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圣保罗，空气粘稠得几乎能拧出水来。我坐在莱特家的客厅里，手指不安地绕着项链打转。卡卡在房间里和迪高、博斯科先生以及AC米兰的代表谈话已经超过两小时了。空调的嗡嗡声、时钟的滴答声和厨房里西蒙妮女士准备柠檬水的声响交织在一起，让等待变得更加煎熬。
"他们会同意的，对吧？"迪甘突然出现在我身旁，递给我一杯冰镇瓜拉纳饮料，"米兰开出的条件那么好。"
我接过杯子，冰凉的水珠顺着杯壁滑落，在我掌心留下湿润的痕迹。"这不仅仅关乎钱，"我轻声说，"还关乎他的梦想。"
迪甘歪着头看我："你不担心吗？意大利那么远。"
我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远？前世的我与他相隔的何止地理距离，而是一整个次元。如今能坐在他家的客厅里等待他的消息，已经是命运的恩赐。
"当然担心，"我最终回答，"但有些路必须独自走过。"
话音刚落，书房的门开了。迪高叔叔走出来，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兴奋。接着是博斯科先生，表情严肃却掩不住眼中的骄傲。最后是卡卡——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牛仔裤，头发因为频繁的抓挠而乱糟糟的，眼睛却亮得惊人。
我们的目光在空中相遇，他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成了！"迪高叔叔忍不住宣布，"米兰开出了850万美元的转会费！只要卡卡在南美解放者杯上保持状态，冬季转会窗就会正式完成交易！"
西蒙妮女士从厨房冲出来，手里还拿着切柠檬的刀："真的吗？哦，我的天！"她一把抱住卡卡，眼泪瞬间浸湿了他的肩膀。
博斯科先生走过来，郑重地握住儿子的手："我为你骄傲，儿子。"
迪甘兴奋地跳起来："我要告诉所有朋友我哥哥要去AC米兰了！"
在一片欢腾中，卡卡悄悄走到我身边，手指轻轻勾住我的。"陪我出去走走？"他低声问。
我们溜出房子，沿着安静的社区街道漫步。夕阳将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卡卡的手心微微出汗，却紧紧握着我的，仿佛害怕我会突然消失。
"你确定吗？"走出一段距离后，他终于开口，"关于我去米兰的事。"
我停下脚步，转身面对他。夕阳给他的睫毛镀上了一层金边，在他眼下投下细小的阴影。"这是你梦寐以求的机会，不是吗？"
"是的，但是..."他的喉结上下滚动，"这意味着我们要分开至少一年。你要完成学业，而我..."
"而你需要专注于适应新环境、新球队。"我接过他的话，"里卡多，我永远不会成为你梦想路上的绊脚石。"
卡卡的眼睛在暮色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他伸手轻抚我的脸颊，拇指擦过我的颧骨："有时候我觉得你比我成熟多了。"
我微笑着覆盖住他的手："我只是比任何人都更相信你。"
远处传来西蒙妮女士喊我们回去吃饭的声音。卡卡没有动，而是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我买了这个，"他轻声说，"本来想等离别那天再给你的。"
盒子里是一条精致的银质项链，吊坠是一个小小的十字架，背面刻着"无论多远"和今天的日期。
我的喉咙突然发紧，视线变得模糊。"帮我戴上？"我转过身，撩起头发。
卡卡的手指在我颈后笨拙地摆弄着搭扣，呼吸拂过我的后颈，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当十字架最终落在我锁骨之间，凉凉的触感让我意识到这一切的真实——他真的要离开了。
"它会代替我守护你，"卡卡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就像信仰一直守护着我一样。"
我转身拥抱他，将脸埋在他的胸前，呼吸着他身上淡淡的柑橘和阳光的气息。"我会每天都戴着它，"我闷声说，"直到你回来。"
晚餐在莱特家变成了一场即兴庆祝会。邻居们闻讯而来，客厅里挤满了祝贺的人。卡卡被围在中间，脸上带着羞涩而幸福的笑容，时不时越过人群寻找我的目光，仿佛我是他在喧嚣中的锚点。
"所以，"迪高叔叔端着香槟坐到我身边，"你准备怎么应对异地恋？"
我转动着脖子上的新项链："我们有电话，有邮件，还有信仰。"
迪高叔叔笑了："卡卡说得对，你确实比同龄人成熟。"他抿了一口香槟，"别担心，米兰不是世界的尽头。而且..."他狡黠地眨眨眼，"意大利的学校也很不错。"
这个暗示让我心跳加速——他是在建议我将来去意大利留学吗？
派对持续到深夜。回家路上，我的手机震动起来。是卡卡的短信："今晚没能好好和你说话。明天训练后见？——K"
我回复："当然。晚安，未来的米兰球星。——C"
***
南美解放者杯开赛在即，卡卡的训练变得更加密集。我们见面的时间少了，但每天晚上的电话雷打不动。有时他只是疲惫地告诉我训练内容，有时我们会讨论米兰的最新比赛——我小心翼翼地运用前世的知识，既不过分剧透，又能提供有价值的见解。
"你简直像个专业球探，"一天晚上卡卡在电话里惊叹，"你怎么知道舍甫琴科喜欢在哪个位置接球？"
"我看了很多比赛录像，"这不算谎话，"每个球员都有习惯的跑位路线。"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卡洛琳，"卡卡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如果...如果我在米兰表现不好怎么办？"
这个问题刺痛了我的心。在前世，卡卡在米兰的起步确实不顺利，一度陷入进球荒。但我知道他会很快调整，最终成为圣西罗的王子。
"你会遇到困难，"我决定诚实以对，"新的国家，新的语言，新的战术体系...但里卡多·莱特从不向挑战低头，不是吗？"
"有你相信我，"他轻声说，"我觉得自己能征服世界。"
解放者杯的首场比赛在莫伦比球场举行。我坐在家属区，脖子上戴着卡卡送的十字架项链。当他跑进场热身时，朝我的方向做了个心形手势，引得周围一片善意的起哄。
比赛开始后，圣保罗掌控了局面。卡卡在中场灵动地穿梭，像一条金鱼游弋在对手的防守缝隙中。第38分钟，他在禁区边缘接到传球，一个假动作晃过防守队员，左脚抽射——
球应声入网！
整个球场沸腾了。卡卡奔向角旗区，双手指天，然后转身面对摄像机，右手拇指和食指交叉，比出一个"L"的手势。
"L？什么意思？"旁边的球迷疑惑地问。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在前世，这是卡卡进球后向卡洛琳示爱的手势，L代表"Love"。但现在，这个秘密符号提前出现了，而且是献给我的。
"可能是向某人示爱吧，"我假装漫不经心地说，脸颊却烧得厉害。
赛后采访中，记者果然问到了那个手势。"是献给我生命中特别的人，"卡卡对着话筒说，汗水从他的发梢滴落，"她知道是什么意思。"
当晚的体育新闻反复播放这个片段，评论员们纷纷猜测"L"的含义和"特别的人"是谁。我的手机被朋友们的信息轰炸，连父亲都打趣地问是否该准备嫁妆了。
"看来我的小秘密曝光了，"卡卡在电话里笑着说，声音里满是疲惫和喜悦，"希望你不介意。"
"当然不，"我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只是现在全巴西都知道AC米兰不仅买了个球员，还打包了一段异地恋。"
卡卡的笑声通过电波传来，温暖了我的耳膜："让他们知道更好，这样就没有女孩来打扰我了。"
解放者杯小组赛阶段，圣保罗表现出色，卡卡更是场场闪光。每场比赛后，他都会对着摄像机做那个"L"手势，渐渐地，媒体和球迷都接受了这是他的标志性庆祝动作。
"卡卡的神秘女友"甚至成了体育报纸的花边话题。有记者挖出了我们在比赛日的互动照片，但得益于塞里科家族的影响力，大多数媒体都保持了尊重和距离。
"他们迟早会挖出你的身份，"一天训练后，卡卡忧心忡忡地说，"你准备好面对聚光灯了吗？"
我们坐在他家的后院里，分享着一碗阿萨伊浆果。我舀了一勺紫色的果泥，思考着这个问题。前世作为普通球迷，我从未想过有一天会成为媒体关注的对象。
"只要不影响你的职业生涯，"我最终说，"我会学着应对。"
卡卡放下勺子，认真地看着我："我不想你因为我的选择而失去隐私和自由。"
"这是我的选择，"我握住他的手，"爱上公众人物就意味着接受这些。重要的是我们之间，而不是外界怎么看。"
他深深地看着我，然后倾身过来，在我的前额落下一个轻柔的吻："有时候我觉得你比我勇敢多了。"
随着转会日期的临近，现实的压力越来越明显。卡卡开始上意大利语速成课，我则忙着帮他挑选适合米兰气候的衣物。有时深夜挂断电话后，我会突然惊醒，意识到我们即将分离的事实，然后整夜无眠。
离别前的最后一个周日，卡卡带我去了圣保罗大教堂。阳光透过彩绘玻璃洒在长椅上，形成斑驳的光影。我们并肩坐在长椅上，谁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感受着彼此的呼吸和周围庄严的氛围。
"无论发生什么，"卡卡最终打破沉默，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们都要相信这是上帝计划的一部分，好吗？"
我点点头，手指与他十指相扣："无论多远，无论多久。"
教堂的管风琴突然奏响，恢弘的音符在穹顶下回荡。我们在音乐中默默祈祷——他为职业生涯的新篇章，我为这段跨越时空的爱情能够经受距离的考验。
离别那天，机场挤满了媒体和球迷。卡卡穿着笔挺的深蓝色西装，看起来既兴奋又紧张。莱特一家和迪高叔叔都在，我的父母也体贴地陪我前来送行。
"照顾好自己，"我强忍泪水，调整着他歪斜的领带，"记得按时吃饭，别练得太狠。"
卡卡握住我的手："我会每天给你打电话。"
"别傻了，国际长途很贵的，"我试图开玩笑，声音却颤抖得厉害，"每周一次就够了。"
登机广播响起，最后的告别时刻到了。莱特一家轮流拥抱卡卡，博斯科先生低声嘱咐着什么，西蒙妮女士则不停地抹眼泪。轮到我的时候，周围突然安静下来，所有镜头都对准了我们。
卡卡紧紧抱住我，在我耳边低语："等我站稳脚跟，你就来米兰看我，好吗？"
我点点头，无法信任自己的声音。他的怀抱如此温暖，让我几乎想求他不要走。但最终，我只是轻轻推开他，露出最灿烂的笑容："去吧，让意大利人见识一下巴西天才的实力。"
卡卡最后吻了吻我的额头，然后转身走向安检通道。在拐角处，他回头看了一眼，举起手比出那个"L"手势。我回应以同样的手势，眼泪终于决堤。
回家的车上，我摸出卡卡偷偷塞在我口袋里的纸条。上面用他工整的字迹写着："距离只是考验真爱的工具，而我们注定通过考验。——K"
我攥着纸条，望向窗外飞逝的云层。这不是终点，而是我们故事的新起点。在前世，我只能远远仰望他的辉煌；而这一次，无论相隔多远，我们的心都将紧紧相连。
飞机划过天际，载着我的爱人前往遥远的欧洲。而我，将在这里守候，同时为我们的未来做好准备。因为我知道，这仅仅是漫长旅程的第一步。