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5
从医院大楼里出来、闻到新鲜空气的那一瞬间，程温怡满腔的怒火才勉强压下去少少。
天色已然变暗，跟她倒霉的今天一样暗。
意识到这一点，程温怡刚下去点儿的怒火唰一下又燃了起来。
但她不能表现出来。
因为旁边还有个跟着她一起被晾了一下午的小倒霉蛋。
于是她尽量用和缓的语气问他：“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吧。”
宁柏宇也不知道为什么上个洗手间回来就变天了，想问她怎么回事，又不敢开口，犹豫半天选择保持沉默。
这会儿程温怡主动开口了，他有点儿受宠若惊。
可受宠若惊归受宠若惊，车还是上不得的。
“不用了姐。”他缩了缩脖子，“我约了朋友，一会儿他来医院门口找我。”
程温怡点点头：“行，那你自己小心点。”
她急着回去找梁嘉誉算账。
开车回家的这一路，程温怡预设了待会有可能发生的一切情形。
无论是指着对方鼻子对喷，还是直接冷战，最严重不过直接预约明天的号离婚——
离婚就离婚，她有什么可怕的！！！
不是。
他这人怎么这样啊？
就算她不是他老婆，两人也认识了超过二十年。
就算每年说的话不超过五句，最长的一个句子是‘新年快乐’，看在双方父母的关系上也多少给她点面子吧？？？
更何况她从下午上班就开始坐他办公室里等。
足足等了一下午。
一下午！！！！！
程温怡连回到家看见梁嘉誉的第一句话要说什么都想好了。
然而，就在她气势汹汹推开家门的那一刻，浑身上下所有怒火在刹那间旗息鼓偃。
迅速扬起笑容，夹着嗓音打招呼：“妈，你来啦。”
不把声音夹起来怕吓到他妈。
毕竟他妈可是从小看她长大的。
沙发上，梁嘉誉他妈叶玲妤正拿着手机不知道在研究个什么劲；梁嘉誉鞋子回来了，人不见踪影。
听见程温怡的声音，赶紧招呼她来帮忙：“温怡啊，你快来帮我选一下。”
程温怡过去一看，原来是在奶茶店极限三选一。
“今天我们院里新来的辅导员小姑娘给我推荐的，我看她天天都点这家奶茶喝。”
叶玲妤把鼻梁上的眼镜稍微往下拉了拉，眯着眼睛看手机屏幕。
“她给我推荐的招牌是红茶，我不爱喝红茶。”
“就这个好了，我喝过，还挺好喝的。”程温怡扫了一眼，指着其中一杯道，“您不是正好喜欢茉莉绿茶吗，就这个吧。”
叶玲妤十分满意：“好，那就喝这个吧，你喝么？”
程温怡也点了一杯，而后在沙发上正襟危坐，等待叶玲妤女士问话。
叶女士虽然平时也会突袭他们家，但很少在晚饭时间来，一般都跟梁嘉誉他爸一起在学校食堂解决。
今天会在这个点出现，估计是有什么非来不可的理由。
如果说是最近能让她烦心的……那估计是生孩子的事。
不对啊……
这不是昨晚的话题么。
难不成是梁嘉誉又没给她面子，直接冷处理了？
“温怡啊。”叶玲妤拉过她的手，轻拍手背，温柔的声音迅速将她的思绪拉回，“你跟梁嘉誉都结婚两个月了，接下来有什么规划么？”
程温怡装傻：“规划？工作规划吗？”
“不是工作方面的规划，我还能不放心你俩吗。”叶玲妤轻声细语地说，“你们有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么？”
她就知道。
肯定是在梁嘉誉那里吃了一鼻子灰，找她套话来了。
按照平时，她会配合梁嘉誉一起打马虎眼把这个问题忽悠过去。
今天不行。
今天绝对不行。
既然他都不认她这个老婆了，她程温怡给他留面子就是狗！
脑子一转，脱身办法迅速在脑子里成型。
“妈，其实我也知道趁年轻早生早恢复这个道理，但是……哎。”
她轻轻叹口气，欲言又止。
叶玲妤心中立即警铃大作，抓着她的手不自觉用力：“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困难？都跟妈说，妈给你们解决。”
“倒也不是说有什么困难，就是、就是……”程温怡心虚地往梁嘉誉房间的方向瞟了一眼，“哎，算了，妈你也别问了，我会好好和他说的。”
“……？”叶玲妤突然懂得了什么，整个人受到了极大的冲击，颤抖着嗓音问，“不、不是……不会吧？你说详细点，到底是哪不行？”
梁嘉誉哪不行？
她哪知道哪不行啊。
但现在落她嘴里，那就是哪哪儿都不行。
“妈，您这……我这怎么说啊！”程温怡故意压低声音，看着像是因为这件事受过委屈，“您……您直接问他吧。”
说完又重重叹口气。
“……”
叶玲妤瞳孔地震。
叶玲妤嘴唇地震。
叶玲妤所有能动的地方都开始地震。
叶玲妤话都说不利索了：“温怡，你、你就告诉妈一点，他到底是里、里面不行还是外面不行？”
“……”
程温怡僵住，没想到想来含蓄的叶大教授会问得这么详细。
里面，还是外面。
这问题，她真没法回答啊！
从决定结婚到今天，她跟梁嘉誉一共说了二十句话都不知道有没有，还能知道他到底哪里有问题的？
而且为了以后跟梁嘉誉吵架不落他话柄，她不能真乱说。
在脑子里斟酌再三，程温怡小心谨慎地回答：“妈，不然您还是问他吧。”
“说的也是。”叶玲妤沉默良久，“他性子从小就硬得很，要是知道这些东西是从你嘴里告诉我的，绝对会对你发脾气。”
叶玲妤：“不然我暗示暗示他吧。”
程温怡没说话。
就是那个唇角有点压不住了。
看来不需要发起世界大战，也能报复梁嘉誉。
不错。
真不错。
她很满意，顺便把最后一场戏演完做收尾，窝窝囊囊地请求：“妈，您千万别太明显啊，他……他要是发现你也知道这件事，肯定会很生我气的。”
叶玲妤一看小姑娘这么楚楚可怜的，忙不迭应下来。
并在心里狠狠唾骂自己生的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
叶玲妤今天留在家里吃饭。
程温怡只会简单的做饭技能，因此这个活理所应当地落入了梁嘉誉手里。
厨房是开放式的，与客厅连着，梁嘉誉从书房里出来做饭时，婆媳两人默契地转移开了话题，一起窝在沙发上看电影。
叶玲妤在沙发上半躺着，感叹道：“还是你们这种风格的沙发舒服，你爸啊就喜欢木的，就算放了靠背做起来都硬邦邦的，我都不爱看电视了。”
“这个是他选的。”奶茶外卖到了，程温怡拆开包装，把她那杯递过去，“是蛮舒服的，直接当床睡也挺不错。”
“嗯。”叶玲妤拍了拍，软硬适中，确实怎么用都适合，“下回他再欺负你，就让他睡沙发，不许他踏进房间。”
说着又目光不善地朝厨房瞪了一眼。
话题中心背着身，也不知道听不听得见她们婆媳之间的对话。
被她这么一提，程温怡倒是想起来，分明两人是假结婚，但结婚该走的步骤和流程一个不落全走完了。
包括但不限于选戒指、订酒店、给新房挑选家具布置等等。
实际上连同居都是梁嘉誉先提出来的，理由是怕双方父母查岗。
因此两人十分上心地挑选了家具，将新房按照自己地生活习惯和喜好布置。
程温怡原本认为，两人不过是点头之交，平时压根都不怎么会联系，在布置新房这方面应该很难磨合。
但非常神奇的是，梁嘉誉挑选的家具装潢，几乎都踩在了她的审美点上。
当时的她由衷感叹，这个婚确实是结对了。
不婚有什么关系？
只要不是不喜欢女的就好。
反正她近水楼台先得月，先把人骗到手，再慢慢培养感情。
要是感情实在是培养不起来，到时候直接脱身就行。
就是有点舍不得这么好的婆婆，程温怡边喝奶茶边想，妈要是做不成，不然到时候认个干妈好了。
还没喝上几口奶茶，饭做好了。
十分简单干净寡味的菜式，即使是家里来了客人也不例外。
叶玲妤吃了几口就放下筷子，不高兴地说：“你妈来你家探望你，你就做这个给她吃？”
梁嘉誉喝了口水，慢条斯理道：“您也可以吃别家的。”
“……”
一向优雅温柔的叶玲妤也没忍住骂：“你气死我算了。”
“说吧。”梁嘉誉抱着双臂，作出洗耳恭听的模样，“今天为什么突然来我家。”
“因为你不回我信息。”
“我在健身。”
“那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我在开会。”
“这不就是今天来你家的理由了？”叶玲妤双手一摊，“我很担心我儿子出什么事，所以我要亲自过来查看。”
“……”
梁嘉誉无言：“那你现在确认完了？”
“确认完了。”
叶玲妤拢了拢头发，刚拿起筷子打算接着吃饭，拢着头发的手一顿，目光倏地落到面前寡淡无味的菜上。
在叶玲妤的印象中，她这个儿子从小优秀且自律，无不良嗜好，常年坚持健身，口味也清淡。
不太像是外面的问题。
叶玲妤觉得这件事非常离谱。
离谱到她甚至想立马驱车回家查家族史。
但她忍住了。
她要为这个不争气的儿子保住面子。
人民教授的脑子迟缓地转动。
整间屋子静了几秒。
叶玲妤放下筷子：“你不然找时间去做个体检吧。”
梁嘉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