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1
讲座开在照康大学的多功能会议室。
台上正在发言的是一个胡子花白的教授，梁嘉誉坐在第一排，背影笔挺。
程温怡进去时刻意将帽檐压低了些，鸭舌帽见她一副做贼的样子，低声揶揄道：“姐妹，该不会你男朋友是医学院的，你怕专程来看别的男人被他抓包吧？”
程温怡满脑子都是梁嘉誉的回复，下意识应了一声：“嗯。”
“那你一定过得很辛苦，听个讲座都不行。”大家看她的眼神都多了几分同情，“趁早分了吧姐妹，别让自己内耗。”
她心不在焉地轻喃：“明天就离婚。”
“什么？”鸭舌帽以为自己幻听了，“离婚？”
“……”
程温怡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无意识间把什么说出口了，尴尬地笑了一下：“我说离开，明天就离开这种渣男的意思。”
鸭舌帽恍然大悟，朝她投来赞许的眼神。
热心大学生是放心了，她却依旧如坐针毡。
就连掌心握着的手机都觉得滚烫无比。
人。
到底。
为什么可以。
闯这么大的祸。
这究竟。
是为什么呢。
程温怡心如死灰。
她说明天就离婚不是假的。
她明天真的会去离婚。
理由是丢人。
她不想，也不能够再看到梁嘉誉这个人出现在面前了。
因为只要一看见他，就会想起自己这两个月以来所有的著名事迹。
如果说最不幸中的万幸是什么，那大概是她们来得太晚，好位置全没有了，只剩下边边角角，最容易被忽略的位置。
程温怡哀怨地拍了张照，发给方颖璇。
程温怡：【有的人活人微死，有的人死人微活。】
程温怡：【而我就不一样了。】
程温怡：【我半死不活。】
方颖璇很快回了：【你是不是太无聊了？】
方颖璇：【怎么还跑别人学校去听讲座了？】
程温怡：【因为我想重温校园时期。】
程温怡：【结果重温过头了。】
程温怡：【图片】
方颖璇：【……】
方颖璇：【？？？？？】
方颖璇：【你们怎么这都能遇上？】
方颖璇：【你怎么还把人家证件照发给本人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程温怡：【我本来是要发给你的。。。】
程温怡：【你真要给我赔点精神损失费了。】
方颖璇：【抛开精神损失费不说，我现在真的都有点磕你俩了。】
程温怡无语片刻，问她。
程温怡：【你之前就不磕吗？】
方颖璇：【我以前从不磕没有未来的cp。】
程温怡：【……】
程温怡顺手压了压帽檐，想问方颖璇要不要出来吃夜宵，聊天框还没点开，周围忽然爆发出一阵不小的骚动。
是梁嘉誉上台了。
他穿了一件材质极好的手工西服，工整剪裁更显宽肩窄腰，深咖色衬得肤色冷白，高挺鼻梁上架着金丝边眼镜，像是上世纪九十年代胶片相机里走出来的气质优越的资本家。
似是会议室里的骚动从头到尾都与自己无关，他没有着急开口，而是抬眸在会场里扫了一圈——
精准而锐利地落在了她身上。
程温怡：“……”
接下来梁嘉誉到底说了什么，她已经完全没有心思听了。
她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梁嘉誉的眼镜是假的。
如果不是假的，那在这全场坐满的会议室里，他怎么可能一眼就找到她。
更何况她还戴了帽子！！！
这不科学。
不！科！！学！！！
直到随着人潮离开多功能会议室，程温怡都没有想明白这个问题。
“诶你们刚刚有没有发现，梁医生发言的时候，眼神好像时不时就往咱们这儿看？”
还帽子的时候，鸭舌帽一脸兴奋地问。
“你们说他是在看谁啊？”
“可能是在看我吧。”程温怡幽幽地说。
“你说得对。”另一个女生当她是在开玩笑，笑嘻嘻地接话，“说不定也有可能在看我。”
“省省吧你，估计就是眼睛找个定点罢了。”鸭舌帽接过程温怡递过来的帽子，关切地问她，“对了，你男朋友没发现你吧？”
程温怡：“幸好有你帮忙，他没发现。”
“没发现就好！”鸭舌帽真诚地拉起她的手，“姐妹，你相信我，这种人一般都是只约束他人的，你一定要尽早分手，尽早解脱！”
程温怡被她说得愈发心虚，立刻战术性轻咳：“我会的，谢谢你。”
-
不敢在会场范围内久留，收到方颖璇出门的消息后，程温怡迅速撤离照康大学。
想着反正也需要时间等方颖璇来，她在小吃街里找了家人气最旺的夜宵店排队。
留给客人等位的凳子已经被占光了，程温怡去附近的便利店买了瓶酸奶，蹲在摊档边一边喝一边等。
她这个位置刚刚好能看见照康大学的大门。
大概是今晚活动开晚了，不少学生陆续从里面出来找吃的。
程温怡咬着酸奶吸管，漫不经心地想，记不得梁嘉誉是照康大学毕业这件事也不能全怪她。
毕竟他不止读了一个学位，也同她是有年龄差的。
差了还不止一个代沟呢。
高考成绩出来那年，她妈对着她的成绩单欣喜若狂：“你这分数能上照康大学医学院了。就嘉誉哥哥那学校，你记得不？”
“记得。”程温怡摇头，“我不要学医。”
彼时的她看着成绩单上的数字，心情毫无波澜。
高二分文理班的时候，她确实是想跟着梁嘉誉的脚步去同一所大学的，因此放弃了原本更心仪的传媒班。
结果艺考的时候，看着曾经的同学一个个在朋友圈里报喜，心里愈发不是滋味。
“没让你非学医不可，虽说照康大学医学院很出名，但是其他专业也不差的，你要不要考虑看看？”
“这学校比较好的都是理工科专业，我不想上了大学还要受这些折磨。”当时的程温怡坚定拒绝，“我要复读一年，报传媒。”
在那之后，这所高校就如她某一天中一个平淡没有记忆点的插曲，跟随不重要的记忆一起飘走了。
如果那年她听家里话报了照康大学，可能今天梁嘉誉这些话在刚入学那年、他们那届的毕业典礼上就能听见了。
但她倒是没什么好后悔的。
如果非说照康大学有什么吸引她的，那只能是即将读大四的梁嘉誉。
可撇开他要实习或是接着深造不谈，就算是在同一所学校，能见到面的几率也很小。
更何况没必要为了个男人硬读自己不喜欢的专业。
认识这么多年都没得到一个机会，读同一所大学就会有了吗。
“……”
手机震动，她从回忆中回过神来，打开微信，是方颖璇问她店名的消息。
至于方颖璇下面那个对话框——
程温怡果断长按屏幕，选择删除对话。
眼不见为净。
回复消息后五六分钟，方颖璇出现在面前。
十一月的南方小城依旧闷热，下雨天没有带来一分凉爽。
两人随意吃了点夜宵，绕着大学商业街逛了两圈才回酒店。
回到酒店，程温怡洗漱后一头栽在床上，有种虚脱了的感觉。
“你早点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去海洋公园的。”方颖璇进浴室前留下一句，“我把行程发你微信了，你过一眼。”
程温怡打开微信文档，第一行就是明天的起床时间。
9点半。
虽说跟工作日比起来确实不算早起，但这是周六，美好的周六，只要不是自然醒就算早起的周六。
因此程温怡迅速钻进被窝，打算用早睡来弥补一下即将失去的自然醒时间。
二十分钟后，震动声响起。
好像有什么东西从床上弹了起来。
-
大学城不近海，即便是11月底即将入冬，依旧将近深夜才逐渐吹散些许燥热。
回到酒店时，校长和学院院长发来短信邀约明天的午餐，梁嘉誉没有丝毫犹豫，通通拒绝。
明天上午还有一场学术交流会要参加不说，他向来不喜欢应酬这种人情往来的场合，基本上从没去过。
这种场合于他而言，既麻烦又容易生事非。
洗完澡出来，桌上电话响了，叶玲妤来电。
整整10分钟的通话时间，他几乎没说过一句完整的话，全是叶玲妤一人不停在说。
通篇内容围绕‘体检’进行，其中穿插着篇幅不小的劝说、科普以及医院选取攻略。
听到后面，他直接开了外放，把叶玲妤的声音当作白噪音，边听边处理工作。
等叶玲妤好不容易说够了挂电话，他回了个工作消息，顺手往上一划，一列正经头像里粉色大老鼠的未读气泡格外显眼。
是刚发来的。
程温怡：【你今晚到底是怎么在几百号人里找到我的？】
还没等他有进一步动作，消息又被撤回了。
改成了——
【今天好巧。】
是挺巧的。
多功能会议室那么三扇门，她偏要选最靠近舞台的门，还戴了顶暗红色的帽子，偷偷摸摸的，她不被发现谁被发现？
他忽地笑了一下。
随即回复——
梁嘉誉：【不巧，开会遇上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