看见昊焱敢上前同龙霖随意搭话,胆子大的妖就重新住回了藏剑山庄。
白亦竖着耳朵蹲在回廊下,听见几个小妖窃窃私语说明日神仙要下荒渊的事。
他变回原身抖了抖耳朵尖,趁着暮色溜到龙霖房间后窗,利落地攀上窗棂,肉垫踩在木框上没发出半点声响。
从窗口跃下时,柔软的狐爪踏在地板上。白亦竖起耳朵警惕地环顾四周,他轻盈地跳上床榻,锦被上还残留着冷松般的气息——龙霖不在。正犹豫要不要改日再来,门外突然响起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身体比脑子反应更快,白亦一个猛子扎进被褥里。
等反应过来时,已经把自己裹成了个鼓包。他在黑暗中眨了眨眼,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这举动有多蠢——明明是来商量正事的,躲什么躲?
至于为什么不走正门......白亦把鼻子从被子里拱出来,郁闷地喷了口气。要是被那些妖族看见他半夜敲龙霖的房门,明天整个妖界的传言就能编出十八个版本来。
今天龙霖救他那一下,已经有不少同类的眼神在他俩之间来回打转,活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奸情。
被窝里的温度渐渐升高,白亦烦躁地蹬了蹬后腿。
他以后还得在妖界混呢,这名声要是坏了......想到这里,他突然僵住了——门外脚步声不知何时停了,取而代之的是门轴转动的轻响。
门轴转动的声音刚落,司晨的脚步声就跟着龙霖一起踏进了房间。木门“咔哒”一声扣上时,司晨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口:“静竹公主最近不太对劲,这次非要跟来,到了这儿又总是心不在焉的。”
龙霖的目光往床榻方向扫了一眼,停顿了片刻才,声音比平时更低几分道:“......你该直接去问她。我跟她没什么关系,问我做什么?”
被子底下,白亦的耳朵不自觉地抖了抖。
司晨明显噎住了,他拖过椅子坐下,木腿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我这不是,就想跟你探讨探讨......”
“我累了。”龙霖打断他。
司晨刚给自己倒了杯茶,杯沿凑到唇边又嫌弃地皱眉:“这茶也太......刚不是你说要商讨的吗?”
“累了。”赶人连借口都懒得换。
司晨端着茶杯的手僵在半空,嘴角抽了抽:“……行。”
房间里终于只剩下龙霖一人,白亦还在被窝里纠结要不要现身,突然尾巴尖传来一阵温热的触感,有人捏住了他露在外面的尾巴。
浑身的毛瞬间炸开,白亦僵成了一团。
头顶传来龙霖低沉的声音,带着几分无奈:“蠢狐狸,尾巴都露在外面了,你觉得我是瞎子看不见吗?”
白亦“唰”地变回人形,后背紧贴着墙壁,裹着被子,可那条蓬松的大尾巴还被人攥在手里。他脸颊腾地烧了起来:“我……尾巴……”
声音越来越小。
龙霖坐在床边,一只手随意搭在膝头,另一只手慢条斯理地顺着他的尾巴毛,指腹时不时蹭过敏感的尾根:“不舒服吗?那我松手好不好?”
白亦忙不迭点头,耳尖红得能滴血。谁知下一秒脚踝突然被扣住,整个人被猛地拽倒。
龙霖欺身压上来时,白亦还能闻到对方衣襟上沾染的冷松香。
白亦被龙霖这么一压,后背陷入柔软的锦被里,理智顿时摇摇欲坠。
白亦结结巴巴,声音都打着颤:“你......你做什么......”
尾音还没落下就变了调,因为龙霖的指尖已经滑到他腰间,从狐狸化作人身,白亦身上未着///寸缕。
都是做过夫妻的人,彼此身上哪处最敏感早就刻进了骨子里。龙霖的呼吸喷在他耳后的软肉上,灼热得几乎要烫伤皮肤。白亦的手指无意识地揪紧了身下的被单,布料在掌心皱成一团。
“我什么不能做?”龙霖的声音压得极低,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几分狠劲。他的手顺着腰线往下滑,掌心温度烫得惊人,“你这般来我房里,我自然什么都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